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最大的困難是認識自己,最容易的也是認識自己。

劉大昌手足冰涼,臉上冷汗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冰塊一般,背心早就如同正靠在冰山上一般刺骨冰寒,他隻看了一眼暈迷的王六斤就知道這個師兄完了,轉回頭來看著蒙揚,一時之間,他忽然感到站在自己麵前的這個新入門師弟已經讓他完全看不透看不懂!

就在這時,呼啦啦一大群人一起湧進了體性殿大院!

那群人一眼看到背著他們站立著的蒙揚,那老成的雜役弟子口中疾呼了一聲:“蒙揚師弟!——————”

蒙揚徐徐轉身,微笑道:“諸位師兄,你們來了!——————”

這群身份最卑微的弟子臉上全部洋溢著慶幸的欣慰,紛紛嚷嚷著:“師弟,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剛才我們在路上聽到王師兄大吼著“犀牛奔月”,都怕他那是在對師弟你下毒手,沒想到這一次這廝竟良心發現,放過了師弟你,真是太好了!——————”

蒙揚嗬嗬笑道:“諸位師兄,你們來遲了一步。適才內門這位王師兄正在跟劉師兄和小弟演練他的成名絕技犀牛奔月,卻不知為何在地上摔了一下,竟然昏倒在地,我正跟劉師兄商量該如何辦哩————是吧,劉師兄?”

說著,蒙揚轉身笑吟吟地看著一臉煞白的劉大昌。

聞言先是一驚的劉大昌立馬會意,頓時恢複了幾分平日裏主管大人的氣勢,鄭重其事地點著頭道:“不錯,諸位師弟來得正好,我和蒙揚師弟正不知該如何處置!若是日後賞罰堂前來調查此事,你等也好給咱們師兄弟兩人做個見證,沒想到王師兄青天境三層的修為,也有演練招式出岔子的時候,也不知道傷到哪裏沒有?”

於是,在那群趕過來剛好成為最好的證人的熱情幫助下,眾人七手八腳地將軟癱如一條死狗的王六斤弄到一副簡易擔架上,抬到殿後雜役弟子的醫務處,嚇得當值的那個弟子好一番手忙腳亂,弄了半天也隻能是簡單給王六斤的廢手上了點藥,包紮了一下而已。

具體病因即便這個弟子知道得清清楚楚,又一時之間哪裏敢明言?

劉大昌讓眾人都在主管房外等候,徑自跨鷹飛往通變殿!

不多時,天空中響起了幾道劇烈的罡風,那是烈風鷹破空之聲!

蒙揚站在那群雜役弟子中間,神識外放,立即發現隨劉大昌一起前來的竟是三個陌生的內門弟子!

那幾人徑自跟著劉大昌飛到醫務處,顯是先行查探了一番這才來到主管房外的院壩,幾人眼神如刀,狠狠在院落中這些身份低賤的雜役弟子身上掃過!

蒙揚早就暗中將無痕訣運轉起來,將自身修為氣息均刻意保持在明月境第一層,那幾個內門弟子一番查探下來竟然毫無發現,不由暗道怪哉!

從王六斤的傷情來看,顯然是被人一腳踢碎了手臂,踢散了氣海,這才因為修為徹底被廢而陷入暈迷的。

問題是,整個體性殿的所有弟子加在一起也不是一個王六斤的敵手,王六斤成為現在這副模樣就顯得十分詭異了!

莫非這個倒黴蛋真是在演練自家絕技之時,功力反噬發生了自殘這種百年難難遇的怪事麽?

不過,這幾名內門弟子依舊問詢了在場的每一個人,並做了書麵的記載。

結果,包括劉大昌在內都說是王六斤大吼一聲犀牛奔月,結果眾人眼前一花,就聽到王六斤慘呼一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由於是劉大昌先說,所以後麵那些包括蒙揚在內的弟子全部依樣畫瓢,這件事竟說得毫無破綻!

那三個弟子心中一凜,心道這事可得趕緊通知大師兄為好,要知道西門兄弟與淨無幻訂下的生死擂就在幾日後進行,這下倒好,這邊先莫名其妙地折了一員大將,煞是不妙得緊。

那三個弟子此刻哪裏還會管王六斤這個凡人也不如的廢物的死活?

要知道,自古以來,在修真界四大聖境還沒有聽說過誰修為被廢還能重修的!

這是萬年來的一個鐵律!

修為被廢,等同於丹田氣海完全失去容納靈氣轉化靈力的場所,除非有仙人降世,施無上妙手,鬥轉星移,重新為其鑄造丹田!

隻是,那可能麽?

所以,一個人修為被廢,就等同於被修行徹底拒之門外,等同於被處以了極刑!

劉大昌心裏忐忑不安,在那群雜役弟子與蒙揚一一話別,叮囑他還是得當心一些就紛紛離開之後,將蒙揚帶入主管房一間密室,竟率先衝蒙揚深深一揖道:“師弟,你真是嚇煞為兄了!”

蒙揚回禮道:“師兄不必驚惶,其實我如今已經是明月境三層的修為,與師兄相若。你不必奇怪,先前擊潰那廝的手法,乃明治殿一位門中前輩所傳,此刻不便透露。蒙揚自打來到體性殿,多蒙師兄不棄,多方照顧,蒙揚其實內心一直深懷感激。隻是那些人無端欺上門來,我可不想一直這樣忍氣吞聲!”

