雷山,惡風寨,後山。wWW。QUAbEn-XIAoShUo。Com

夜晚時分,有小嘍囉送來晚飯,居然有魚有肉,甚是豐盛。江川服侍周神醫吃過飯,自己還沒吃,隻聽得門外有人道:“二寨主,六寨主到。”

周神醫剛剛起身,門一開,二寨主帶著青年六寨主進來了。

二寨主進來,先笑嗬嗬道:“怎麽樣,周神醫住得習慣麽?飯菜還合胃口麽?有什麽不方便的便說,萬萬不可委屈了。”

周神醫連連道:“很好,很好,謝謝二寨主關心了。”

二寨主又寒暄了幾句,道:“周神醫,想必我們請你來的目的你是知道的了?”

周神醫道:“是是,是為大寨主治病。”

二寨主笑道:“僅僅是治病麽?”

周神醫一臉迷惑之色,道:“啊?二寨主還有什麽吩咐?”

二寨主一揮手,六寨主從懷中取出一小包藥,遞了過來,二寨主道:“周神醫名滿天下,且看看這是什麽?”

周神醫接過來,打開一看,卻是一包橘紅色的粉末,聞了一聞,才道:“這這這……莫非是……”頓了一頓,仿佛確認了一般,道,“這是奇毒迷夢吧。”

二寨主滿意的微微點頭,道:“你說說,這迷夢有什麽效果?”

周神醫道:“這迷夢麽,吃了之後渾身輕飄飄,仿佛在仙境,然而不過三日,便全身酸痛,剛開始一日一痛,時間不過一盞茶,然後以後時間越來越長,發作也越來越頻繁,到後來沒日沒夜的大痛,直教人痛不欲生,必須每十日複試一次解藥,這才能夠緩解,可以說,吃了迷夢的人,生死都在旁人的掌控之中。”

二寨主微笑道:“好好好,周神醫說得很好,隻是這迷夢也有缺點麽?”

周神醫道:“這個麽……迷夢的味道十分奇怪,極容易分辨。而且不溶於水酒,很難不知不覺中下毒。再有就是分量要下足,不然打不到效果。”

二寨主道:“也就是說,除非強灌,否則很難讓人中毒了?”

周神醫道:“是這樣的。”

二寨主道:“然則我想要人吃下去,但是他身邊總有人在,我不便強行灌入,他飲食都有人嚐試,還不能叫人嚐出來,神醫有辦法麽?”

周神醫道:“這個……這個,那就得混入菜裏,分期分批服下去。”

二寨主道:“混入菜中,吃不出來麽?”

周神醫道:“是,是,如果口味調的好的話……”

二寨主點頭道:“如此,那就麻煩神醫了,每天準備個食譜,咱們照方抓藥。想必神醫不會讓我們失望的,哈哈,哈哈……”不陰不陽的笑了兩聲,站起身來走出門去,走到門口,回過頭來道:“神醫,明天一早有人接你去給咱們大當家診治,你可要用心,好好地醫治。到時候,我不會虧待你的。”說著邁著方步,一搖一晃的出門而去。

等他們走遠了,周神醫回過頭來,對江川道:“看吧,事情不太平。”

江川躬身道:“如今隻好先顧眼下了。”

周神醫瞪了他一眼,道:“你不會說點有用的?”

第二日清晨,果然有人將周神醫兩人領到正堂大寨主的臥室。

臥室很大,卻是因為密不透風,顯得陰森森的,大寨主躺在最裏麵的**,仰麵朝天,雙目緊閉,臉色奇差無比,連本來一副威武的絡腮胡子都顯得打蔫了。在床頭坐著一個女子正在侍奉湯藥,三十來歲的模樣,看得出頗有姿色,隻是臉色也憔悴的很了,然而身上一種不同尋常女子的英氣卻也遮掩不掉。

一見周神醫進來,那女子站起身來,道:“久聞周神醫大名,勞煩您千裏迢迢為拙夫跑一趟。”

周神醫連忙道:“不敢,能為寨主診病是老朽的榮幸。”

那夫人擠出一絲笑容,道:“周神醫何必過謙,您的大名誰人不知,想必醫術十分高明,與前日被我宰了的兩個庸醫定然不同。”

周神醫顯然被她的話嚇著了,道:“這個,老朽盡力。”

那夫人幽幽道:“周神醫有這個心就好。快來看看吧,拙夫病了也有十日了,隻是昏迷不醒。前兩個大夫蠢笨的緊,吃了他們的藥,不但無用,反而越來越嚴重。那兩個庸醫為了推卸責任,終日吵鬧不休,端得聒噪討厭,打擾了拙夫靜養。我將他們舌頭拔掉,拖出去埋了,這才換得了片刻的清淨。”

周神醫腳下一軟,險些摔倒,江川在後麵伸手扶住。周神醫戰戰兢兢來到大寨主身邊,坐下來伸手搭腕,為他診脈。

周神醫不曾診脈之時,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然後手指一動,雙眼微合,登時變得胸有成竹,那萬事皆在掌握的自信氣質,不愧是一代名醫。那夫人在旁邊見了,暗暗點頭,心道:看這老兒的模樣,倒似真有幾分本事,不是尋常的庸醫,且看他如何診斷。

過了片刻,周神醫收回手,睜開眼道:“川兒,你來診脈。”

那夫人見江川不過一個少年,眉毛一立,欲言又止,卻也沒說出什麽話來。江川上前,半跪在床前叩脈,過了片刻,神色微變,看了周神醫一眼,站起來退開。

周神醫道:“你說怎樣?”

