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嫉妒(一)

肖然和荷依的話,久久在閔玥兒耳旁徘徊。

荷依所說的這種症狀,她果真是沒有聽說過的,必須每個月要運功治療才能緩解傷痛,而且用功之人,還得耗費如此之大的功力和精力,這不該是生來的病症,倒像是毒症。難道荷依是有所隱瞞的?

責任——是否這就是肖然口中的責任呢?即使要如此枯耗自己,也必須要做的,就是責任吧。是什麽讓這份責任如此之重?

閔玥兒再次抱著一盆奇異的‘玉簪子’,卻在通往春曉園的廊前躊躇著,有些不敢再往前走。她選在傍晚送花,是希望能在半路遇見荷依,就順便給了她最好。但,似乎趕得不那麽巧。

有些想放棄了,明日讓『奶』娘送來吧。她轉身往回,卻遠遠地聽到了清脆的聲音。不用想,是小蝶。

“姐姐,姐姐。”小蝶三兩步奔來她身邊,注意到她懷中的花朵。

“姐姐,這花我認識,叫‘玉簪子’對不對?荷依姐姐房裏有一株。它長得好美。”

“是‘玉簪子’。”荷依房裏那株定是自己那日摔碎在門前的吧。

“因為‘玉簪子’的香味有沁人心脾的奇效,我拿來給荷依房中,希望能對她的心痛病有些效用。”

“是嗎,荷依姐姐和肖大哥在綢莊還有生意的事要忙,所以我先回來了。”

“哦……那,小蝶,你幫我拿去她房間吧。放在向陽的窗口,每隔一日向葉麵淋水即可。”既然不能直接給荷依,讓小蝶代勞也不錯。

“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也不知道該把它放在哪最好。”不由分說,小蝶就拖著閔玥兒的胳膊進入了春曉園。

荷依的房間裏,沒有了上次的淩『亂』曖昧,顯得幹淨而整潔。她捧著花盆到窗口處,那裏果然是那一朵‘玉簪子’,已經盛開了,吐『露』著熒熒的藍光。

她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花盆放在它的旁邊,退後幾步,欣賞著兩朵奇異花朵競開的美麗。

正打算離開,窗台下一個銀光閃閃的物件引起了她的注意——那,像是一支箭。

荷依房裏怎麽會放這種東西?

她不由自主的上前,看清楚了那是一支斷箭,大約半尺長,尾部被齊齊折斷,而那閃閃的銀光正是鋒利的箭頭所『射』出的。

她輕輕拿起那斷箭,看到它的頭部還有暗黑的斑斑血跡,而那血跡周圍,竟有很多細小的白『色』晶體。

白『色』晶體!這箭?

“這箭是肖大哥留在這裏的。”小蝶看出了閔玥兒的疑『惑』,非常爽快的替她解答。

閔玥兒心裏突然五味雜陳,不用她細想,也知道這是肖然自京都逃離時,『射』中他左臂的那支毒箭。

“為什麽……”為什麽肖然要將這斷箭留給荷依?

“哦,就是讓肖大哥臂上受傷的那支箭。”顯然,小蝶沒有明白她的驚訝來自何處。

“小蝶,這箭為什麽會在這裏啊?”她旁敲側擊。

“肖大哥回來的第二天一大早,就拿過來給荷依姐姐了。剛好還被我和菁菁碰上,我還取笑他怎麽送人這種東西,他卻說這東西最有紀念的價值。然後就趕我們先去綢莊了,兩人人不曉得要說什麽秘密似的,不讓我們聽。”小蝶毫無遮攔的和盤托出,完全沒有注意到閔玥兒那越來越慘白的臉。

“姐姐,你倒是說說,這箭有什麽特殊的價值嗎?還是支斷箭。”小蝶接過那箭瞧來瞧去,一臉的疑『惑』。

“或許吧……”閔玥兒也不知怎麽回答她,現在自己何嚐不是一團『亂』呢?她有些『迷』茫的走出房間,小蝶連忙放下箭跟上。

天『色』已經微微暗下,池中的荷影影綽綽,看的不真切,但荷香味卻在徐徐的夜風中更加香濃。閔玥兒有些失神。

“肖然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她像在提問,更像是在問自己。

“肖大哥是全天下最好的人!”能夠如此無需思考,就能把問題回答到極致,想必心裏也是單純的緊吧。閔玥兒看著伶俐乖巧的小蝶,她應該比自己小約麽一兩歲,但總有一種更加明顯的稚氣。

“小蝶,你是怎麽來到這裏的?”聽菁菁說,她們三人皆有坎坷的往事,不禁對小蝶好奇起來。

小蝶經這一問,臉上的陶醉無影無蹤,微微垂下頭顱。

“對不起啊,小蝶,我不該觸動你的傷心往事。”該死的好奇心啊,她暗罵自己。

小蝶搖搖頭,又展『露』出盈盈的笑意:“沒有沒有,我沒什麽傷心往事。嗬嗬,其實,我根本不記得以前的事。”

“啊?”

“我就記得我來這裏這五年來的事情,這之前的,我都不記得了。”

“怎麽會這樣?”

“肖大哥說他見到我的時候,我昏『迷』在小河邊,像是失足落水被衝出很遠的樣子。他沿上遊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我的家人,想必是兵『亂』時期,家人都走散了吧。所以他帶我來到了這裏。而這之前的事情我也沒有絲毫記憶,也許是昏『迷』太久的緣故。如今唯一和過去的聯係,恐怕就是我身上傷疤了吧。”

隨即,小蝶挽起翠綠的水袖,借著昏黃的餘暉,閔玥兒看到了她上臂上一塊扭曲的疤痕,似乎繼續延伸至衣內,那在如藕的白臂上,顯得觸目驚心。

“其實,我更喜歡這樣,這樣我所有的記憶,都是肖大哥給我的快樂啊!”她又開心的笑起來。

是啊,失去了對往昔痛苦的回憶,是多好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