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行遠淡然而笑,直言道:“人說西南四義義氣深重,乃是江湖上的奇人,我當日還不怎麽相信。如今在南潯州一見,方知諸位心胸,故而今日特此擺宴,想見見幾位的風采,並無他意,切勿誤會。”

吳神眼眼中精芒一閃,抬頭盯著葉行遠,裴不了與葛名堂都是臉上變色,想不到對方竟然一口叫破了他們的身份。

“你是何人,江南四義之名,已經有十幾年未聞於江湖,你不過弱冠之年,又從哪裏聽來,又怎麽能認得我們?”吳神眼皺眉詢問。

葉行遠夾一筷子菜,細細咀嚼吃了,這才從容道:“江南四義之名固然早不傳於江湖,但盜帥白先幽前幾年闖京師,可是留下了好大的名聲。”

一提起白先幽,三人都霍然站起,裴不了雙手一錯,儼然是要動手的態勢。白先幽是江南四義中人這件事早就被人淡忘,這時候提起來,難免讓人心驚膽戰。

吳神眼伸手阻止了裴不了,沉聲道:“朋友,請表明身份,你對我們了解的一清二楚,若是再不說明,就不要怪我們粗魯了。”

他語氣森冷,畢竟他們到南潯州來圖謀大事。白先幽是私探蜀王府的欽犯,與他們扯上關係,要是葉行遠去蜀王府告密,那他們全都得一起被牽連進去。

葉行遠不緊不慢,起身拱手道:“小弟不才,江湖上也有個諢號,人稱‘定湖及時雨’。”

既然是江湖人,葉行遠便用江湖人的身份來說話,他這定湖及時雨的名號許久不曾動用,但卻越來越響。

吳神眼一怔,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驚詫道:“你是名動天下的葉行遠?你……你怎麽會在此處?”

葉行遠不但是定湖及時雨,更重要的是上一科的狀元郎,是死守瓊關的名將,是開創瓊關特區的一代能吏。如今軒轅世界,不知道葉行遠這個名字的人可是不多。

不過對方既然表明江湖人的身份,說明並不是官方行為,吳神眼心中略鬆。裴不了卻瞪大了眼珠,驚呼道:“聽聞葉行遠在天州府查慈聖寺一案,去了南疆微服私訪,沒想到是偷偷到了南潯州?你……你是想對付蜀王?”

裴不了雖然看上去性子粗莽,但畢竟也是一方豪雄,當然並非等閑之輩。他是地頭蛇消息靈通,頓時便將兩件事聯係了起來。

葉行遠坦然表明身份,也就沒打算要隱瞞他們,便點頭道:“慈聖寺一案,眾所周知,幕後與蜀王世子相關。蜀王不倒,此案就隻能就此結案,我既然為民做主,便不能如此草菅人命。

聽趙子正趙兄說,他已偵知蜀王謀逆的證據,藏在千銅閣中。義士白先幽曾夜探千銅閣,可惜枉送了性命,他是你們的義弟,想必這精神也是一脈相承。不知諸位可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葛名堂驚呼道:“大人也曾見過趙知縣?可憐他堂堂一個讀書人,竟然被迫害至斯,雖然四弟為他送了命,我們也不怪他。實不瞞大人,我們三兄弟來此,便是為了……”

西南四義中的老三素來嘴快,便要說出自己的目的,但又想到不妥,悄悄看了兩位兄長一眼,沒敢再說。吳神眼兩人沒有生氣,隻看著葉行遠道:“大人當年便有名言,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言猶在耳,大人行事果然無愧於此。”

吳神眼深深欠身行禮,“吾等江湖人,不知禮數,更胡作非為,坑蒙拐騙,還望大人海涵。隻是這扳倒蜀王之事,乃是義之所在,便是大人不說,也請讓我們盡一份綿薄之力!便是如四弟一般送了性命,隻要大人能夠成功,我們也心甘情願。”

他心思縝密,知道前幾日在瓊關錢莊的騙局,必然會引起葉行遠的不快。因此便先行請罪,同時表明態度。

吳神眼想得很清楚,光憑他們三人,想要對付隻手遮天的蜀王姬繼深,簡直就如同以卵擊石,縱然能給他造成一些麻煩,也很難傷筋動骨。

但是他們的殺弟之仇又不能不報,所以拚死也要想辦法,最多不過是實踐了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罷了。

如今有個葉行遠,那情況可就大不相同,葉行遠身份特殊,便是蜀王這種實權藩王也不能等閑視之。要是葉行遠真的火力全開,未必就不能扳倒蜀王,為他們兄弟報仇。

既然如此,當然是納頭便拜,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裴不了反應雖然慢一拍,但也能想得清楚其中關鍵,當時便隨著吳神眼一起拜倒,“願為大人效力,扳倒蜀王,九死未悔!”

