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不太好的開始。

身處一片淡然的虛無之中,站在芙羅拉身邊的蕭嵐暗中苦笑。

他是什麽也不說的就把女兒一個人扔進一個恐怖的世界,甚至為了掩飾自己的存在還安排一段既是真實又是虛幻的夢境,然後給本該用來疼愛的孩子安排了一條注定是異常崎嶇、注定厄運纏身會被卷入各種麻煩、隻有拚命的努力活下去才能夠一步步走下去,簡直就是地獄般的道路或者說命運。

但是因為擔憂,又特地的安排了來自父母的最好禮物,讓她擁有一個了擁有無限可能的容器,並且不管經曆多少次地獄般的厄運都能夠存活的幸運;在麵臨關鍵的覺醒時刻,也同樣的親自來到身旁,幫助度過那最艱辛也最關鍵的一關。

而為了讓自己的出場名正言順,他使用的是被誤認為了薩菲羅斯的形態,甚至將錯就錯的將本就鏈接著這個世界本源的Chaos病毒完全偽裝成了傑諾瓦細胞,因為大致預料到菲莉茜雅要使用真理之門交換失落的知識,他還特地的打造出了一個原本並不在預定計劃中的《最終幻想》世界,並非虛構而是真正的塑造出來那數十百億年的傑諾瓦航行於宇宙之間的曆史與吸收汲取的浩瀚知識。

可也正因為如此,在菲莉茜雅功成圓滿,他們一家人終於可以見麵的時候出現了必然的矛盾。

相見不相識……

雖然從一開始就已經想過了,但是真正的見到這冷漠的一幕,聽到女兒口中說出那自己認為是理所當然的那些話,雙子女神的芙羅拉幾乎就是有些哽咽的想要撲上去說明一切。

可蕭嵐知道,那沒有意義。

對真實年齡並不大,但是經曆過一次完整的主神輪回,從一個小女孩成長為了“神”的菲莉茜雅來說,感情牌並不是什麽好用的手段。

在抑製力的英靈殿堂接受的不知其數的任務,她數百數千甚至數萬次的擔任曆史維護者參與到曆史之中,一次次的看著悲劇發生卻完全無法出手阻止甚至還要成為加害者;擔任清道夫出現就將周圍一切都毀滅殆盡,無論善良邪惡隻要那將導致世界受到威脅;這些經曆讓她的力量與心性得到了真正的蛻變,但同時也讓她的內心磨礪的就和作為修正力、作為整個世界的脈絡,發展次序一般。

那是種宏大無邊,超越一切意義,一切概念的東西。沒有好,沒有壞,沒有光明,沒有黑暗,宛好一個龐大至極精密之極的機器,毫無感情毫無偏頗地運行,將世間萬物聯係起來,沒有任何事物脫離了這個束縛這個次序……或者說,這就是世界本身的意義。

雖然最終她是從根源之渦中退了回來,這份堅定的心誌卻是絕對不會改變。

直接的套感情,即便那感情是絕對的真摯,最後能夠得到的也不會是預料之中的一家團圓,所以麵對菲莉茜雅那尚且懷疑這一切的目光,蕭嵐選擇了默默的引導。

“……你是對的,但是也錯了。”

沒有戰鬥,也沒有質問,他輕輕的說,“我們知道你一定會來,所以我們也一直在等你。”

“我能夠感覺得到你心中的疑惑,或許你並不相信,但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命運的牽引。所以我們就在這裏,等著你在命運的指導下來到這裏,讓我們能夠在遙遠的時光後得以這般真正的見麵。”

——或許,這說的太神棍了一點。

“命運?哎,總有一些人喜歡把這玩意掛在嘴邊,能夠別提這個讓我感覺到無聊的詞語嗎?”菲莉茜雅很瀟灑的攤開雙手說。

不過話雖如此,還是有效果的。

無論是什麽人或物,隻要是擁有知性的生命,相比起別人告訴的訊息與結論,都更加的相信自己看到、聽到、想到、靠自己思考推斷的結果,甚至還會叛逆的因為別人說不要去想什麽就潛意識的一直想著什麽。

蕭嵐這一段話說下來,眼前的女兒雖然說的很輕鬆,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那悄悄掩飾住的一絲不安。

菲莉茜雅確切的是在疑惑,不僅僅是因為這意外的旅途,越接近就感覺的越清晰的血脈共鳴,來到了這裏之後預想不到的展開,還有對方所說的那古怪的話語……

越是思考,某個不願相信的真實就越是浮到腦海之中。

所以就像是在逞強一般,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盯著蕭嵐的臉擲地有聲的開口說。

“不管你怎麽說,反正我是不相信命運這種東西的,這東西本來就是軟弱者給自己的臆造的幻覺……不過呢……有時候很多巧合,會讓人產生有‘命運’這種東西的錯覺。這種感覺很有意思,很有趣……就像是現在看著你的時候,巧合的讓我覺得有趣……或許我們還真的算是有些關聯?”

“不,你錯了,真的錯了。”回應她的這樣的一句話。

讓她感覺很親切、也讓她強製著想要遠離的男人輕輕的搖頭,好像是在和她說話又好像是在一個人喃喃自語,“或許你一下子無法接受,但你一定要知道,我說的是無可否認的確切真實。”

“……I_am_Your_Father。”

“什、什麽?”菲莉茜雅瞬間瞪大了眼睛,如果可以她還想豎起耳朵,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聽覺有了毛病,“爸爸?你說你是我的什麽老爹?哈、哈啊……

你,你確定你說的是我是你女兒,而不是我是你某個女兒的轉世?”

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她已經因此而激動了。

當蕭嵐說出星球大戰中黑勳爵的這句名言,恰好的和她腦中剛剛想象的念頭完全重合,她潛意識的就已經認定了那無論如何都不願承認的事實。

那來自血脈的共鳴,沒有出現一絲的敵意,對方看過來的柔和目光……

似乎是一切都在證明著這個似乎已經是既定的事實,但是她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承認:我的過去並不是那個冰冷葉影月,雅威是我的父親,女神是我的母親……這種事情,開什麽玩笑啊!!!

「我的母親是傑諾瓦,生下我就死了。父親……哈哈哈哈哈……我這是怎麽了,怎麽在說這個……」

她現在可以真正的理解了,了解到自己身世的薩菲羅斯,究竟是如何的從一個偉大的英雄變成了滅世的魔王。在傑尼西斯對著自己心中最柔軟的地方一刀見血的那一刻,在拆下那道鋼鐵隔斷後最終見到母親的那一刻,也終於明白,自己是永遠也無法真正欺騙自己。相互支撐的鋼筋可以壘起摩天大廈,但是一顆除了母親之外沒有絲毫寄托的心,當連最後一塊聖地都被一直在意的朋友打得粉碎,誰又有資格去奢望它能夠繼續無私地為陌生人的幸福而搏動?

——但是,她不是薩菲羅斯。

站在原地的蕭嵐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眼中閃現著迷茫的女兒,但是他的眼神逐漸慢慢地放遠了,好像透過了菲莉茜雅的身體看到了遙遠的其他什麽地方,他的神色變得古怪,好像是在回憶,但是完全無法從中分辨出任何東西。

良久,他就一直這樣沉浸在奇怪的出神狀態中,而菲莉茜雅和芙羅拉也沒有開口說話。

在一片沉寂的虛無之中,他們默默的互相對視著卻一言不發。

蕭嵐沒有想說話的意思,芙羅拉和菲莉茜雅卻不知道說什麽。

而就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寂靜嶺世界那一片荒蕪的廢棄街道上,突兀的出現了一個閉著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