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氣無形無體,好似雲煙,繞指而柔,臨體而剛,捆綁在身上,想要掙紮都難,飛劍斬於其上,一透而過,分毫未傷。

遠處四位趕來的內門真傳子弟也被捆綁住了身軀,動彈不得。

“妖道爾敢!”

才剛被俘,遠方便傳來了山門長老的怒喝,黑氣像是貓見了老鼠,顧不得再去纏繞北門劍派弟子帶著莫言向著遠方逃離。

速度快到了極致,若不是有黑氣在前方阻擋如刀的狂風,莫言隻怕早就被強大的氣流壓爆了身體,勉強睜眼,隻能模糊看到前方黑氣化生的人形被追及的劍光打散了幾次,隨後便感到身上黑氣一緊,沒了知覺。

好累,莫言緩緩清醒過來,隻覺渾身酸痛,大腦暈沉,好似經曆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這是哪裏?用手揉著尚且昏沉的腦袋,莫言四下環視,發現自己深處於一個幽暗的山洞,周圍漂浮著的一些幽幽鬼火勉強照亮了洞中的情形。

先前他被一個前來北門劍派傳訊的老妖怪給掠走,如今看來他應該是被老妖怪帶回了洞府,看管在了這裏。

“嘖嘖嘖,小鬼,見了老夫也不害怕,膽子倒是不小啊。”黑氣自山岩的一些孔洞中冒出,而後在空中匯聚成一個老者模樣,駝背彎腰,發希皮皺,上半身十分清晰,下半身則有些虛幻,一身寬大的黑袍映襯出了對方的瘦骨嶙峋,隨著幹笑聲抖動的山羊胡子看不出常人的滑稽可笑,反而讓人頓生驚悚。

看到對方的突然到來,莫言本能地想要提起靈元戒備,運使之下,卻發現丹田之處沒有絲毫動靜。

糟糕,對方封印了他的修為。

“嘿嘿,小鬼,還是乖乖地挺老夫的話為妙,不然,哼。”

伴隨著老者的哼聲落下,識海內陣陣刺痛傳來,莫言雙手抱頭,抽搐著倒在了地上,隻感覺腦海中有一萬多隻螞蟻在撕咬,滾爬,鼻涕和淚水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

“嘖嘖嘖,你小子倒是有點骨氣,受了老夫這萬蟻噬神之痛,竟能忍住不叫,倒是比你那兩個廢物師兄好多了。”老怪物習慣性嘖嘖嘖地讚歎了兩句。

莫言來不及喘息,腦海中的疼痛便又再次加深起來,直到實在承受不住,雙眼一翻,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場景變幻,莫言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個山穀之中,身邊還有一位師兄也被用特質的繩索束縛在了一顆大樹上,看到莫言醒來微微點頭,神情肅穆。

繩索沒有限製莫言的頭部,左右移動間,他對身周的環境有了一個簡單的了解。

看來方才應該是中途休整,現在才真正到了老怪物的居所,山穀正中間的小木屋和北門劍派外門的有些相似,上麵也有符文禁製的加持,莫言隻能模糊地看到屋中老妖怪的身形,卻不曾聽到屋中傳出一絲聲音。

為什麽隻有他和另外一位師兄兩人?當時五道黑氣抓了四個人,老妖怪先前的話語顯示也還有三個,怎麽現在隻剩下了兩人?難道?

想到了某種可能,莫言眉頭驟聚,眼現驚怒,掙紮著就要擺脫束縛,奈何越是掙紮,特製繩索上的倒刺便入肉越深,鮮血順著繩索滴下,力量的流逝清醒了驚懼的莫言。

不行,這樣不是辦法,現在情勢危急,性命堪憂,一不小心便會踏上不歸之路,一定要冷靜,冷靜下來才能想到好的計謀和方法。

停下了無用的掙紮,努力控製住了內心的不安和驚悚,莫言開始嚐試起了各種脫身之法。

縮骨,沒用,繩索會加緊束縛。

裂樹,沒用,手指扣抓間恍若碰到了鐵壁銅牆。

“哼。”半天的嚐試無果,反而引起了老妖怪的警覺,還沒來得及看清老妖怪的形影,神識受限的腦海中便又是陣陣刺痛傳來,掙紮間,莫言血淚俱下。

“到現在還不識相,難道想搶著比你師兄先死?”

老妖怪再次在莫言麵前出現,和先前在山洞中先比,下半身完全清晰了起來,看來之前的兩位師兄應該都成了老妖怪的補品。

“你們兩個誰先死?看你們兩個都如此仇視老夫,要不我們玩個遊戲怎麽樣?”說著老怪物將一柄長劍扔在了地上,“嘖嘖嘖,你們兩個誰先殺死了對方,我就放了你們其中一位如何?”

身上的繩索突然消失,一份生死的選擇擺在了兩人的麵前。

殺?還是等死?

