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一定要救你!

在自己的心中,蕭嵐堅定了這個祈願。

將另一個自己的失敗銘記在心,他踏著略顯沉重的步伐,緩慢有穩健的走向了那既定的戰場。

已經失敗了一次,那麽……絕不容許再度失敗!

蕭嵐的確是這麽認為,同樣也是這麽堅信著,並且就是抱著這樣的意念前進。

隻是,會那麽順利嗎?

他不知道,也不想去猜測。

事情的發展並不會隨人的意誌而改變,有些時候,這就被稱為不可抗拒的命運。

蕭嵐拚命的不去想這個話題,但眼前的所見卻無法忽視。

命運、命運嗎……幾乎是就和看到的未來一模一樣,他閉著眼睛都能知道前往目的地的路,而走過之後也是確切的看到了那個高台,看到弗萊迪和他後方的時空渦流,以及堪堪的抗拒著渦流吸扯力懸在原地的卡洛琳。

至此為止,一切都沒有變化。

而且弗萊迪似乎並不知曉那個未來,看到蕭嵐從通道的拐角走出,他一開口就是那句沒有改變的台詞——“你終於來了呢,騎士。”

突然間,佇立的魔人忽的隻覺有些恍惚。

看著這完全沒有改變的事態發展,他的眼前就是不由得浮現出了那悲慘的、絕對不願看到的死之平原:戰至最後一人,戰至最後一刻,最終被湮沒在死靈的狂潮之中,連帶著整個世界一切歸於死亡的寧靜之中。

對旁觀者來說,這或許是個悲壯的結局,但對當事人來說,這幾乎就是絕望的深淵。

這樣的未來,即便是區區的可能性,也同樣不允許存在與這世界之上!

所以了——命運就是用來打破,縱使已然無路可走,也要以自己的雙手開辟出前進的道路!

如此,蕭嵐是如“未來”一樣的保持了沉默,但他並沒有等弗萊迪地把後麵的兩句話也說完,在鬼王那同樣沒有改變的第二句話才說出一個詞的時候,他就高舉起了猛然間浮現在手中的一個手提箱,將其與那剩餘的後半句話一起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給我乖乖定住吧……潘多拉:戰栗!”

不祥的幽光遊走著,半透明的光幕瞬間覆蓋前方的整片空間,弗萊迪那猙獰的麵孔在即刻凝固在了原地,連帶著那句剛開了個頭的話與他滑稽的表情一起。

災厄的魔盒……憑“戰栗”的力量,直接將空間禁錮。

不枉他進入夢境蓄滿了一次超標的災厄,以承載還在承受範圍內的厄運為代價,換取了現在的這一次勢在必行的精確釋放。

效果很顯著,但是……這其實依舊沒有變化。

預見的那個未來裏,另一個蕭嵐同樣用了這一招,並且還是在隨即把弗萊迪給砍成了碎片,可結果是導致了維持卡洛琳不墜落的力量消失,自己則進入了不得不抵抗那時空扭曲吸扯的境遇,而鬼王也是在隨即完好無損的重新出現,並最終導致了那絕望平原的終局。

而既然有了這麽個殘酷的教訓,蕭嵐當然不會再走一樣的老路。

維持卡洛琳不墜落的那股力量,無意外的話就是以鬼王的力量為根源,因而隻要弗萊迪被“殺死”就會消失,所以了……弗萊迪不能殺,至少不能再救出人之前殺。

將其當做了改變悲劇的轉折點,蕭嵐如此的在即刻訴諸了實踐——將潘多拉變成一根鎖鏈捆在一根石柱上,跳上前去的他即夾起僵在原地的鬼王跳進了那時空的渦流,企圖在鬼王蘇醒之前將卡洛琳救出。

——如無意外,這應該是個好計劃。

他已經確切的握住了卡洛琳的手,隻要在一個呼吸的時間就能夠帶著她離開渦流,但是意外就像約定了必然一般的在緊要時刻發生。

被他夾在手中、應該會被禁錮上不短時間的鬼王,在這一刹那猛地睜開了眼睛,並立馬就要揮動手中鬼爪——很不巧,鬼爪不在。

將其作為了最壞情況考慮,蕭嵐有順手做了這麽件事。

而理所當然的,應急措施絕對不止如此。

可惜他還什麽也沒有做,陡然增加的一股巨大拉力,就讓他猛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弗萊迪維持的那股力量,被他自己給主動的取消了……而身處這陡增的時空扭曲吸扯下,他根本不能再夾住手中的弗萊迪,轉眼間鬼王就毫無懸念的掉進了那時空渦流,但在下一瞬就出現在了蕭嵐的前方,連那手中的鬼爪也已經恢複了原狀。

曆史重演了……確切地說,是未來收束了。

雖然過程有了細微的變化,但是那最終的結果……完全沒有改變。

“放開手吧,隻要她被吸進去,時空渦流就會消失,否則你也會被一起吸進去哦~”

伴隨著刀爪隔空切割石柱的聲音,不死不滅的鬼王哈哈大笑,沒有改變的相同譏諷再一次落下。

放手?