葛名堂看兩個哥哥都已經跪了,他也就稀裏糊塗的一起跪倒。葉行遠心懷大暢,輕輕鬆鬆收服了這異人三人組,對付蜀王的辦法,隱然顯出一絲眉目。

葉行遠並沒有急於定下策略,他先將這三人扶起,又笑道:“都是為了一個目的,又何必在意?你們這幾日頻繁接觸小王爺姬靜飛,想必已經有了什麽方案,不如說出來聽聽,我們一起合計合計。”

吳神眼身子一悚,葉行遠不過初到貴境,便能有這麽厲害的掌控力,實在是令人歎為觀止。他不敢再有什麽其它心思,便老老實實回答道:“我等能力有限,無非是想借著小王爺設一個局,騙去一部分蜀王的家財與軍資。不過這隻是杯水車薪,小打小鬧,難以對蜀王造成什麽實質上的損害。”

裴不了和葛名堂對視一眼,頗為慚愧,但就他們的格局,實在是想不出什麽更好的辦法。

葉行遠鼓勵道:“你們能有此心,便了不得,我倒是覺得以你們的本事,未必就不能對蜀王造成重創,隻是思路得變一變。

對付蜀王的關鍵,就在千銅閣中的謀逆證據,隻要想辦法取得這些東西,那便能上報朝廷,想辦法將蜀王治罪。這千銅閣是蜀王府中防禦最強的地方,卻也是最弱處。”

裴不了倒吸一口涼氣,他雖然早料到葉行遠所圖甚大,但也沒料到他便是直指千銅閣,“大人,千銅閣實在並非尋常之地,以我們四弟的本事,尚且失陷其中。我們三人慚愧,實在無能闖入。”

他是劍仙,單打獨鬥的能力甚強,也擅長高來高去的功夫,甚至可以吞吐劍丸,禦劍飛行,百裏之外取人人頭,但是對於千銅閣的封禁卻無計可施。

在白先幽探千銅閣失敗身死之後,裴不了也暗中試了幾次,甚至連外圍的防禦都無法突破,更遑論進入閣中。

這也不知道算好事還是壞事,要是他有本事進入千銅閣,隻怕也很難再活著出來。

至於吳神眼、葛名堂兩人,修為雖然不低於裴不了,但是個人戰力更弱一籌。吳神眼就算能夠看清楚機關布置,也無法突破一步,隻能黯然而返。

正是因為識得千銅閣的厲害,所以他們三人才不得不放棄白先幽的嚐試,隻能另想辦法對付姬繼深。

葉行遠並非不知千銅閣危險,他隻笑道:“以我們的本事,尚且遠不如令弟白先幽,他硬闖尚且失敗,咱們就更沒有機會。不過諸位都是奇能之士,當然可以想想別的辦法。”

吳神眼會意,忖道:“大人的意思,還是我們的老本行,唬弄住蜀王?隻是如今我們根本沒機會接觸到蜀王,世子姬靜飛雖然熟悉,他也並非是作主之人。”

葉行遠道:“實不相瞞,如今我換了個身份,已混入蜀王府,成為蜀王身邊謀士,我們若是裏應外合,未必不能混入千銅閣,取得關鍵證據。

隻是這方案到底要如何執行,還得與三位細細商量。”

裴不了精神大振,大喜道:“想不到大人竟然甘冒奇險,既然有此機會。我們自然能想辦法騙住蜀王,隻是大人與錢莊的關係,暴露不要緊麽?”

葉行遠當初在瓊關錢莊麵前露臉,勸退了三人,當時小王爺姬靜飛也在場,自然知道他與瓊關錢莊的關係。

他假冒身份,就怕蜀王將他與葉行遠聯係起來,瓊關錢莊乃是葉行遠所創,留下這個破綻,很容易便被人識破。

葉行遠卻早有所料,“正是因為我與瓊關錢莊的關係,這才讓蜀王更不懷疑我與葉行遠乃是同一人,所謂燈下黑,正是此理。”

當然這多虧了王老大人在省城中遮掩,所有人都以為葉行遠去了南疆尋找解藥來醫治犯人,哪想到竟然到了南潯州?有這麽個誤解在先,葉行遠與瓊關錢莊的關係,完全可以用錦衣衛臥底解釋過去。

也正是因為如此,蜀王相信葉行遠是調查當地情況的錦衣衛,更沒有將他與狀元郎的身份聯係起來。

吳神眼連連點頭,“大人有勇有謀,正是此理。我們行騙這一行當,最重要便是膽大心細,若無這神來一筆,我們實在不好布局。

如今有大人在府中,我們還真可以玩一把大的,為四弟報仇雪恨!”

他若有所思,想來已經靈機一動,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