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送刀?葉行遠發怔,他雖然僥幸得了一個爵位,但可沒有走武途的想法,要這寶刀有什麽用?便拒絕道:“李兄何必如此?之前就已說過,王公公送回寶刀乃是完璧歸趙。你還要憑這寶刀建功立業,我又有何用?”

李成在一旁歎道:“賢弟你莫要推辭,這幾日我也想的分明。我仕途蹉跎,此次入京本想走通門路,不想反是被人坑害,隻在此遷延時日,回去也難以交差。

再兼又生變故,幸得賢弟仗義援手,才能保全性命。如今已是心灰意冷,這次花石綱事了,回返家鄉就打算辭官。這寶刀留在身邊也無用,不如用來恭賀賢弟高升。”

經曆京兆府大牢一場禍事,李成也想明白了,自己這脾氣真不適合混官場,再這麽堅持下去早晚要拖累家小,在妻子的攛掇之下,便起了隱遁之念。

葉行遠心想也是,這人在太平年月當官隻會受氣,回鄉靜待時機也不是不好,隻是人家祖宗傳下來的寶刀,他實在不好收。

便又推脫道:“人各有誌,李兄打算暫時隱退享享清福也不是壞事,但這寶刀不如還是留著,至少是個先祖留下來的念想。”

李夫人含淚道:“便是要斷了他這個念想!李家一門忠良,捐軀沙場,死得隻剩一些孤兒寡母,又哪裏能護佑得住子孫?葉公子而今封爵,日後大富大貴,這才是能持此刀之人。你若不收,我也隻好把這刀扔了。”

李成連連歎氣,卻不說話,葉行遠看他們夫妻倆心意已決,隻能勉強接過寶刀道:“李兄與夫人相強,我也隻能暫時收下,便算為賢伉儷保管一陣,日後若要取回,盡管來找我。”

李夫人大喜,送出寶刀倒像是斷了個禍根一般,整個人的氣色都好了許多。李成雖然不舍,但大約也是被妻子說服了做了決定,再加上是真心感激葉行遠,覺得家傳寶刀到他手裏不算明珠暗投,因此也鬆了口氣,隻一杯杯連著喝酒,不一會兒便醉得人事不知。

葉行遠同樣多喝了幾杯,腦中有些昏沉,看李成醉了,便想告辭回去睡覺。李夫人卻又殷勤勸酒道:“葉公子,你相救我家老爺,我還沒有好好謝過,今日他醉了,且由我陪公子喝上三杯,以顯誠心。”

她素手纖纖,提著青玉酒壺給葉行遠斟滿,回頭取了個白瓷杯,也給自己倒上。一仰脖子便喝幹了,淺笑亮出杯底,眉目間露出幾分風情來。

葉行遠隱約聽李成提過他夫人原本出身風塵,不過這種事涉陰私,他也沒有多問。此刻見李夫人酒量甚豪,也不虞有它,隻勸道:“嫂夫人何必如此客氣,李兄與我兄弟相稱,你直呼我名字便是。你大病初愈,便喝這一杯足夠了。”

他自己提起杯也一口喝完,軒轅世界的主流美酒還是糧食發酵釀造。蒸餾工藝並不成熟,蒸餾酒被稱作“臭酒”,隻有底層勞力才會喝幾口。今日李成請客,用的酒乃是善釀,口感與米酒類似,葉行遠如今也能喝個斤把,隻要不像李成那般借酒消愁,應該是不回速醉。

李夫人眼波流轉,她其實也甚為美貌,隻是前幾日臉上有病容,葉行遠也篤信“朋友妻不可欺”,根本沒有多看。此時喝了酒,卻愈發容光煥發起來,雙頰有了些血色,更襯得膚白勝雪。

她搖了搖頭輕笑道:“你既呼我為嫂,我當以‘叔’稱之,李成沒有兄弟,我亦是孤苦無依,自小便不知父母親戚在何方。早覺得既無娘家,婆家也靠不上,今日多了個叔叔,心中甚為歡喜,那怎麽也得再喝一杯。”

李夫人又給自己斟滿,向著葉行遠一舉,再次一口喝幹。

葉行遠沒奈何,也陪了一杯,再阻攔道:“嫂夫人心意,我已心領了,再多喝隻怕傷身……”

李夫人哪裏理他,自顧自的斟了第三杯,吃吃笑道:“叔叔少年得誌,不過十七歲已經是一省解元,待得明年會試,必當一朝成名天下知。而今又獲封爵,真可以說是文武雙全,比你這不成器的兄長可強得多了。”

她語氣中頗有哀怨之意,葉行遠感覺有點不對勁,訕笑道:“李兄名家之後,武藝精熟,如今雖然不得誌,日後卻未必沒有翻身之日。在下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能與他相比?嫂夫人還是少喝一杯。”

李夫人用青蔥一般的手指頭兒拈起酒杯,似笑非笑的看著葉行遠,低下頭咬住杯沿,淺啜了一口道:“多謝叔叔好意,你這兄長可不會如叔叔這般溫柔小意,似你這般應該有許多紅顏知己吧?”

