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跨出自己房間,一眼望去,主神空間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景象。

那是一個空曠無比的巨大平台,正中央是一顆巨大無比的光球,它仿佛太陽一樣給整個平台提供了光亮,而大平台四方都是無邊的黑暗,那是一種漆黑得連一絲光芒都沒有的幽遠黑暗,一般人隻要看上幾眼就會覺得腦袋發暈……

而就在這一片死寂的浩渺之中,一個隻看到得到背影的人正靜靜地站在那裏。

是楚軒。

此刻的他已經換回了一身標誌性的服裝,鼻梁上架著了一副平光眼鏡,身上穿著一套黑色便裝,樣式看起來倒是普通,隻是隨便怎麽看都像是電影裏的那些蓋世太保,配合那冰冷平淡的神情簡直就是同步率百分百,但此刻的他在蕭嵐的眼中卻是呈現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和後方主神空間的背景,融洽的仿佛沒有任何的違和感……這是正常的嗎?

蕭嵐不知道,於是他出聲問道。

“……你在等我們?”

“是,想到了一些問題。”楚軒點頭,然後他卻是抬頭看向平台盡頭的深邃黑暗,目光中國沒有焦距、就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自己呢喃了起來,“操控著中州隊的【Z】的性格,我基本可以通過中州隊的情況反推出來,他毫無疑問是在現實的世界裏遭受了沉重的打擊。

而相比起他自己所在的那現實和冷酷的世界,虛擬的世界雖然有戰鬥有死亡,卻也有激情和奮鬥,也有著真正的友情和愛情。所以為了逃避現實裏中的虛偽和冷酷,他想要在虛擬的世界中塑造出一個感動的故事:有這樣的一群人,他們在生死徘徊間掙紮,他們有著最真誠的友情,那種生死間地戰友之情,每一個人都能夠將後背托付給對方,每一個人都有著他們失去過地,和想要得到的東西,在那樣地世界裏,戰鬥,活著……

當這一切完全呈現,誕生的就是鄭吒所在的中洲隊。”

依舊注視著那宛若空間盡頭的黑暗,楚軒喃喃的自語道,“而基本情況也的確就是如此,按照我們對【Z】與【X】的推斷,你、鄭吒、張恒、銘湮薇都是被他們給特別設定的關鍵角色。

其餘人,比如張傑、趙櫻空、零點、詹嵐他們,則也都是因為某種目的而存在,雖然成員是魚龍混雜,作家,殺手,雇傭兵,刺客,盜墓者,並且擁有截然不同的經曆和性情,但是共同的一個特點就是內心深處都有一片柔軟,會為別人的不幸而難過,也會為別人的幸福而衷心祝福……而在這之中,完全沒有人性人情,剝奪了許多身體感覺,身體不會分泌必要激素,不知道感情為何物,我的存在是異常的格格不入。

……那麽,明明擁有設定人物才有的特性,卻不屬於這個熱血故事的我,到底是什麽?”

蕭嵐愣住了,在決心迎接自己未來的前夕,他實在沒有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一個情況。而也就是楚軒的這個問題,恰好解答了他之前的一個疑惑。

“世界自動反應機製。”輕輕地吐出這麽一個詞,他用同樣近乎飄渺的聲音說道,“也即是所謂的抑止力,「方向的修複者」。

並非是死物的世界擁有自己的意誌,雖然我們無法理解這個並非和我處於同一次元的存在,但是卻能夠觀測到世界自發保護自己的現象。繁華一時卻意外毀於天災的遠古文明,在人民陷入水火之中時會應運而生的救世英雄,現代文明發達下隨時可能自滅的人類維持著不尋常的「核諧」平衡……抑止力常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拯救人類,一些乍看之下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有可能是抑止力的呈現。

同樣的現象在劇情世界中更容易被觀測,世界會自發的驅逐入侵者,外來者幹擾的越嚴重反擊越強烈,那也是我們在劇情世界中難度提升的實質。”

“而你,楚軒……”長長地歎了口氣,蕭嵐的視線在這一刻落到大校身上,正好的對上那平光鏡後注視過來的目光,“沒有發現嗎,因為【Z】對這個世界的手越伸越長,你已經開始計劃著將他拉入這個世界進行毀滅,這正是為了對抗外來者幹涉而發動的自動反擊;並且無論是你還是你的正體,你們都擁有那仿佛是事先知道了結果再去思索推理過程,所以即便訊息明明不足也必定會正確的異常推理能力,簡直就像是連接了阿卡夏記錄預先知道了未來一般……楚軒,或許你自己並沒有意識到,但我很遺憾的隻能這麽說:就像是識別清掃病毒程序的殺毒軟件一般,你應該就是這個世界本身的維護者……守護者的英雄。”

大校沉默,雖然沒有表情在臉上呈現,但是蕭嵐感覺得到他這一瞬間心中的動搖。

完全沒有人性人情,剝奪了許多身體感覺,身體不會分泌必要激素,不知道感情為何物,這簡直就是機器人一般的設定,原來根本不是什麽原因導致,而是因為他本來就是一段設定的「程序」。

於是楚軒笑了,一個並非是偽裝、而是真實的笑容,盡管那之中呈現的是各種酸楚。

“原來如此嗎?難怪我無法修複自己的感覺……”

“或許我早就已經發現了吧,如果我的問題是所謂的基因缺陷導致,隻要在主神這裏花上幾百獎勵點數就能夠修複,即便是不會修複並非缺陷的缺陷,按照指令指定修複也絕對能夠達到目的,但是我卻是至今也沒有恢複那失去的感覺……不,那哪裏是什麽失去啊。

我根本就不是人類,擁有的僅僅是人類的外表,就像一個被製造出的機器人,那些感覺什麽的既然從未擁有過,怎麽可能可以會被修複?”

而聽到楚軒這一刻的自嘲,蕭嵐突然間仿佛產生了一個錯覺:他哭了。

但是機器是絕對不會哭的,所以這確切的就是錯覺。

僅僅是眨眼的刹那之後,大校身上的氣息就又重新恢複到了寧靜,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的靜靜站在那裏,和身後主神空間的背景融洽的沒有任何違和感。

“你來了。”他淡淡地說,聲音是平靜的沒有任何波動,“如果要和鄭吒一樣消失,我將會注視你的離開到最後。”

“嗯——!!?”

蕭嵐猛地就是一驚,然後卻是一陣黯然。

記憶刪除,就是在他的眼前發生的應該就是這件事,當事人的楚軒卻沒有任何感覺,就像是剛剛才看到他和芙羅拉從門中走出。

於是蕭嵐知道了:作為方向修複者的抑止力,大概就在剛才發動了一次。

——至於為什麽?

——因為工具不需要感情。

感情作為不穩定因素,將會嚴重影響任務的進行,最壞情況下甚至會導致守護者的背叛,既然擁有如此的隱患存在,那麽從一開始就不給守護者設置感情這個概念,即便是守護者本人強烈的渴望著擁有感情,即便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之中誕生了感情,本就無情的抑止力會同樣無情的將那絲感情的萌芽清空刪除,從而確保任務的繼續完美進行。

這也就是此刻的情況……而蕭嵐,他還能說什麽?

就像是同樣被刪除了記憶般,他默默地在心中長歎了一口氣,然後拉住了略微一驚之後同樣心領神會的芙羅拉,兩人就這麽沉默不語的走過楚軒的身邊。

沒錯,創造未來的不是命運。

但是同樣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偶然,有的隻是必然。

——是命運之手扼住了我的喉嚨,還是我的手扼住了命運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