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漫漫,水路惶惶。

快速奔行在寂靜的山嶺中,莫言身上冷汗直冒。

三百裏,整整三百裏的距離,他沒有見到一隻活著的妖獸,甚至有兩隻妖獸還在保持著生前纏鬥的姿勢,摔在地上的烈風隼還在展翅欲翔。

這是一種怎麽樣力量,竟然能夠在動念之間,泯滅生靈於無形。

不管鬥戰神魂沒心沒肺地四處遊走,收集著林中死去妖獸的精血內丹,莫言心中猶自驚悸,不敢停下腳步分毫。

“呼……”近乎兩敗俱傷地解決了一頭元丹後期的妖獸後,莫言任由大蓬大蓬的獸血澆灌在頭頂,恢複著傷勢和體力,而後放聲大笑,鬱氣消解。

終於走出邙斷山脈了,回頭看了一眼那片陰雲繚繞的群山,莫言徹底放鬆了下來。

盡管前路還有不少猛獸當道,盡管距離北門劍派還有近八萬裏的路程,但以他現在的修為來說,基本上算是安全了,他可以和鬥戰神魂交替淩空飛行,而不存在體力耗盡之危,如此一來返回門派就在十日之後。

此番生死之行看似險象迭生,卻好在最後都能化險為夷。

修為自然不用多說,已經和神識的修為都踏入了元丹中境,體內更是有金紋舍利成型,回到門派當個真傳弟子是沒問題了,屆時在從門派求取一些上乘的功法,說不一定修為還能再作突破。

丹田也能聚氣納元了,有了第一絲靈氣在體內產生,恢複也隻是時間問題。

這樣想著,莫言就要禦劍而起。

“小友,何事如此暢意慨然,竟得如此舒心歡笑?可否說來一聽?”一個頭戴高冠,背負長筆的道士突然出現在了莫言麵前。

說是道士卻作書生模樣,一邊大口大口喝著手中紫玉葫蘆中的酒,一邊還手捧書卷,邊走邊看,似乎書中有什麽特別引人入勝的場景。

皇榜書生?

此行接連碰到過兩位邪道梟雄,加之書生出現得這麽突然,他一點感知都沒有,莫言本能地想到了這四個字。

“小友好慧根,反應竟如此迅速,看來書生得遇也是一種緣分,不知小友可有興趣和書生賦詩兩首?”莫言的驚疑逃不過對方的眼睛,皇榜書生也不做作,直接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賦詩?小時閑來無聊,他曾背過詩詞千首,現在雖不至於做出什麽好詩,卻也算不得太難,隻是不知對方所圖為何,倒也不好輕易答應,且看看對方如何說法。

“怎麽,看不起老夫這個落魄書生?吾雖天資不佳,卻頗好詩詞,逢人文雅開道,從不恣意作為。小友若是沒有興趣那便算了。”皇榜書生冷哼一聲,殺機已現。

“哪裏哪裏,前輩既然有靈感,小子怎麽擾了前輩的雅興?方才猶豫,是怕才思有限,對不上前輩的詩詞,或是言語不當,反讓前輩生惱。”莫言見此趕緊說道,話中也帶上幾分文縐縐的感覺。

皇榜書生李文章可不是什麽易予人物,對方能為一方梟雄,被冠以邪主之名,行事肯定不像對方說的那樣,文雅開道,隻怕他再不答應便是利劍先行了。

“無妨,無妨,小友莫怕,隻要小友能夠對上這三句詩詞,老夫便不為難小友,甚至以後再入邙斷,老夫還可保得小友性命,不知意下如何?”李文章笑嗬嗬地說道,尚算倜儻的外貌也帶上了幾分慈善,若是不知其本性,說不定還以為對方是個忠厚有信的中年秀才。

“好。”李文章能夠如此言語已是難得,他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利,如此倒不如答得幹脆。

“天地有正氣,人間盡淒涼。”莫言話音剛落,李文章便說出了對子,顯然知道莫言會如何回答。

正氣?淒涼?沒有著急作答,莫言反而思考起了其中可能包含的深意。李文章如此巧合地出現,定然不會是找他作幾首詩,對幾個對子那麽簡單,這其中肯定有著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結果思考半天不得其中真意,莫言幹脆不想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不知道對方是何意圖,那就尊重自己的本心來話:“人心本良善,十年未滄桑。”

良善對正氣,滄桑對淒涼,未和盡卻意味相反。

李文章聽了眉頭微皺,卻未爭論,複又道;“抬頭未見青天,低頭誰解眉頭。”

“老來不死為惡,無良卻話風涼。”放開後,莫言也沒了顧及,言語滿含譏諷。

“好!好!好!”李文章連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卻看不出喜怒,“果然英雄出少年,對得好,對得好啊,如今看來老夫倒還真算是個無良的老不死嗬,實話告訴你也無妨,老夫所來便是為了來殺你,不過你卻激起了老夫的興致,如果你能對出劉情的這首詩,老夫便放你離去如何?”

