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有五個。”歐陽紫玉看得分明,躍躍欲試道:“我去將他們都殺了?”

妖寇的斥候小隊,一般也有比較強的戰鬥力,遇上小股軍隊或是民兵地方團練,也有抵抗之力,至少可以傳回消息。

不過比之六品女劍仙,那還是差得遠了,歐陽紫玉要殺他們,應該也不費吹灰之力。

葉行遠觀察四方,除了這幾個妖寇斥候之外,周圍並無旁人,也沒有大隊妖寇接應。

“要留活口。”他今天來就是為了偵查,一路全殺了沒意義,至少得抓兩個來問問,妖寇到底有什麽打算。

歐陽紫玉大喜,笑道:“好咧!”

她騰空而起,氣勢洶洶,渾身紫衣飄飄,頗有劍仙風範,落在那幾個妖寇麵前,刷刷幾劍殺了三個,信手提起剩下來兩個,禦劍飛回到葉行遠麵前。

那倆妖寇還沒反應過來,剛才騰雲駕霧讓他們畏懼非常,知道遇上了高人,忙不住磕頭求饒。

妖寇沒什麽骨氣和節操,他們的原則很實用主義,欺軟怕硬,碰到能欺負的就窮凶極惡,殺人越貨,碰上了硬茬立刻就服軟。

這大概也是他們在大海上生活養成的習慣。

“你們是哪一族人,為何要窺探興州府?還不從實招來,或可饒你一命!”葉行遠用上了些許清心聖音的神通。

其實不用那麽麻煩,那位小妖寇軟骨頭,早就趴伏在地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小妖奔波兒灞,這是我兄弟灞波兒奔,咱們是奉了大元帥之命,前來探查興州府軍情,決定什麽時候攻打府城……”

陸十一娘大驚,問道:“妖寇真的要攻打興州府?什麽時候?”

奔波兒灞也挺吃驚的,奇問道:“你們不知道?大元帥這次佯攻臨平,就是要集結兵力,北上江東,我以為人族已經都知道了。”

居然有這樣的戰略目的?葉行遠蹙眉道:“如此說來,臨平守將應該知道你們的意圖?”

奔波兒灞撓頭道:“應該知道,不過……小的也不敢確定。”

妖寇的戰略意圖,當然不會明著對人族說,但是上萬妖寇團團圍住了臨平府,但也沒有猛攻,徒耗錢糧。就算巡撫劉大魁再遲鈍,也不可能看不出來他們的意圖,可他隻是一封又一封的上加急文書,隻字不提自己的猜測。

都是套路啊。葉行遠心中暗歎,對於劉大魁來說,或許巴不得妖寇棄了臨平,轉攻興州。對他來說,怎麽也是守土有功,至於興州若是失陷,關他屁事?

這種以鄰為壑的行徑,葉行遠深惡痛絕,尤其是他居然一點口風也不漏,真是心思太黑。想起之前陸同知前往臨平借糧,劉大魁嘴上說好,但是到處征糧卻征不到,就足以看出來他是個偽君子了。

葉行遠搖了搖頭,又問了奔波兒灞兩句,發現兩個小妖所知還不少,便吩咐陸十一娘先將兩妖帶回府衙,好好審問,自己則是繼續越過邊境,悄悄去看妖寇圍城。

臨平城也是繁華都會,幾代之前曾為古都,故而還有寬厚的城牆。據險而守,妖寇並沒有攻城武器,所以雖然看上去局勢凶險,但在一段時間內並沒有覆城之危。

大部分妖寇還是與平時一樣,一盤散沙,營地都甚為紛亂。但葉行遠卻發現東麵正對臨平城東門的一支妖寇軍隊衣甲鮮明,法度森嚴,像是其中的精銳。

之前奔波兒灞交待過,說如今海上妖寇,被一個自稱大元帥的大妖控製,他訓練了一支雄壯軍旅,妖寇才有了比較強的正麵攻堅能力。

大元帥率軍攻破望月寨,斬殺參將汪海林,妖寇士氣大振,這才有了臨平之圍和北上的計劃。

“大元帥就應該是海上的巨盜九獅陀,此人乃是海外獅妖,有一頭黃發極為雄偉。修行不在胡九娘之下,這十幾年來,因為身先士卒,賞罰分明漸漸做大,據說海上一大半的妖寇都要在他手下討生活。”從胡九娘處葉行遠得到過消息,對妖寇的情況略有所知。

