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竟然答了兩篇文章?眾考官麵麵相覷,誰也不知道該怎麽接話。科舉考場有種種限製,一般考生能寫完一篇還算滿意的文章就不錯了。

但同一個題目,能在考場時間限製內交出兩篇文章的,簡直聞所未聞,今天眾人算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

所以眾考官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個突發事件。畢竟科舉考場規矩森嚴,一板一眼都有據可查,不能胡亂表態,連先前一直主張罷黜葉行遠的李考官也不敢擅自接話了。

葉行遠掃了一圈,見無人回應自己,又問道:“莫非科舉典製裏,不許府試考生多寫一篇文章?晚生聽說過一句話,法無禁止即可為,幾位大人們身為朝廷棟梁,連這點擔當都沒有?”

細細想來,確實沒有這個規定……有人不由得懷疑起來,葉行遠在不到半天裏(聽說前半日都在亂塗鴉),真能寫出兩篇來?別是虛張聲勢,估計唬人罷?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能做出這種事的,而且兩篇文章還都值得稱讚的話,那此人肯定是天才裏的天才,起碼是百年一遇級別的天才!

葉行遠捏著試卷,一步一步走到李考官身前,將試卷徐徐展開,然後咄咄逼人的說:“學生敢交卷,這位大人卻沒有膽量收嗎?”

卷麵全部展開後,立刻綻放出耀眼奪目的靈光。這些靈光甚至溢出了卷麵,星星點點飄**於四周,遠看宛如天女散花。

應該說,科舉考場有皇家天命的特殊加成,試卷上顯示靈光不是稀奇東西。畢竟能進入府試的,都是各縣最優秀的童生,本身就具備了一定功底。

所以大多數試卷,多多少少都會靈光顯現,這就像是基本功,考官不會太當回事。而且大多數情況下,所謂靈光強弱也都是很主觀的判斷。

但像葉行遠手裏試卷這樣的靈光,卻還是少見,超越了主觀判斷的範疇。任何人見到後都會很客觀的說,這非常不平凡!

又是這樣……熟悉葉行遠事跡的人誰不知道,葉行遠慣會以數量欺負人?當初成名之戰,一口氣寫了九首絕句,直接逼瘋了府學訓導。

難道今天這府試上也要來一出?別人寫完一篇就已經很吃力,他偏偏就要拿出兩篇?而且看起來還是兩篇皆為上佳的文章。

葉行遠這第二篇,乃是借用了荀子的《勸學》一篇,稍稍改頭換麵便用來答今天的考試題目了。

試卷已經擺在了李考官麵前,沒法不看,其中內容自然落入了李考官眼中。隻稍微瞄了幾眼,李考官就已經汗出如漿。

“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

“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聞先聖之遺言,不知學問之大也!”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積善成德,而神明自得,聖心備焉。”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

“其數則始乎誦經,終乎讀禮;其義則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真積力久則入,學至乎沒而後止也。故學數有終,若其義則不可須臾舍也!”

李考官仿佛看到鋪天蓋地的排比句衝擊著自己的頭腦,一句又一句的驚世名言震得自己心驚肉跳,像是不要錢一樣的往外扔。

平時值得回味的新鮮名言難得一見,但在這篇文章裏,卻像是最廉價的碎石頭一樣滿地都是!各種堪稱名言之間,仿佛又有無數天機纏繞其中,非大智慧者不能勘破!

假如是欣賞葉行遠的人看到這篇文章,那肯定會為了雄文出世而狂喜。但李考官卻是心裏有鬼的人,猛然被這字字珠璣、又仿佛蘊含無數天機的文章衝擊,一時間竟然懵住了。

在這篇文章麵前,自己何其卑微渺小!一個童生,怎麽可能寫出這樣的文章!

其餘考官都看到了李大人近乎癡呆的異象,知道這試卷絕對是超凡的文章,但他們沒看到試卷前,無法評論同僚什麽。

葉行遠看在眼裏,繼續淡定。在這個世界,文章也是一種有靈性的神通,李考官如果出了醜,那也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於是這試卷又被挪到了張知府麵前,在座考官裏,主考官張知府學術水平最高,也最有資格審閱這篇文章。

張知府看過後,震驚程度不亞於李考官,隻不過修心養性功夫強大,不似李考官那麽失態罷了。

如果說葉行遠前麵那一篇,風格還屬於敦敦教導,如同春風化雨,憑良心說已經是罕見的上佳文章了。那麽後麵這一篇,卻在前篇上佳的水準上,又驟然拔高了一個不可想象的層次!

氣象雄大,縱橫汪洋,各種比擬眼花繚亂,文字技巧肆意鋪張,但卻又能句句充滿深不可測的哲理,發人深思!

張知府看完全文,在腦中甚至冒出了一個極其大不敬的念頭,聖人講學也不過如此啊!他甚至還有種感覺,這篇文章若是一句一句念出來,那就要出現口吐蓮花的神跡了。

張知府忍不住從頭又看了一遍這篇文章,沒了第一次看到時的震驚,冷靜下來後,他終於看出點不同尋常的味道來。

這篇表麵看來,是扣住題目講學習之道,但在文章極深處,隱隱然透露出一層立意,是涉及到人性善惡的立意。

更明白的說,這篇文章仿佛是建在人性本惡的根基上,然後從這個根基延伸出了學習之道。

張知府頭頂冒出了細汗,這樣的文章,隻怕不是自己能研究透徹的。他忽然懂了,葉行遠的縣試文章為何會被封印並傳送京師……

“取我大印來!”張知府對左右喝道。如今之計,他也隻能學著歸陽縣知縣,將這文章封印了,當然也是要送到京師的。

又是這樣啊……再抬頭時,張知府卻發現葉行遠不見了,又問道:“這考生去了哪裏?”

左右隨從連忙答道:“回稟老爺,剛才老爺開始閱卷時,這個不懂事的考生就已經走了,簡直無禮!”

張知府不以為意,凡俗禮節對他有什麽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