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帥九獅駝站在高處,驕傲的巡視自己帶出的精銳。他們雖然來自不同的妖族,但都騎著高頭大馬,身披甲胄,在中原大地上自由馳騁。

遠處臨平城牆上的人族軍隊有氣無力的呼喝著,假裝奮力的抵抗。

這一出攻防的大戲,雙方默契而自然的演出了許久,誰都不曾道破。

“大元帥!”一名身材高大的狼妖策馬奔到九獅駝身邊,稟報道:“如今聚集到臨平城下的兄弟,已經有四萬人,咱們分別編組訓練,有模有樣,我們何日北上?”

妖寇們也都等得急了,雖然在臨平城下,一邊劫掠,一邊休整也過得很愜意。但是想到江東的繁華,他們的心頭便熱了,迫不及待想要衝到這不設防的地區,予取予求。

“差不多了!”九獅駝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激昂的氣勢,他朗聲道:“我既然把你們帶到了陸上,當然會讓你們享受榮華富貴。人族軟弱無力,有什麽資格占據這麽多財富?

七天之內,我就會帶你們攻破興州府。城破之後,城中的財帛女子,任你們取用,大殺三日,絕不封刀!”

“烏啦!”一群附近的妖寇都發出激烈的歡呼聲,目光中滿是血色的欲望和渴求。

九獅駝看著這些好兒郎,心中欣慰,對內鬥的人族更是不屑。

他兵臨城下那麽久,愚蠢的江東省居然沒有任何軍隊調動的跡象。他們難道不知道不遠處的興州府,就已經是他口中的肥肉了麽?他們真的以為,妖寇絕對不敢越過那條線不成?

不。九獅駝臉上露出一絲獰笑,幾十年前的妖寇,確實不敢深入江東,因為他們知道這樣會引來朝廷瘋狂的報複,當時朝廷的軍力還是很駭人,妖族在中原根本不敢抬頭,一旦露臉,極有可能就被當場鎮壓。

四麵的妖族也都沒有發展起來,隻能仰人鼻息。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朝廷四麵烽火,妖族、蠻族、流民、賊寇,攪得天下大亂,他們自己都焦頭爛額,就算妖寇越線,他們還有什麽力量來懲罰他們?

而且……那些愚蠢的人類在現在這種時候,還要保持著內鬥。九獅駝聽說過葉行遠,也很清楚,正是因為葉行遠,導致了興州府雖然在核心腹地,卻居然孤立無援的局麵。

大學士們不喜歡他,想要他死,所以順水推舟,把天下最富的興州府都送給了九獅駝當禮物。

他當然隻有笑納了。

“集結兵力,午後出發,目標,興州城!”他大聲呼喝,發布了命令。傳令官騎著白馬四麵奔跑,重複大元帥的命令,每到一處,都掀起震天的歡呼。

與此同時,葉行遠正帶著微不足道的兵力,盡量想辦法將他們整合在一處,完成基本的行軍。

胡九娘的部署算是其中最強的一部,但是他們散漫慣了,沒什麽配合的概念,經常出錯。

錦衣衛相對中庸,但他們並沒有什麽士氣——這也可以理解,因為他們好端端的在石州,不得已被調來此處,聽說要去與妖寇拚命,就是有些不情不願。

至於城中團練、衙役,隻能勉強算是壯丁,真正上陣廝殺,恐怕是靠不住。

葉行遠歎道:“還是缺乏像寒風堡老兵這樣的精銳啊。”

這一支隊伍是他帶過的最強小部隊。想想在神通匱乏的末世,他們都能靠意誌凝結橫掃千軍的神通,如果在這個時代,將會發揮出多麽強的實力?

如果有他們在,就算是十萬妖寇,葉行遠都不放在眼裏。

但他現在手上的底牌,就隻有那麽多,他要帶著一群毫無鬥誌的烏合之眾,去挑戰三萬到四萬凶殘的妖寇,而且隻能勝,不能敗。

如果敗了,興州府就成了妖寇的囊中之物,數十萬百姓的性命,隻怕就要斷送。

“葉大人。”李夫人知道情況有變,也早早的趕來相助,她看到葉行遠麵有難色,湊過來說話,“這種場麵,我們在虛擬世界中見得多了……”

葉行遠大笑,李夫人當然是在安慰他,不過事實就是如此,無論是子衍的守城,還是顏無邪的三世輪回,葉行遠與李夫人都陷入在絕境中,他們有時候遇到的局麵,可能比現在還要更糟糕。