“說!”對方竟然是來殺他的,究竟是受人所托,還是他曾有冒犯?竟然如此漠視他的生命,莫言也有些惱了。

“仙家清純女,紅塵美嬌娘;

玉手捉青柱,紅唇品粗腸;

最愛芳澤地,一吐滿巢囊;

昨夜舊衣去,明日換新裝;

逍遙百花過,千朵待君嚐。”

好**-蕩的詩,此乃人欲教教主劉情所作?不愧為**-邪之梟首,詩詞果然別有情趣。記得在俗世,莫言曾經聽過一首**.詩,和這首詩的大意差不多,一位殤情才子曾經對出了一首廣為流傳民間勾欄的詩句,此時用來正好合適:

“美若天仙在,豔賽芳名生;

明眸化春水,嬌啼留君行;

誤藥欲難止,醒時悔已生;

孰忍伊憔悴,卻難話心聲;

事明不得見,何處是歸程?”

莫言將始終女子的名字改成了邙斷邪修豔芳名的稱號,配合著此時希望回歸山門的急切,倒是十分貼切。

“好小子,好詩,哈哈,劉情你個老**-棍,還不快快滾出來,你的詩老子對出來了,那一壺綾羅春是不是該給老子了?”

李文章狂笑而去,竟然沒有再多阻攔,本以為凶多吉少的場麵竟如如此簡單得到了化解,難道是他想錯了?皇榜書生不是有所圖謀,而是因為對不出劉情的詩,才出來四處找人作樂?

莫言不敢再多停留,縱身提氣,半飛半跑地奔馳在荒野之中,時時刻刻運轉驚宵訣恢複著靈元修為,想要爭取在回到北門劍派之前,將靈氣修為也補充回來。

嗡——

鬥戰神魂正控製著他的身體向前奔行,識海突然毫無征兆地明亮了起來,不是修為有所突破,而是消失已久的劍宗出現了。

記得最先得到劍宗的時候,隻是在手臂之上形成了一道疤痕,等他實力有所突破之後,消隱在了皮膚之下,劍癡道人幫他抵擋了天雷之力後,劍宗完美地融入到了神念之中,奈何巡狩大會開始的時候不幸被虜,為了求生自散修為,自那時起劍宗便沒有再出現過,沒想到此時竟然顯現了形影。

不在神念之中,而在識海之邊。

四道光柱衝天而起,除卻其中兩柄還很模糊,其他兩柄正是意念之劍和劍道之劍,他的整個識海成了劍宗內的“平台”。

如此場麵實為震撼,莫言甚為驚訝,動念之間意,念幻化成了他的模樣,身體也跟著高大了起來,一切和他先前進入劍宗之後沒有差別,擁有著相同的功用和效果。

這也意味著他以後無需刻意進入劍宗,僅將注意集中在識海之內,便可進行時時刻刻的修煉,況且他還有鬥戰神魂,完全可以讓小豆進入識海,而他則將注意集中在體修和法修之上。

嗡嗡嗡——

四柄仙劍震動的頻率越來越快,將莫言的思維拉回到了現實。

有危險!出於本能地信任,神念在第一時間和鬥戰神魂合為一體,加快速度朝著北門劍派的方向飛奔而去,速度不記消耗,不記疲憊地提升了三倍。

“逍遙鬼王為北門劍派所害,鬼穀失控,修者之戰自此開始,北邙邪修盡皆參戰,免受萬鬼噬魂,血海融身。”

浩瀚的聲音傳遍邙斷,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顯得有些陰暗,回首去看,卻見血光映天,驅趕著一片黑壓壓的“烏雲”朝著莫言的位置,也就是北門劍派的方向覆蓋而來。

林間的野獸盡皆驚恐,跟著莫言開始了狂奔,樹木叢林大片大片地推倒,鬼潮未至獸潮已成,身處浩浩湯湯的猛獸隊伍之中,行進方向很難改變,莫言連跑帶殺,飛劍橫斬,好不容易殺出了一條血路,混在了一個由邪修組成,實力較強的隊伍之中。

“血海魔君來了,血海魔君!”

交流很少,驚恐遍布,實力弱的直接淹沒在了獸潮之中,實力強的也將飛行速度提升到了極致,部分邪修臨死之前還在叫著血海魔君的名號,由此可見血海威名。

若不是血海包圍了東、南、西三個方向,自私自利的邪修哪會甘願攻打北門?

就這樣,沒有絲毫鬆懈地奔馳了七天,終於來到了北門劍派。

前方大陣盡開,後方萬鬼撲擊,莫言夾在散亂的邪修隊伍之中,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