這個話題有點尷尬,葉行遠瞧了一眼沉醉伏在案上的李成,咳嗽一聲,正想顧左右而言他,李夫人卻不待他答話,又道:“這第三杯酒麽,便是恭賀叔叔封爵,又得李家寶刀,日後必定能夠出將入相,安定天下。”

葉行遠再遲鈍,這時候也覺得李夫人的表現怪異。你老公雖然醉了,但還在旁邊趴著呢!這是勾引還是我想得太多?他九世童身,連在貌美如花的狐狸精都守身如玉,這位統共才見了兩麵的嫂嫂還是少惹為妙。

“那就再喝這一杯,喝完之後,我也要告辭了。夜間天寒,李兄又喝醉了酒,嫂夫人帶他早些休息。”葉行遠心不在焉的端起酒杯,卻發現自己的酒杯竟然是空的,不覺一愣。

李夫人在葉行遠愣神的時候,伸手將自己喝過的酒杯遞到他麵前,眼神火辣,輕聲道:“叔叔若是有意,且飲了我這半杯殘酒……”

我靠!葉行遠趕緊退了一步,緊張的再度看了趴在一旁的李成一眼,這是當著老公的麵**裸的勾引。酒杯的一側,還留著李夫人鮮紅的半副唇印,這劇情的展開也未免太詭異了吧?

這要是作為正人君子,便該劈手奪了這酒潑在地上,再大喝幾聲“我乃是個頂天立地、噙齒戴發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俗、沒人倫的豬狗!嫂嫂休要這般不識廉恥,為此等的勾當!”

不過葉行遠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正人君子,他一向是會把事情多想幾層的人。今晚這事,從一開始就透著詭異。

李夫人強要送葉行遠李家家傳的寶刀,之前她是一副願與丈夫同進同退、安貧樂道的模樣,送刀是為了避禍,倒也能解釋得過去。

但三杯酒還沒有下肚,她卻突然表現出了冶**的本性,可不是那麽賢惠的娘子。這時候再回想之前的送刀,就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了。

她難道是想連人帶刀一起倒貼?葉行遠摸了摸自己的臉,雖然這副皮囊長得不錯,但好像也沒那麽小白臉吧?

李夫人送刀與勾引,到底是為了什麽?葉行遠心中疑團未解,略一猶豫便苦笑道:“嫂夫人喝多了,莫要開玩笑,還是早些歇息吧。”

鬧將起來,李成臉上也不好看,葉行遠想著還是找個由頭,與老唐朱凝兒搬出去住,否則也要盡可能減少往來,免得惹出什麽事端。

李夫人放下酒杯,盈盈笑道:“叔叔果然是坐懷不亂的真君子,我本想先求一夕歡好,之後說什麽都便宜。日後有什麽好處,我們兩個既有了關係,也好分配,如今卻叫人作難了。”

她以手托腮,這麽直白的勾引被拒絕卻也沒露出什麽羞慚之意,目光仍舊在葉行遠身上逡巡不停,似乎還不想放棄。

葉行遠心中一動,朗聲道:“嫂夫人有什麽話,且自明言,難道是與這李家寶刀有關?不管這其中有什麽好處,在下都並無興趣,這刀就請嫂夫人收回。今夜之事,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李夫人這句話已經挑明了是想與葉行遠合作賺好處,那麽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家寶刀可能藏著什麽秘密。說實話葉行遠是真的不感興趣,他現在麵前康莊大道,何必要橫生枝節,把自己扯進麻煩裏麵?

就算李家寶刀真的藏著什麽富可敵國的寶藏,葉行遠也寧可將它拒之門外。

李夫人繡眉一挑,臉上露出讚賞之色,笑道:“叔叔果然聰明,隻是片言隻語便能猜得到今夜的關鍵之處。不過李家寶刀之中所藏的秘密,天下讀書人都不可能不心動,你要是知道究竟,就絕對不會放棄與我的合作。”

葉行遠皺眉道:“再珍貴的東西,那也是李家之物。嫂嫂既然嫁入李家,便該三從四德,不可妄生貪念,行差踏錯。”

李夫人咯咯一笑,湊近葉行遠,吐氣如蘭,“就李成這個廢物?老娘下嫁於他,原指望他能夠憑著一刀一槍,博個列侯,也好早日開啟寶刀之妙。早取了其中寶物,我便可回返故國。

哪知道他蹉跎數年,一事無成,我撒了大筆金錢,也才給他弄了個九品製使。偏他這人脾氣又執拗,不可巴結上官,如今不但是升遷無望,連現在的官位都未必保得住。你說我要他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