他們當時挺過來了,那麽現在,仍然有機會創造奇跡。

葉行遠笑道:“當日北伐妖寇,我一路打到黃龍府,真是快活。”

這話也就隻能和李夫人說說,其他人不解死後世界的神奇,聽了也不敢置信。

“葉將軍威名赫赫,我在青丘之國都有所耳聞。”李夫人笑道,她看著那些笨拙的軍士,安慰道:“他們雖然不是寒風堡那群老兵,但是他們也有保家衛國的決心,我相信隻要在大人的領導之下,我們一定能勝。”

葉行遠默不作聲,這時候斥候傳來妖族已經向北麵進發的消息。他怔了半晌,咬牙下達了出發的命令。

沒有更多的時間,但也隻能以這些人馬去對抗了。

葉行遠穿上白儒袍,戴上青雲冕,腳踩躡雲靴,腰挎裴將軍寶刀,帶著四樣寶物,雄赳赳氣昂昂跨上駿馬,領兵出征。

胡九娘、李夫人、歐陽紫玉、陸十一娘都跟在他身後,但凡用得上的戰力,這一次盡數出發,毫無保留。陸同知與青妃鎮守後方,房千戶隻派來了手下,自己沒到——葉行遠當然也理解他。

不到前人的軍伍出征,並沒有迎來歡呼,反而是許多人都發出疑問。

有人問道:“知府大人帶著那麽多人出城幹什麽?難道是哪兒鬧了盜匪?”

有人不解道:“盜匪哪兒需要這麽大陣仗?我看他們往南去,難道是去增援臨平府?但葉大人是文官,怎麽也管這事?”

有人不懂裝懂道:“大概是妖寇要走了,葉大人帶上人,也去斬幾個首級,或許可做功勞!”

這說法得到了最多人認同,臨平的妖寇之亂雖然對他們影響不大,但畢竟近在咫尺,每個人都盼望著早點結束。

誰也沒有想到,包圍臨平的四萬妖寇,已經放棄了那座堅城,開始瘋狂的湧向興州這座不設防的城池。

葉行遠帶著眾人走出幾十裏,剛到了東湖邊,距離他理想的預設戰場還有十來裏路。天色已暗,他就下令紮營。

斥候傳回來的消息,妖寇也從臨平城出發,不過行進的速度不算快,一天的時間大約走了二十裏路,按照這個速度,差不多要在三四天後,才會抵達東湖邊的沼澤平原。

“太好了,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葉行遠略鬆了口氣,這個地點大概是唯一有機會埋伏的地方,其餘都是一馬平川,野戰簡直是自尋死路。

他頓了頓,又問道:“劉巡撫那邊,有沒有派出軍隊銜尾追擊,或者騷擾?”

其實這問題他心裏早有答案,但總還是得問一問。

斥候有些氣憤道:“臨平城中都嚇破了膽,看到妖寇離開,也沒有人出城,足足等了一日,才剛開始有人離開。更不可能有人去追擊妖寇……”

要去追妖寇,萬一把妖寇追回來了怎麽辦?他們殺個回馬槍怎麽辦?既然已經禍水東引,那就幹脆不理不睬,裝聾作啞。

劉巡撫隻是立刻慷慨激昂給朝廷上了一道折子,說自己率領臨平軍民,奮力抵抗,敵酋無能攻破城池,終於敗走。如今妖寇的殘兵敗將往北麵去了,請北麵的州府務必小心。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反正臨平城確實沒有破,妖寇也確實退走了。至於是不是因為他們的抵抗,或者妖寇到底是不是殘兵敗將,這誰又能說得清楚?

何況他還很講義氣的提醒了北麵的州府,他們要是遭受攻擊,也不能怪他劉大魁了。

“這封戰報到朝廷,再發下來到省裏,哪怕省裏雷厲風行,派人來援,或者調動隆州府水軍,那也遠遠來不及了。”葉行遠看了看邸報,憤然拋在一旁。

劉大魁如果有點良心,一個月前就可以上書說明情況,那時候就算朝廷大佬們再昏庸,也不可能不做點表麵功夫,何至於現在這般困窘。

葉行遠用力搖了搖頭,大戰在即,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事已至此,隻能盡力而為。

他吩咐眾人,“今日且先紮營,埋鍋造飯,明日五更點兵,必須在午前抵達東湖邊沼澤平原,這是我們唯一能夠取勝的地方!”

眾將士有氣無力的答應,紮起營寨,暫時安歇。

葉行遠則是一直站在水邊,望著遠方的蘆葦叢隨風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到天色斷黑,這才隨便吃了兩塊幹餅子,喝了幾口清水,回到營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