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姬靜芝與絳雪麵麵相覷,她們當然也聽過這個神秘與可怕的名字。但當突然有個人在麵前說她是錦衣衛,這總有些讓人不敢置信。

姬靜芝身為皇家成員,對錦衣衛倒是沒什麽忌憚——錦衣衛最可怕的詔獄權力,充其量是針對文官,管不到宗室。她樂嗬嗬地饒有興致,“那麽……那位大人也是錦衣衛?”

她一直在偷眼瞟著葉行遠,不得不說女子對英雄救美就是印象深刻,何況葉行遠儀表堂堂,年紀輕輕,當然容易吸引少女的目光。

姬靜芝妙目流轉,芳心可可。陸十一娘看出她的心思,咳嗽一聲道:“我家大人是錦衣衛秘職百戶,卻不便與你多說。你還是趕緊離去,以免再遭危難。”

到底還在聽香小築門口,那群剛剛被清心聖音洗腦的家夥一會兒誰知道會不會恢複過來,到時候她可就危險了。姬靜芝反應過來,驚呼一聲,便帶著絳雪離去。她才抵達天州府,亦未有落腳地,陸十一娘便給她找了家大客棧,回來向葉行遠稟告。

“稍微派人,看著她們便是。”葉行遠料這女子也掀不起什麽大風浪。

陸十一娘卻有些懷疑,進諫道:“大人,這女子行事不俗,又有貴人氣質。她自稱姓姬,此乃皇族姓氏,我擔心她是宗室。”

葉行遠一怔,“宗室女子,未奉詔怎麽會拋頭露麵?”

本朝宗室有種種特權,但也受到嚴格的限製,宗室女更是必須得謹守規矩,不得越雷池一步。

陸十一娘苦笑道:“從她行事,倒是符合安樂君郡主的傳聞,若真是她,天州府熱鬧可就大了。”

竟有這般巧法?葉行遠心道我還正要找她們家,沒想到竟然有人送上門來,他蹙眉問道:“安樂郡主?她是蜀王之女?”

蜀地分封的宗室有三家,但除了蜀王之外,另外兩家襲爵已久,次第減封,宗室女也不可稱為郡主。隻有蜀王家的嫡女,才會有這個銜頭。葉行遠雖然不知道姬靜芝的封號,但卻也猜到了這層關係。

“不錯,正是蜀王之女。”陸十一娘點頭道:“此女行事任性,肆無忌憚,連蜀王都遮不住,名聲傳於蜀中。大人並非蜀人,是以不知。光說敢易容改扮,獨自來天州府的宗室女,別說是蜀中,便是整個中原,大約也隻有安樂郡主一人。”

“那倒是真巧了。”葉行遠細細思索著,不管這位安樂郡主來天州府是什麽目的,但她既然卷進了這個漩渦,倒是可以看看有什麽可以利用之處。

卻說姬靜芝帶著絳雪在客棧住下,還是掩不住的興奮,唧唧呱呱不住說著那位神秘強大的錦衣衛百戶。絳雪實在聽不下去,她到現在還嚇得麵無人色,便苦勸道:“郡主,你可別忘了你來天州府是幹什麽的?如今出了這等事,我們還是趕緊給王府傳信,讓他們接回去吧!”

這要是郡主出了什麽事,那她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姬靜芝不同意,她沒羞沒臊道:“我來天州府做什麽?來天州府自然是要找如意郎君,這位百戶身份雖低了些,不過天子親兵,也配得上我。

隻是不知他文才如何?哎呀呀,一介武夫,便算是讀過聖賢書,那也是遠不如葉狀元。這卻叫人如何選擇,可惱啊!”

她在**翻來翻去,異想天開。絳雪目瞪口呆,也不知道主子是哪兒來的自信。

不說葉行遠堂堂狀元,功勳卓著,也未必就看得上你這野性子,也未必願意當一地郡馬。就說這位錦衣衛百戶大人,那可是一直都沒正眼瞧過姬靜芝,怎麽就成了如意郎君的備選?

不過俗話說皇帝女兒不愁嫁,郡主雖然不是女兒,卻也是隆平帝嫡親的堂妹,所以才這般自以為是。

絳雪不得不勸她,“郡主,你的婚事還是得王爺作主,你便算是看好了,王爺不同意也是白搭。”

姬靜芝不服氣道:“這關係道我終身大事,父王一向疼我,我隻要鬧鬧脾氣,他還能不依了我的?隻是我怕選錯,這才猶豫。”

絳雪以手扶額道:“你來之前,可是信誓旦旦,非葉狀元不嫁的。隻不過見了那位百戶大人一麵,便已動搖,以後可如何是好?我看郡主還是早些回去,不然街上男人太多,挑花了眼,那可不好。”

兩人名雖主仆,但也甚為親密,絳雪大上幾歲,一直照顧姬靜芝,故而敢這般說話。

姬靜芝瞪大了眼睛,羞惱道:“你說得我好似花癡似的,哪有這種事?我隻是對這兩人拿捏不定而已,其他人在我眼中如螻蟻一般,豈會放在心上?