江川低聲道:“是不是那個……烏頭番?”

周神醫道:“你也看出來了,果然是麻煩。夫人,請問大寨主最近可與人爭鬥麽?”

那夫人道:“我當家的是山寨之主,向來不曾輕動,他有一年不曾與人動手了。”

周神醫神色一苦,道:“那麽他曾去過什麽危險、偏僻的地方麽?”

那夫人道:“他也不曾……咦,等等。”她神色變換幾次,道,“周神醫,你請明言,拙夫究竟是得了什麽病?那烏頭番又是什麽?”

周神醫沉吟道:“大寨主並沒病。”

那夫人驚道:“什麽?”怒火上衝,暗道:當家的這般模樣他還說沒病,難道他也是個庸醫。一想到庸醫,登時一股殺氣衝上來,眼看就要動手。

周神醫並沒察覺自己脖子上的那顆腦袋已經不大穩當了,仍是不緊不慢道:“大寨主恐怕是中了毒了。”

那夫人聞言,無名怒火從頭降下去,一股涼意從腳下竄上來,失聲道:“中毒?中的什麽毒?能解麽?怎麽中的?”

周神醫道:“這個……怎麽中的老朽是不知的,老朽隻是個大夫。夫人若是細想,或許能想出來。毒藥的名字,就是小徒所說的烏頭番。這毒麽,也不是不能解,隻是其中緣故非常複雜,一時不能輕易下藥,還需要細細參詳。”

那夫人甚是焦急,瞪眼道:“還需要參詳什麽?你是大夫不是?做大夫不會解毒,要你來何用?”手中一按腰間,不拘什麽兵刃就要抽出來。

周神醫被她嚇得連連搖手,道:“不必參詳,不必參詳。我這就開藥,就是那解毒的靈丹妙藥,一副吃下去,明日必然好轉。到時我再來用針灸排毒,必能救得寨主大王好轉。”

那夫人這才露出些許滿意之色,點頭道:“既是如此,那便開藥吧。”叫人拿上來紙筆,站在一旁,等著周神醫開藥。

周神醫和江川對視一眼,都感無奈。這大寨主中的毒,他們很容易就認出來了,烏頭番,一種並不有名的毒藥,但卻是最棘手的毒藥。

野生的烏頭番出自一種叫做“烏蟲”的小蟲子,烏蟲個頭雖小,毒性卻是極烈,咬上一口,不說見血封喉,但也立時賭入內腑,就是野豬也扛不住。但是野生烏頭番並不算恐怖,無他,因為它的克星實在是太多了。

普通的解毒藥,甚至一些應急的草藥,都可以解開此毒,如果被野生烏蟲咬了,隻要你別嚇慌了,能堅持到有藥鋪的地方,大抵是死不了人的。或者有些醫學常識,嚼兩味野生的解毒草藥,也能應急。

但是烏蟲一經飼養,就完全不同了。

飼養烏蟲,最重要的從幼蟲開始,不斷地給它服食各種解藥。一般的毒蟲,都會被喂食各種毒藥,然而烏蟲不同,雖然身有劇毒,自己卻不抗毒,喂養毒藥,不用幾天,就能把它毒死,然而解藥不同,烏蟲吃了解藥,便如同吃了大補之物,不但身子迅速長大,而且毒性越加猛烈,每吃一種解藥,毒性就會產生一點點變異,這種變異雖然不可控,但是多做幾次實驗,總是能摸出一些規律的,於是烏頭番就成了一種發作時間長短、方式、表征都可以隨意變化的百變之毒了。

當然這不是最絕的,最絕的是,隻要是那烏蟲吃過一次的解藥,就會成為烏頭番的催命藥,中毒之人隻要吃了這些解藥,不到一時三刻,必然毒發而死,無藥可救。所以就是有大夫看出毒藥來源,也不敢輕易醫治,害怕反而害了病人性命。

其實以周神醫在毒術上的造詣,有的是方法將解藥一點點試出來,隻是這寨主夫人如此暴躁,哪裏容得他好好參詳?隻有先開些治標不治本的藥,緩解病情,獲得那夫人的一些信任,才有機會慢慢調治。這也罷了,隻是這山寨中實實在在的險惡,這邊二寨主手握迷夢劇毒,居心叵測,那邊大寨主身中奇毒,寨主夫人卻是個凶狠暴躁的角色,把周神醫夾在中間,兩邊難討好,這一番要是能全身而退,才是真正的沒天理了。

周神醫心中閃過江川那句廢話:“如今隻好先顧眼下了。”苦笑連連,開了一張方子遞給那夫人。

那夫人點頭道:“倘若有用,自然重重酬謝。”她麵上平靜,心中也是疑慮重重,暗道:當家的這一個月,除了雷煙穀,還能去過哪裏?難道真是在雷煙穀中的毒,莫非連山神都不庇佑他了,這山寨之主,果然是做到頭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