“我叫召翌。”對麵的師兄說道,看著莫言,神情戒備,眼中神色不言而喻。

“你說放了我們其中一位,是不是死去的那位?”莫言沒有回答可笑幼稚的召翌,而是對著老怪物滿含嘲諷地說道。

莫言的話止住了召翌的動作,也羞惱了在一旁準備看戲的老怪物。

“你有權利質疑我麽?”拉著臉,陰沉地看著莫言,老怪物咬牙切齒地說道。

麵對老怪物的威脅,莫言並不答話,而是就這麽死死地盯著對方的雙眼,如果眼神能殺人,麵前的老怪物早就被他分屍了。

“嘿嘿,你這小娃娃倒是機靈,敢跟老夫這麽說話,看來是活膩了。”老怪物喜怒無常,看著莫言凶惡的眼神,反而愈發覺得眼前的莫言就像一隻垂死掙紮的螞蟻,眼中充滿了戲噓和惡趣,“那老夫便說明了,你們誰殺死了對方,我便放活下來的那人一條生路。”

老怪物的話讓召翌又開始躍躍欲試起來,他可是真傳弟子,看莫言的服飾不過是一個外門弟子而已,雖然靈元被封,神識受限,但他根本不信莫言會是他的對手,如今麵對生死,想要活下來就隻有殺了對方,同門情誼哪有自己的小命珍貴。

白癡,對於召翌,莫言已經懶得再多言語了,生死的威脅早就弱化了對方的智商,落在這種邪道梟雄手中還想活命簡直就是笑話,先前的兩位師兄的下場就是二人今後的命運。

老怪物現在不殺他們顯然是想逗逗他們增加一下樂趣,留著估計還有後用,不然哪會和他們在這裏廢話,殺了便是。

如今想要活命也隻能置之死地而後生了,詭異地看了一眼已經拾起長劍,撲過來的召翌,還有一旁期待好戲上演的老怪物,莫言一掌拍在了自己的丹田之上,而後神識盡散,轉瞬之間化為了一個常人倒在了地上。

七竅流血間,莫言猶自放聲大笑了一陣,隨後便如被人掐住了喉嚨,身子無力地挺動了兩下,再也沒有了聲息。

死了?

當然不會,莫言可沒有那麽輕生,不過也差不多廢了,胎息遊神訣可不是那麽容易施展的,俗世功法被修者運用也不見得有效,若不是敵人太過強大,若不是麵對生死實在無力,莫言如何肯如此漠然自己的性命,對自己如此心狠?

狠?

向來不是用言語來說的,而是用行動證明的,為了活命,再狠莫言也敢。

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方為正道,其他一切都是虛言。麵對生死,莫言怎會將自己的生死交由他人手中!

莫言的行為直接震驚了撲殺過來的召翌,也震詫了一旁等待好戲的老怪物。

瞬間而發的神念將莫言全身上下掃描了幾遍,卻沒發現任何動靜,就連識海也是空蕩蕩的一片,神魂皆散。

天上的太陽狠毒,老怪物的心中卻不自覺地冒出了一股涼氣。

好狠的小家夥,即便是身為邪道強者的他也是忍不住驚訝,眼前這個小子為了逃避羞辱和折磨竟然甘願自殺,真不知道該說他是愚蠢,還是瘋狂。不過,敢於如此漠視自己生命的人若是活著還真是個大麻煩,現在死了雖會影響接下來的布置和安排,卻也未嚐不見得是件壞事。

看著地上聲息全無的莫言,老怪物冷笑了一聲,抬手便要放出一把幽火燒個幹淨。

身為邪道強者,哪個不是心狠手辣,哪個會給自己留下任何可能的後患?就算對方真的死了也要化作飛灰他才能安心,一絲一毫的破綻都不能留下。

“爺爺。”

恰巧此時一句奶聲奶氣地叫喊打斷了老怪物掃除後患的動作,身形閃爍間來到了站在木屋前的小男孩麵前。

“小咚咚,你怎麽不聽爺爺的話跑出來了?趕緊回去休息。”麵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孩子,老怪物的臉上哪裏還能看出半分陰狠,滿是慈愛地對小男孩說道,關愛多於責備。

“爺爺,我好冷,越來越冷了。”小男孩說話間渾身哆嗦,嘴裏還有寒氣冒出,眉毛上更是結出了細小的冰晶顆粒。

老怪物看到小男孩如此狀況,再也沒了從容作態,滿眼焦急,嘴裏呢喃道:“還是壓製不住了麽?怎麽辦?怎麽辦?這可如何是好?”

小男孩愈發青紫的麵龐讓老怪物變成了一個不知所措的老人,無可奈何間訴說著心中的悲傷。

褪去了邪道強者的外表,沒了鬼王名頭的陰森,他也隻是個老人罷了,世事無情,卻叫有情換無情?心中有情,歎得無情泯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