胡九娘說這位九獅駝與以往的妖寇不同,頗有雄才大略之相,他們在海上曾經打過兩次交道。

不過胡九娘是亡國公主,一心隻想回返青丘複國,並不是真正的妖寇,所以與九獅駝也沒什麽合作。

葉行遠之後也派錦衣衛調查,但海上的消息極少,並未得到太多關於九獅駝的消息。

沒想到便是他組織率領了這一次妖寇的入侵,胡九娘說他野心甚大,現在可見一斑。

隻可惜在萬軍之中,葉行遠沒法看清此人的形象,但光看他手下親兵,便知威風凜凜,實在不是現在駐紮江南的這些老爺兵可以抵擋的。

看了妖寇的軍勢,葉行遠更加擔憂,他沉默著帶歐陽紫玉等人返回府衙,反複再審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把他們腹中的資料全都挖了出來,憂心更重。

從現在的情報來看,妖寇要大規模攻擊江東省幾乎是板上釘釘,他們一直在調集糧草,整頓兵員,所謂圍城,不過是做個樣子。城中守將大概也有了默契,已經好久不曾輕舉妄動,雙方和諧得很。

九獅駝是三品的大妖,擅長幻術神通,可以召喚大霧,籠罩戰場,一人便可抵萬軍。再帶上他十年訓練的親兵,縱橫衝突,無人可擋。

其餘聚合起來與聞訊趕來的妖寇,大約有三萬餘人,這已經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葉行遠將情報轉達給青妃,皺眉道:“到月底的時候,妖寇集結隊伍差不多,就會向興州府進攻。我連續上書告急警告,但朝中卻無人理會,看來是打算坐視了。”

這真是讓人憤慨,青妃惱道:“就為了私人恩怨,坐視百姓生死,這些屍位素餐之輩,怎麽就能高居廟堂之上?”

妖寇野心勃勃,朝廷又是那個死樣子,興州府完全沒有戰爭的準備,這殘酷的現實就擺在葉行遠麵前。

他該怎麽辦?

啪!京師中宇文經的府邸,聽到這個消息,宇文經手中的折扇墜地,麵色發白。

確實政治鬥爭絕無底線,從加入到其中之後,宇文經心裏就有數。當初他在北邊,也曾想借用蠻族的力量,一舉除掉葉行遠,甚至犧牲掉瓊關一縣也在所不惜。

現在看著首輔的套路,是要重複他這一手,隻不過玩得更大,更絕。

他用來給葉行遠陪葬的,可以說是朝廷的中心,江南膏腴之地的興州府!早已千瘡百孔的朝廷,能不能承受付出這個代價?

陳直跺腳道:“宇文兄,這事情已經鬧起來了,你……你看看怎麽說!”

葉行遠的告急文書泣血,振聾發聵,奏折上來雖然被留中不發,但葉行遠也不會讓他們好過,早就明發天下,字字誅心。

他就是暗指朝中大佬見死不救,甚至不顧興州一府百姓的性命。

在這種情況之下,也虧得幾位內閣大學士居然還能夠沉得住氣,到現在仍然以拖字訣來應付。

國子監的學生們年輕,哪裏受得了這樣的刺激,早就上街遊行,為葉行遠,為興州府聲援。

陳直正是得到了這個消息,才來想宇文經報告。

宇文經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立場來責備內閣諸位大學士,他苦笑道:“諸公大概也是因為葉行遠並無真憑實據,所以不能倉促調動兵馬,你也不要太急。

如今四處烽火,朝廷焦頭爛額,處處都要平亂,哪裏來的人馬和軍餉?臨平被圍的援軍還沒來得及派出,更何況是尚未受到攻擊的興州。如果最後妖寇並沒有攻擊興州府,那這次調動豈不是成了大笑話,白白勞命傷財?”

他這話說得自己都不信,隻覺得胸中有一團火在燃燒。妖寇要進攻已經決不容懷疑,難道首輔真的打算用一府之地的糜爛為代價,換葉行遠的性命?

陳直卻信以為真,點頭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我去勸告國子監的學生,不要輕易為人煽動。如今國家有難,正該大家齊心協力的時候,事有輕重緩急,也不可能葉行遠要什麽就給他什麽。”

宇文經苦笑,興州府與臨平府的情況怎麽相同,臨平雖然也甚為發達,但是經常會打仗,又曾是古都,城牆修葺完整,可以抵禦外敵。

興州卻完全不一樣,他因為海貿極大,船隻川流不息,城中小河阡陌縱橫,隻覺得城牆是累贅,妨礙了做生意。平時坍塌了也不會修葺,甚至還會主動拆除一部分,現在事到臨頭,就算想要搶修,大概也早就來不及了,隻會平白引起恐慌。

妖寇一至,血流成河,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宇文經痛苦的閉上雙眼,腦海中盤旋者老弱婦孺的哭喊,那種修羅場麵,他真的不忍卒睹。

陳直還在喋喋不休,他卻覺得陣陣耳鳴,什麽也聽不到。

良久,宇文經才咬牙下定了決心,“走!我還是要去一趟首輔府邸,就算不成,總要盡力爭取一次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