怎麽可能放手!

如此,又走上相同的結局。

但不再是用第三人稱的視角觀看,這一次是切切實實的親身經曆。

從時空的渦流墜入那黑暗年代,在完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對上全軍出擊勢不可當的死靈狂潮。

僅僅是短短三天的時間而已,死靈軍團就幾乎擊潰了所有的抵抗,在那完全沒有任何變化的絕望平原上,無數死靈與屍體的重重包圍下,金發的騎士在蒼老的魔人懷中再度永遠閉上眼睛……這樣的結局,怎麽可以接受!

心中浮現這個念頭的刹那,眼中的世界再一次的扭曲了。

恍惚間,蕭嵐再度的體驗了那滑落的感覺,自己在半空中調整了一下自己下落的姿勢,然後穩穩地落在了石質地下道那濕漉漉的實質地板上。

——居然、又回來了?

認知到這個事實的刹那,蕭嵐心頭浮現的並非能夠重來一次的僥幸,而是隻覺一股無名的力量沉沉的壓在了自己的肩頭。

這股力量,大概就是那所謂的命運吧……他突然有點能夠理解了,當初鄭吒麵對蘿麗的感覺。

眼睜睜地看著愛人一次次的慘死,然後又回到悲劇尚未發生的原點,這種心靈的煎熬將會在一次次的輪回中不斷積壓,直到再也無法承受而徹底崩潰。

已經毫無疑問了,這就是弗萊迪的真正打算,通過這種方式來製造心靈漏洞,在守門人陷入絕望的時候徹底衝進現實。

可即便是知道了這一點,情況也不會有多少改變。

破局的方法,他其實早就知道,那就是很簡單的“放下”。

隻要承認蘿麗的死亡,鄭吒就能脫離無限循環;隻要放開卡洛琳的手,蕭嵐就能脫離無限輪回;——但是,怎麽可能放得下?

“賦予了死者不該存在的生命,那就隻有親自殺死才能真正解脫。”做到這點的鄭吒,他到底擁有了什麽樣的覺悟,蕭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而對他來說,情況是“為了拯救而進入這個循環,就隻有放棄才能夠解脫”,這比起親手殺死愛人要輕鬆得多,但是他能夠做得到嗎?

做不到的,如果能夠放得了手,他根本就不會進入這個夢境!

而且即便是放了手,能夠達成的也隻有脫離輪回,如此違背本心的舉動必然會產生嚴重的心靈漏洞,弗萊迪的目的無論如何都會達成!

不過,事情應該還沒有絕望到那個地步。

鄭吒的蘿麗是不可逆轉的必死,因為她本來就是不該存在的亡者。

但卡洛琳的情況是由弗萊迪造成,並非完全收束的必然命運,的確存在能夠打破死局的可能性。

若掌握真正的時間停止或者空間禁錮,弗萊迪就根本甩不了他的那些小花招,若擁有能夠直接抗拒時空扭曲的力量,直接將人救出也沒有任何懸念,若能一擊直接摧毀領域本身,就能從根本上直接解決弗萊迪……歸根到底的說,還是因為弱小。

如果自己可以再強一些,如果擁有足夠的力量,那麽就能夠……可惜,沒有如果。

嚴重透支到蒼老的這個身體,不存在能夠改變現狀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難道就可以放棄了?

別人會如何不知道,但蕭嵐……他還要嚐試。

哪怕會得到更深的絕望,哪怕那可能的幾率隻有百萬分之一,他也依舊要去挑戰去嚐試,明明擁有機會卻放棄,他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而就是帶著這份依舊堅定的意念,他再一次的踏入心靈的戰場——但是,現實真的很殘酷,命運的軌跡……依舊在收束。

一次,兩次,五次,十次,直到已經記不清到底是第幾次。

無論他用什麽手法什麽途徑,隻要他打算救出卡洛琳,鬼王賦予的支持力就一定會消失,他就必然麵臨時空扭曲的吸扯,然後被鬼王逼迫著做出是否放手的選擇。

他一次也沒有放手,所以那絕望的死之平原,也已經忘記了經曆了幾次。

如果是一般的人話,這個時候早就已經徹底崩潰,但擁有足夠意誌的蕭嵐沒有崩潰,可是……卻也已經麻木。

機械的重複著輪回,固執的重複著徒勞,尋求著那近乎等於無的奇跡。

直到再一次的拉住卡洛琳的手臂,弗萊迪一邊諷刺一邊再次逼迫,茫然的他聽到一聲帶著哭腔的嗚咽。

“夠了,已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