你放心,明日我就去按察使司,見一見那位詩魔葉行遠,若是他本人有他的詩文一半帥,那我就不用猶豫了,定然還是選他!”

絳雪無奈道:“按察使司乃是正經衙門,郡主打算怎麽進去?我看不若等審案之時,遠遠瞧上一眼便是。”

姬靜芝思忖道:“若是旁聽審案,咱們遠遠站在大門外,哪裏看得清他的模樣,這有何用?”

不過絳雪所說也是事實,她若不報出郡主身份,守門的小吏肯定不會讓她隨隨便便進去。可要是自稱安樂郡主,隻怕還沒見著葉行遠,就得被父王的手下給逮回去。

思前想後,並無良策,姬靜芝忽然雙手一拍道:“我想起來了,按察使司衙門終究是審案的,我作為原告苦主,去打官司不就行了?”

絳雪隻覺匪夷所思,“郡主你要告誰?何況這按察使司衙門並非是接普通案件之所,除非是大案複核,又或者民告官的案件,否則狀紙都遞不進去……”

姬靜芝自覺想了個好主意,興致勃勃道:“既然如此,咱們就告個官吧!對了,今日那個什麽衙內童鳴,不就是天州府知府之子麽?我就告天州府管教無方,縱子行凶,如何?”

絳雪都嚇傻了,連忙拉住她,“郡主,您就少惹些麻煩吧?何況此事不是那位百戶大人已經說了,由錦衣衛處理,你若告到按察使司衙門,隻怕打草驚蛇,影響了百戶大人辦案。”

若隻是勸姬靜芝少惹麻煩,她肯定不聽。不過絳雪的下班句話倒是讓姬靜芝聽進去了,“百戶大人救我一次,我確實不能給他惹麻煩,但這可如何是好?”

姬靜芝坐在**,愁眉苦臉的思索著麵見葉行遠之策,最後咬牙道:“算了,聽說錦衣衛辦案有效率,不如我稍等幾日,等他那邊差不多了,我再去告官。為了他,我多忍幾天,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葉行遠倒沒想到這位郡主正打算胡鬧著給他幫個大忙,這會兒他基本上已經將慈聖寺案的案情厘清,分明便是天州府一眾衙內搞出來的惡事。

不過此事持續近二十年,始作俑者肯定不是現在這批人,從蛛絲馬跡來看,還是與蜀王相關。

童鳴供認不諱,包括連撫台、藩台之子與他一起的惡行,都和盤托出。但是言語之中,似乎仍有保留,至少**女子這批衙內之中,莫巡撫的公子地位還不是最高的。

蜀王世子是否牽涉其中,到時候還得細較口供,但現在的當務之急,卻得多找各方麵的證據。

羅小娟是個活證人,智禪和尚若能被烏山雲治好,撬開他的嘴巴,又是一個鐵證。再加上一個便是下落不明的趙知縣——陸十一娘已經查過了,趙知縣在夫人失蹤之後,罹患失心瘋,便辭官不就。並未再遷轉離開蜀中,而是在蜀中留居,四處遊**。

錦衣衛去他的宅子看過了,隻覺荒廢已久,也不知道他人到哪裏去了。

這位趙知縣亦是進士出身,年輕有為,居然有此結果,葉行遠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所謂“失心瘋”,葉行遠認為斷不可能,要麽又是“被精神病”,要麽就是裝瘋賣傻以避禍。

從他之後銷聲匿跡來看,葉行遠猜測是後者的可能性大,但他仍然不願離開蜀中,隻怕也未必願意放下這一段仇恨。若是能找到他,一定還能找到更多的證據。

“……此人在慈聖寺案告破之時,曾經在天州府中出現過一次,有好幾人見他披頭散發,長歌當哭,嚎啕過市,實在像是個瘋子模樣。”陸十一娘的調查做得很細,錦衣衛還是找到了一些蹤跡。

“慈聖寺案揭開,他知道夫人被害結果,自然是悲痛莫名,他此時現身,也不奇怪。”葉行遠沉吟一陣,忽然一拍案道:“若他真有什麽線索,一定會去找當時主辦此案的王大人。我要找趙知縣,還是得先找王大人才行!”

當時王百齡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嚴厲發話表示要一查到底,趙知縣既然在天州府現身,不可能不找他。葉行遠知道此時也確實到了需要爭取上司支持的時候,便讓人通報,表示下午要去謁見按察使王老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