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在養著它嗎?”一個蒼老無力的聲音。

“是‘他’,不是‘它’!”一個女人糾正道。

……

郝晴天能斷斷續續地聽到有人在用英語對話,但卻不明白他們說的到底什麽意思。接著,他又一次回到了自己一直徘徊的世界,那裏隻有一片混沌。

漸漸的,除了對話聲,一些細碎的聲響開始出現在郝晴天的腦中,像是好多人的竊竊私語……隨後,進入他腦中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巨大,有金屬碰撞的劈啪聲,有重物落地的轟隆聲。

有個腳步聲由遠及近走來。

“還沒醒啊,醫生說你永遠都醒不過來了,不過我覺得他再騙我,他是舍不得看我把吃的分給你……”

郝晴天聽到一個女人在他耳邊不停地對他講著話,講她一天裏遇到的人,揀到的東西等等,雖然都是些無聊的瑣事,但他並不覺得厭煩。在他的世界中,除了混沌之外增加了一個動聽的聲音。

或許我可以看到她的樣子。

當郝晴天的大腦中突然冒出這個想法後,他便努力地嚐試著去睜開眼睛。在不知努力了多少天後,他的眼睛真的睜開了。起初眼前一片模糊,漸漸的眼裏可以接受到的光線變得越來越多,最後竟多到刺眼,而當他的眼睛終於適應了自然光後,才開始觀察自己所在的環境。

這是一個狹窄的長方體空間,感覺就像是一個廢棄的集裝箱,四周堆放著破舊的木箱、木棒、變形的金屬盆、以及一些奇形怪狀的廢金屬,一條灰色的滿是破口的油布掛在集裝箱口上,從破口處射入集裝箱內的陽光則是這裏唯一的光源。

郝晴天想動一動,但是身體完全沒有知覺,除了他的眼珠之外,沒有可以動的地方,甚至他都不能確定自己的身體是否存在。

集裝箱的外麵不時地發出雜亂的噪音,過了很久,那個熟悉的腳步聲終於回來了,一個深栗色長發的女人撩開油布進到了集裝箱裏,她披著一件破舊的隔熱鬥篷,上身是一件滿是彈孔的墨綠色哈夏克沙地作戰服,下身是一條肥大的灰色牛仔褲和一雙黑色帆布鞋,雖然穿著打扮都像個乞丐,但她的頭發和臉卻十分幹淨,可以很容易看出她是個美人。

她的手裏拿著4塊壓縮餅幹和一個水袋,但她並沒有急著享用它們,而是開始了每天都要進行的“自言自語”。

“嗨,我回來了。今天遇到點麻煩事,醫生被人打傷了,哎,本想讓他來看看你的,我覺得你最近幾天氣色好多了,我猜你很快就會……啊!!!!!!!”

她一眼看到了郝晴天睜開並望著她的眼睛,不由得驚呼了一聲,然後丟下手裏的東西衝到郝晴天身邊蹲坐在地上望著他。

“你能看到我嗎?能聽到我說話嗎?啊,你好像不能說話,那如果能的話,你就眨兩下眼睛。”她說完,期待著郝晴天的反應。

郝晴天努力想開口說話,但卻徒勞無功,隻能眨了兩下眼。

“太好了!太好了!你等等,我去找醫生!”她說完,興奮地起身轉頭跑了出去,邊跑邊大喊著,“醫生!醫生……”

沒過多久,她領來一個穿著破爛的瘦老頭,老頭的額頭上一塊青腫,看樣子是被鈍器擊中了。當他看到郝晴天那圓睜的雙眼時,同樣一臉驚訝,他兩步就到了郝晴天身邊,把手放在郝晴天的額頭上,然後又趴在郝晴天胸口聽了聽。

“太不可思議了!怎麽可能活過來呢!真是奇跡!”他的聲音蒼老無力,郝晴天之前聽到的對話聲就是他的。他在感歎過後,又立刻用一臉陰沉換掉了驚訝的表情,對那女人說道:“就算他醒了也沒用,你看看他,沒有腿和左手,你指望他能帶給你什麽?哎,我看你就是瘋子。”

女人根本沒理會他的話,興奮地跑到郝晴天身邊,含了一小口水然後用嘴喂到郝晴天嘴裏。

郝晴天的嘴唇沒有任何感覺,也嚐不出那水到底是什麽滋味——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很久了吧?郝晴天心裏暗暗想著。

醫生看著女人,無奈地搖了搖頭,歎著氣道:“他心髒跳得比之前快多了,體溫也快接近正常人的水平了,如果照這個速度恢複的話,大概一個星期他就能說話了,運氣好他也許將來能用他的右手幫你做點事。哎!”說完,醫生又重重歎了口氣,然後離開了集裝箱。

女人一口一口地給郝晴天喂著水,感覺差不多了,自己才開始吃起餅幹。

“這裏是我的家,怎麽樣?不錯吧,哈哈,不管你喜歡不喜歡,你都隻能住這裏了……”她很快吃光了餅幹,然後又開始了和郝晴天說話,她似乎有永遠說不完的話題,從她小時候讀小學時說起,她的同學、她的朋友,一直講到她長大工作以後的種種,再到這一天她所見到的她所謂的新鮮事兒。但是她從不提自己是怎麽來的肯維爾星,也沒提她是怎麽住進的這個集裝箱。不過即使她不說,郝晴天也可以猜得到。

醫生說得沒錯,一周之後郝晴天的開始恢複直覺,也可以發出簡單的“恩,啊”之類的聲音。在女人給他喂水的時候,他感覺到了女人柔軟的嘴唇,和那如細絲一般流進喉嚨裏的帶著甜味的水。

“你……叫……什麽……名字?”

又過了三天,郝晴天終於說出了他醒來後的第一句話。

“我叫李吉(Lidge的中文常見音譯)!”女人喜極而泣。

“我……我叫……郝晴天。”郝晴天努力使自己說的話能夠更連貫,同時也想對李吉笑一笑,不過他並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表情是不是笑容,會不會比哭還難看。

郝晴天可以說話了,李吉也不用每天自言自語了,雖然郝晴天隻是說一些諸如“恩,是的,對……”等等這些他講起來不需要太吃力的單詞,但李吉卻十分開心,或許她已經太久沒有一個可以聊天的人了。

隨後的幾天,郝晴天可以吃固體食物了,於是李吉每天會分給郝晴天一塊餅幹。當郝晴天的右手終於可以動了,身體也可以坐起時,他每天的一餐中都會增加一個蘋果。他很好奇這東西的來曆,李吉總是笑一笑道:“努力工作一點就能換到了,等你能動了可要幹活賺錢加倍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