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岑苦笑道:“仙子說人生如夢,其實,人生哪裏比得上此處的夢境!”

“夢境之中,一切順風順水;不論是作為帝王,還是富賈,或是仙家,都能隨心所欲,無所不能!”

“相比之下,人生有多少坎坷曲折,有多少困難無法邁過;縱然有滿腔熱血,鬱鬱不得誌者,依然十之八九!”

“不過,現實最大的優點,就是永無止境!人生有無限的可能,無限的精彩,現實中的人生,是在一步步的開拓眼界,一步步的豐富閱曆;而夢境之中,受做夢者生前的見識所限,夢境的內容始終無法突破,僅僅是故步自封、坐井觀天罷了!”

“就以此處的夢境而言,做夢成仙者,不在少數;然而他們夢境中的仙人,無論是神通還是道法,都遠遜於真正的仙家,甚至比尚未成仙的靈界修士都相差甚遠,這便是見識所限。”

夢蝶仙子說道:“不錯,無論凡人修士,見識總歸有限。而他們造出的夢境,也因此有限。不過,這有什麽關係!隻要在夢境之中,他們是真切的覺得自己已然成仙,享受著逍遙快活,又始終無人打破他們的夢境,那麽所謂的真真幻幻,眼界高低,又有什麽意義!”

“世人皆有夢想,既然現實中難以實現,不如在造夢空間用夢境的形式實現,這是世人自己的選擇,並非強迫,有何不可?”

薑岑微微點頭:“人各有誌!仙子之言,本使雖然不敢苟同,但也難以反駁。”

“但是,本使好奇的是,仙子用了何種高明幻術,竟然能造出這麽大一片造夢空間,讓身處其中的數以億計的世人,同時維持著夢境!”

夢蝶仙子微微一笑:“妾身在幻術上,略有天賦。至於這造夢空間所用的幻術,是妾身的獨門秘學,恕妾身不能奉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道友以男修身份,能修煉到這個境界,恐怕道友的身份,也是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吧!”

薑岑道:“本使的身份無須隱瞞,本使來自靈界,出使下界,目的是為了修建飛升通道、打破結界封印,助下界修士飛升靈界!”

“靈界使者!”夢蝶仙子一驚,將信將疑:“道友真有辦法能打破結界封印?”

薑岑點了點頭:“當然!娑婆界並不是本使出使的第一個下界,本使已經助其他若幹下界打破結界封印、建立飛升通道。若有必要,娑婆界的任務,本使也可以完成!”

“但是隻怕,娑婆界眾人都沉浸於夢境之中,根本不需要現實,更不需要現實中的飛升通道;若是如此,本使當悄然離開,省下這些工夫,去往其他下界修建通道。”

夢蝶仙子沉吟了許久,忽然幽幽說道:“靈使大人還是在娑婆界修建飛升通道吧!雖然妾身等已經無福享用,但本界的後輩們,或許還有希望。”

薑岑搖頭道:“飛升靈界,談何容易!此界後輩若是知道造夢空間這麽好的地方,可以輕易讓夢想實現,輕易化作真仙,又怎會清苦修行,在現實中受盡苦難!”

夢蝶仙子又沉默了一會,說道:“妾身明白靈使大人的意思。妾身會主動封印造夢空間,隻維係現有的夢境,不再接納新的夢境。”

薑岑連連點頭:“這正是本使造夢空間此行的目的!”

“如果本使沒有猜錯,造夢空間所用的神通,便是大名鼎鼎的大夢衍術吧!”

夢蝶仙子大驚:“靈使大人竟然知道此術?”

薑岑說道:“本使也隻是略知一二!本使聽說,這是八大仙家禁術之一!此術被禁的原因,正是因為它可以讓人們在夢境中輕易的實現自己的心願,並且沉浸其中,無法分辨真幻。”

“這種禁術對於凡人和低階修士,極為凶險。一旦沉浸其中,將徹底沉迷,無法自拔!”

“罕有人能夠抵禦夢境中的**,哪怕一開始明知道一切都是虛幻夢影,但久而久之,也會甘願沉迷其中,甚至最後徹底忘記現實。”

“這種禁術一旦流傳開來,隻需一個幻境,便可輕易毀了一個界麵!正如娑婆界,一個小小的造夢空間,就讓整個界麵的人口減少了九成以上!如果不是有誌之士將造夢空間封印在無人知曉的山穀中,隻怕娑婆界的人族,在數百年內,就要徹底的消亡!”

“怎麽會這樣!”夢蝶仙子喃喃說道:“妾身隻是念世人困苦,隻想讓世人在此處夢境中逍遙快活,難道妾身都做錯了?難道大夢衍術,真的是邪惡的仙家禁術?”

“實不相瞞,妾身當年飛升無門、鬱鬱而終之前,曾機緣巧合,遇到過一位自稱是遊曆三界、穿梭輪回的仙家分魂,正是從那仙家處得到了一部分的大夢衍術口訣,但並不知道這是仙家禁術!也未曾想到,施展此術,會有如此嚴重的惡果!”

“妾身本想解救世人脫離苦海,卻沒想到,成了娑婆界的大惡人!”夢蝶仙子低聲抽泣,她又是害怕,又是悔恨,茫然不知所措。

薑岑歎了口氣:“如此說來,當初傳你大夢衍術的仙家,也未必安得好心!”

人生如夢,真真幻幻,時常難以分辨。尤其是現實中苦難極多,如果虛幻中能隨心所欲,自然人人趨之若鶩、沉浸其中。

薑岑遙想起當年未入修仙界前,在地球上的那段經曆。那時候,他研製的隨身人工智能係統,已經完全有可能實現“腦機接口”,即將人工智能與人類大腦直接相連,這樣隻要腦中一個想法,就能通過腦機接口傳遞到人工智能上。

然而,這麽做有個巨大的隱患,就是人工智能同樣可以將信息傳遞到人類大腦中,讓人類大腦產生真真切切的圖像、聲音、嗅覺、味覺,甚至情感等等反應,結果就是可以讓人類獲得極致的虛擬世界體驗。

可是,一旦人類沉浸於虛擬世界之中,有著極致完美的體驗,可以在虛擬世界中為所欲為,實現在現實中永遠無法達成的心願,那麽,誰又會在現實中苦哈哈的努力拚搏?

隻怕到那個時候,地球的人類也將如娑婆界的世人,徹底的沉浸於虛擬的夢境之中,忘記了本身存在的現實意義。

當時薑岑正是出於這方麵的考慮,不但沒有鑽研開發腦機接口的項目,甚至還以自己的能力,盡可能的封鎖這方麵的研究進展,他不願看到人類沉迷於虛擬世界中而無法自拔。

現在想起此事,薑岑仍然一陣後怕。科技的發展,難以阻擋。腦機接口實現的那一日,遲早會到來;到那個時候,人類是會保持清醒,還是會徹底的沉浸於虛擬世界之中,恐怕也是個未知數!

大夢衍術一旦流傳,便會失控,所以被列為仙家禁術,嚴禁傳播;而科技的發展,是否也該受到限製,以防有朝一日,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

薑岑正沉浸於往事之中,忽然被魂老打斷:“你已是修行之人,這俗世的雜事,又何必紛擾於心!世人有世人的造化,自作自受,自取滅亡者,並不罕見,修行之人當超脫俗世,何須為此牽掛分心!”

“前輩教訓的是!”薑岑心中一凜,收起雜念。

“本使此行目的已經達到,這造夢空間是存是亡,是封印還是開放,皆由娑婆界修士做主。本使乃是局外人,不便插手。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