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瘋魔狼山穀西北二十裏一處高大雜木樹林中,兩隊分開探索的血奴隊匯合在一道。

其實無論是蒙揚,還是老道的老福特,都忽略了一點,這些血奴們都是叢林裏出生、成長起來的,他們的血液和身體早就錘煉得跟叢林近乎一體。盡管龍墟附近的荒嶺他們暫時還不熟悉,但是也沒用多長的時間,便完全適應了下來。

野蠻人種族從沒有吃熟食的習慣,但老福特要了硬性的規定,所有龍墟的奴隸都必需逐漸將生食的習慣改掉,是否茹毛飲血,就是界定一個人是否從野蠻走向了文明的顯著標誌。

血奴們這些日子,終於感覺可以對明天有所期待,對未來有所展望,接觸到文明,從讀書識字,基本禮儀,衣食住行做起,他們就像一塊塊被壓縮到極致的海綿,貪婪地吸收著一切可以吸收的東西。

就連老福特都讚歎這批血奴超強的學習能力和領悟能力,殊不知這些血奴是卯足了勁,不想被主人拋棄。

因為,他們在主人身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樂,感受到了溫暖,主人說過,龍墟堡就是大家共同的家。“家”這個字眼,在他們淪為奴隸被烙上龍奴印的時候,就早已經隨風而逝。

是主人喚醒了他們對家的渴望和眷戀,血奴們個個發揮出百分之幾百的熱情,學習、勞作、修煉,包括這次入山采藥、收集材料,他們個個都想好好表現。

科利福是他們這一千餘人的頭,倒不是因為科利福的修為進境最為神速,而是因為科利福在奴隸們中間素有威信。這批人成為血奴,開始了一係列的學習、修煉、改造之後,才隱約覺察到,原來他們當初信服科利福的原因是科利福身上就有“文明”的味道,以故,科利福對文明的領悟和實踐是超出所有血奴的,三級戰士,力量堪堪到達四千斤的邊緣。

科利福回身悄悄打出一個隱蔽的手勢,然後他開始從身上掏出一把淡紅色的開著碎米小花的草,直接朝著臉上、脖子上和身體其他**的部位一陣塗抹,林中千餘人也都跟著他在做一樣的動作。

出發的時候,一千一百一十三人,此刻他們的人數不變,隻是其中多出來了四百多個帶傷的,好在,野蠻人出身的他們都能利用野外的藥草治療各種傷勢,這幾百人勉強行動還是可以的。

這個雜樹林並非他們約定的匯合地點,偏離了那座山峰約一裏左右,但他們憑借良好的叢林方向感,還是找到了彼此。

大個小個的包裹,背負在他們的背上。

科利福臨分隊之時,就做出了這樣的安排:魔法材料(如獸骨、獸牙、魔晶等物)等比較重的收獲品,悉數交給戰士背負,而藥草之類的輕型收獲物品則由魔法師背負。如此簡單的一個分工交待,便體現了科利福在這群血奴中獨有的智慧。

也有血奴對把大家的收獲物混在一起不分彼此,表示有些不能理解,因為這可是他們成為血奴之後的第一個任務,誰都希望能在主人麵前留下極好的印象,但科利福一番話便讓所有人服氣了。

“我們是什麽?我們是身上釋放著同一種血脈氣息的血奴,是主人的一滴血氣化身。你們想想看,主人是希望自己身上的血參差不齊各行其道,還是希望這些血統一協作?我要求,這一次大家在執行探索任務期間,必需學會相互照應,不得把任何一個兄弟姐妹丟在這片荒嶺中,做不到這一點,我們這次探索就算失敗!”

因此,從八月末到十月末這段時間,他們穿梭在荒山野嶺中,如叢林的影子,無所不在,卻又無跡可尋。

當然,臨行前老福特交代過,所有人要明白,這也是一次對他們近期修煉成果的檢驗,他們便或單獨,或團體進行了多場獵殺魔獸的戰鬥。

有的時候,戰鬥很慘烈,但他們彼此照應,逐漸變得相當默契,再加上他們獨有的叢林天賦,直如趨吉避凶,不斷收獲的用時,也在逐漸地成長、成熟。

科利福曾經在一個不大不小的邊陲小鎮以一個流浪兒的身份,混跡了好幾年,所以科利福最懂得帝國人的心理。

他知道帝國人以貴族為尊,除此之外則是三大職業者和魔鑄師、藥劑師最受人尊重。

他做夢也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成為一名職業者。

昂貴的藥劑,昂貴的功法、秘笈、技能書,哪一樣少了金幣,都是換不來的。

科利福被識破野蠻人的身份,是他一次在酒館喝醉了酒,唱起了部落的歌謠,還大跳篝火舞,不過,他卻始終沒有後悔過額頭上被烙上那一個印,他知道,其實個龍奴印會始終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但是,成為奴隸的日子卻是那麽的煎熬,科利福輾轉經過了三個主人的手,最後落到了齊格商會的手上,他原本以為自己會被賤賣到火山峽穀平原去成為拓荒者,沒想到卻是南轅北轍,來到了火山平原的最南端。

他看見蒙揚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領主不尋常,說話、做事,待人接物,看不到絲毫貴族公子哥那種痕跡。