說到這裏,劉大昌分明留意到蒙揚的雙眸中一絲強大的神光暗暗閃爍,心中更加忐忑不安。按理說,現在的蒙揚比他隻強不弱,他哪裏還敢做出那副師兄的姿態來!

盡管他是明月境第五層的修為,既然蒙揚可以兩腳踢廢一個青天境三層的王六斤,對付他,那豈不是······

劉大昌感到背心一陣冰涼,越發不敢往下再想下去,口中道:“師弟修為增進真是驚人,不知為何師弟不去參加晉升考核?”

蒙揚故作神秘地道:“師兄謹記,這是那位前輩的叮囑,小弟隻能照此辦理,以後還是依舊在藥園修煉,還得師兄多多照顧才是!嗬嗬——————”

劉大昌連聲道:“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不過,旋即他又有些憂慮地道:“為兄真不知師弟怎麽惹上淨無幻師兄等人的?難道你與前段時間瘋傳的大師兄吃閉門羹事件有關?”

“什麽閉門羹事件?”

劉大昌當即將那件事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蒙揚這才恍然。

那日在定勢殿的確是有個弟子進來向馬師叔通報葉寒求見,卻被馬師叔吩咐他在外候著,難道就是因為那樣,這叫做葉寒的內門天才竟由此無端恨上了自己等人?

這一念剛起,驀地想到了杜元森兩兄弟,心中一涼!

糟糕,既然王六斤都找到了自己,那豈不是說杜家兩兄弟也會遭遇自己這般的事情?

眼前不由地立刻湧現出兩人的樣子,那些讓他好笑不已的看到美女癡迷之極

猥瑣神態,還有傳送陣中三人緊扣的手,山門前並肩抗欺侮的一幕一幕,當即著急起來,急切地對劉大昌道:“劉師兄,我有一件十分要緊之事相求!”

劉大昌慌稱不敢。

“不瞞師兄,這次小弟入門之時,還有兩位同伴,他們是我的好兄弟,一個叫杜元森,一個叫杜元林,被分別安置在征聖峰和經緯峰的外門之中,可能都在那兩峰的風骨殿內,我怕淨無幻等人會前去找他倆的麻煩,還請師兄給小弟想想辦法,盡快幫我查探一下二人的情況如何?”

說話間,手上多出來三顆晶瑩璀璨的紅寶石,硬塞給劉大昌。

劉大昌這次雖然被那幾顆寶石璀璨的光芒閃花了眼,卻不敢再像從前那般坦然收下,一連聲地推諉到:“師弟這是做什麽?經曆了幾天這件事,為兄與師弟之間相互幫點小忙還需要這些麽?難道師弟認為師兄我還能跟淨無幻等人保持關係麽?說不定過不了幾日,為兄就得回到風骨殿修煉,不能再管理這體性殿了,哎,師弟,這件事,為兄立即親自去辦就是,東西你拿回去!”

蒙揚笑道:“師兄你先收下,聽我給你說件大事!”

劉大昌這才將寶石收起,麵色凝重地看著蒙揚。

“師兄,我聽說淨無幻等人與征聖峰的西門師兄立下了生死擂賭約,這件事你知道麽?

劉大昌臉上閃過一絲羞慚之色,這才將那件事的始末詳細說了一遍。

蒙揚故意開玩笑道:“哈哈,原來師兄竟是葉寒的人!————”

劉大昌一臉苦笑,幽幽道:“師弟有所不知,為兄自知資質平庸,這幾年修為再難寸進,才生出了這些世俗雜念,還望師弟莫要厭嫌才是,為兄今日才真正明白沒有強大的力量,任何風光或者富貴安樂都是浮雲啊!——————”

語氣一片蕭瑟。

蒙揚心中轉著念頭,輕聲道:“師兄,若是這次生死擂,那淨無幻等人敗了會如何?”

原本表情黯淡的劉大昌臉上神采再度閃現了一瞬即熄滅掉:“談何容易?西門師兄兩人隻是青天境一層的修為而已,即便是向西門十三師兄要來法器或是丹藥相助,這邊的人何嚐不會向葉寒大師兄索要呢?師弟休要這般想————”

蒙揚冷笑道:“青天境三層?嗬嗬,王六斤是什麽修為?”

劉大昌雙眼驀地一亮,喜道:“師弟你?——————”

蒙揚冷冷道:“我隻想在這體性殿好生修煉,不願被幹擾,我想隻要淨無幻等人死在生死擂上,誰還想得起你這件事來?你安心做你的主管就是···”

劉大昌麵有難色地道:“師弟,話雖如此,不過此事起因在我,這麽做是不是有點······”

“哼,師兄怎的如此糊塗?”蒙揚雙眉一挑,沉聲道:“你以為那些人曾將你當成人在對待麽?不是照麵就是耳刮子伺候?難道你這輩子就這樣窩窩囊囊地過完麽?你當初進門的理想哪裏去了?你當初立下的雄心壯誌呢?我這是給你一個機會徹底擺脫這些束縛,從此還是安心修煉吧,師兄!”

劉大昌一揖及地,“多謝師弟點醒!為兄實在慚愧得緊!”

“人生在世,孰能無過?知錯能改,則善莫大焉!師兄啊,小弟這裏還有兩瓶行氣丹,你拿去試試,看看對你的修行有幫助沒有!”

蒙揚在劉大昌接過丹藥那一刹,分明看到他眼中有淚光無聲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