他見過的貴族公子,哪一個不是花天酒地,出入都有一大群狗腿子簇擁著,有職業者全副武裝地保護著。

蒙揚跟他們通吃,同住帳篷,雖然他不幹活,但是從未見他在龍墟打罵過一個匠人、奴隸,連管事的人也特別和善。所謂上行下效,科利福覺得這個主人一定會大有作為。

他成為了一名準四級的戰士,這多虧了他自身良好的體質。進階三級戰士,是他在這幾個月的深山裏曆練中發生的,跟他一樣,經曆了多次的戰鬥,豁然洞開了瓶頸的還有很多。

而且,像他哪個組的幾個女魔法師,還經常跟戰士進行交流,切磋,最終,在最近這二十多天的時間裏,他們的效率大增,這完全得益於戰士與魔法師之間的磨合越發純屬,得益於大家相互之間的信任日漸形成,科利福反正覺得,這樣的一個血奴整體提升,或許才是主人真正想要的。主人若是需要一個出類拔萃的高手,他何必浪費海量的金幣來培養這些人?

科利福想不到更深遠的層次,他總覺得主人似乎在醞釀一件什麽大事,他覺得他若是有幸能參與到其中,那他這一生便再無遺憾。

科利福決定讓匯合後的血奴們在這個雜木林中暫時休整,因為他聽到了一聲駭人不已的狼嚎聲,聲音不知道從多遠的地方傳來,卻讓好多血奴感到氣血翻湧,頭暈腦脹。隻有三百多個實力稍強的戰士和一百多個魔法師,勉強克製住了氣血的浮動,和心裏的恐慌。

這頭狼,絕不是簡單的魔獸,一個四十歲多一些的中年血奴,忽然麵色煞白地對科利福道:“隊長,聽聲音就如此厲害,勝過我們這一行避讓過的好多種魔獸,難道是那一日我們那組人有意避開的那個山穀?千萬別是瘋魔狼啊!”

科利福麵色一沉,他早就聽出是瘋魔狼的憤怒嚎叫,而且是隻頭狼,那是一種極致的憤怒嚎叫出來的召喚之音,科利福沒有說出來,是怕引起大家的恐慌,畢竟,隊伍中還有幾百個受傷的隊員。

瘋魔狼可怕就可怕在它的嚎叫聲,具有強烈的震懾和傷害靈魂的威力,如果說把這幾個月整個血奴隊伍遭遇到過的魔獸跟瘋魔狼作比較,隻怕都要甘拜下風。

驀地,就在科利福準備提醒那個中年戰士之際,忽然間又聽到隱隱約約的一聲淒厲狼嚎響起,緊接著好似有成百上千的狼在迎合,也都給這在狂嚎。

科利福的臉色變得煞白,立即打出一個塞耳朵的手勢,自己也扯下兩塊破布,把耳朵緊緊塞住。

忽然,他看到據此約一千四百米的一個常滿蒿草的山林中,一片紅色的布片在隨風飛舞。

“果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啊,是狼群來襲!怎麽回事?不好,得趕緊想辦法隱蔽才行!”

科利福立即用標準的戰鬥手勢,接連向林中的血奴們打出了一個個行動暗號,血奴們悄然無聲地行動起來。

隻見他們迅速分成了四隻隊伍,每支隊伍都至少在戰士身後配備了一百名魔法師。

科利福將手一招,四支隊伍一前一後,各有一人出列,卻是科利福為這隻血奴小隊精心編排的戰鬥小分隊。

這樣的魔法師配合戰士的組合形式,已經在最近一係列的行動中收到奇效,他們甚至秒殺了一頭五級的斑斕毒豹。

科利福知道,新抹在肌膚外麵的草汁,隻能維持半個時辰,若真來的是瘋魔狼群,那麽方才聽到第一聲老嘯,自己就帶著大家抹草汁,這是正確的做法。

因為,瘋魔狼的鼻子天生敏銳,而在數裏外嗅到別的魔獸或是人類的氣息。要是剛才沒有抹好草汁,隻怕現在已經給瘋魔狼發現了行跡。

“亂息草”,隻是一種最常見到的藥草,但是很多人卻將其忽視,殊不知野蠻人們不但是才能夠叢林專家,還對亂息草的功效了如執掌。

亂息草,被許多有經驗的野蠻人成為“百靈草”。

百試百靈,功效繁多,譬如暫時遮蔽人類自身的氣息就是其中之一。

“嗷~~~~~~”

數百狼嚎忽然從東麵傳來,即便是塞緊了耳朵,科利福還是隱約聽到了幾聲,他感到額頭有冷汗滴下。

今日,瘋魔狼異動,方圓百裏的群山之中,再沒有一處是安全所在,能否逃過這場劫難,他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深吸一口氣,科利福看了一眼已經做好一切準備的四組人,眼神漸漸變得剛毅,一顆心逐漸鎮靜下來。

“就把這一次的危難當做咱們這批血奴的一次最大考驗吧,或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非得如此,咱們才能追隨在主人身邊,為他更好地效命!來吧!瘋魔狼群!”

科利福心底在無聲的咆哮,雙手卻異常快速地打出了好幾個複雜的隻有血奴們才能看懂的手勢,最先行動起來的是四個分組中的魔法師們。

一時間,這片略顯狹小的雜木林中魔法光環交替產生,氤氳出一片魔力的光霧。

四組人防範的重心赫然是那幾百個有傷在身的血奴。

每個血奴都感到大戰來臨前的緊張氣氛,可他們心中卻都有一個聲音在咆哮:“就算戰死,也絕不後退半步,不讓傷害落到身後受傷的兄弟姐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