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驚濤駭浪中隨波浮沉的一葉扁舟,蒙揚周旋在斯文和兩個石像人的凶猛圍攻之中,逐漸占據了一點點上風。

斯文既要留神蒙揚對他的攻擊,又要分神指揮兩個石像人,好幾次險象環生,傷在蒙揚手上。

時間一點點流逝,斯文焦躁起來,他自身的力量消耗得隻剩下一兩成,而石像人的能量也即將耗盡,要是再不能將蒙揚製服,這樣耗下去,不但他要用到夏花贈與的那顆回複性丹藥,很可能還會讓兩個石像人真正的受到巨大損傷。

這兩個石像人是大姐頭恩賜與他的,整個特殊工坊隻有他才有,這是一份難得的殊榮,也曾是斯文最為驕傲的事情,可現在這份榮耀就像一塊千鈞巨石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

斯文啊斯文,枉你自詡馬欄山高手,枉你得到大姐頭的信賴和期望,枉你還癡心妄想有朝一日成就會超過夏花俘獲她的芳心,枉你躊躇滿誌準備去接受新一輪的最終考核以能脫胎換骨徹底踏上強者之路,枉你盤算計劃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做了多少個報仇雪恨快意恩仇名動古月的美夢,如今看來,你不過是一隻井底之蛙,用盡最為得意的手段,眾目睽睽之下卻連一個新人也對付不了,你有何資格妄稱高手,有何資格登上排行榜,有何麵目去見大姐頭?

廢物,你骨子裏就是一個廢物,注定是個失敗者,注定要接受世人的唾棄和欺辱,注定默默無聞地湮沒在天地棄兒的洪流中悲慘地死去,你不如去死,不如去死······

斯文百感交集,各種複雜的念頭紛至遝來,齊齊匯集在他的心神之中,像千萬隻凶狠的螞蟻叮咬著他的五髒六腑和神經,頓時間,斯文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慘嚎,張口接連噴出幾口黑血,雙眼一片赤紅,狀若瘋癲,竟不顧一切地主動撲向蒙揚,采用的竟是隻攻不守兩敗俱傷的招式!

斯文的兩手分別亮起最為絢爛刺眼的白光,閃電般沒入兩個石像人身上,石像人就像回光返照一般忽然大發神威,也如同斯文一樣,瘋狂地撲向蒙揚!

三人如三座移動的山丘,狂猛地朝著蒙揚碾壓過來,眼看三人就將合攏在一處,將蒙揚生生擠壓致死,夏花暗道不好,十指連彈,點點金黃色的微光飛速地飛向戰團,可是她也知道心智散亂的斯文此刻狀若瘋癲,隻怕她這些清心丸也產生不了多大的作用。

彈出丹藥的瞬間,夏花腳尖點地,飛身掠向前方的時候,雙臂一震,兩條如靈蛇般靈動的淡青色水袖矯若遊龍地卷向蒙揚,她隻希望能搶在斯文和石像人之前,將蒙揚帶離險地。

但夏花忽然感到雙袖就像探入到一團團飛快旋轉的刀片之中,竟頃刻間碎裂成一片片碎布,飄散在甬道各處如一隻隻翩躚起舞的青色蝴蝶!

糟糕!

斯文這是要同歸於盡?我水火不侵的流雲袖也被氣勁卷碎,蒙揚身處其中,豈能幸免?

大姐頭啊大姐頭,你就責罰夏花無能吧!夏花無奈地止住了身形,援救失敗,此刻即便是她處在蒙揚的位置,生死都還兩說,誰知道斯文竟然會失去神智,作出這等驚人之舉呢?

轟轟轟!

劇烈的爆破聲傳來之際,正是兩個石像人與斯文同時撞到蒙揚的時候!

可是,也就在那瞬間,夏花驚駭地發現,漫天的肆虐氣勁消散無痕,場中的情況卻讓所有人如見鬼魅。

蒙揚並沒像人們想象的那樣,被斯文和他的石像人碾壓成齏粉,他麵罩寒霜,一隻手掌直直地按在斯文的眉心,這隻手掌就像有千萬斤力量一樣,讓斯文如同呆滯一般保持著前衝的姿勢,停在那裏,停在距離蒙揚不過兩尺的地方!

那劇烈的爆破聲又是從何而來呢?

此時人們才得以看清楚,兩座石像人似乎在間不容緩中忽然改變了俯衝的路線,竟是相互撞在了一起,難怪聲響會如此劇烈!

整座植物園,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人們幾乎連呼吸都已經停頓下來,呆若木雞地看著這一切。

忽然,一陣淅瀝嘩啦的聲響中,兩個高大威猛的石像人毫無征兆地四分五裂,頃刻間化成無數暗淡無光的石塊,在蒙揚的身邊出現老大一個石堆。

石像人被毀了!

原本呆滯的斯文忽然喉頭發出嘶啞的嗚咽,雙手胡亂卻無力地揮舞了一下,仰麵倒地。

斯文敗了?

植物園第二高手就這麽敗了?敗得這麽慘?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可恥新人手上,這個新人來了植物園三個月,這還是第一天正式呆在植物園,便摧枯拉朽般地戰勝了斯文?

人們至今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蒙揚拍拍手掌,微笑著衝不知所措的夏花道:“首領明鑒,不是在下要找茬子,而是他們無緣無故要尋我晦氣,責不在我。再有,此人心神錯亂,若不及時醫治,恐落下癲癇之疾,還好我及時穩住了他的心神氣血,接下來隻能麻煩首領給他用藥治療了。感謝首領適才的援手,在下銘記在心,如沒有其他事,在下想回房休息了。”

夏花魔怔一般地點點頭,眼睜睜看著依舊生龍活虎毫發無損的蒙揚施施然走回一號房間。

夏花畢竟非比常人,很快回複了一些鎮靜,冷冷地吩咐幾個呆看的人道:“你們幾個,將這些石屑清理幹淨,放到實驗房間,你,你,將斯文好生抬回他的房間。”

夏花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看樣子有些焦急,有明白人知道定是夏花急著去配置治療斯文的藥物去了,很快斯文被送回房間,甬道被打掃幹淨,一切又恢複了平靜,似乎從未發生過什麽一樣。

可是,在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前,許多人不自覺地把眼光投向一號房間,從今日開始,一號房間便不再代表可恥的新人,而是一種至高的榮耀,蒙揚充分用他的拳頭和實力捍衛了植物園的規矩,隻是這是驗證還是顛覆,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功夫不大,很少露麵的白鶴兒總管忽然駕臨植物園,他並沒有去見一號房間的蒙揚,而是帶走了暈迷的斯文,隨行的還有背著一個大包裹的夏花。

人們回到房間,很難平息內心的震動,他們知道,或許接下來的日子裏,植物園的平靜與格局將會徹底打亂,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誰也不清楚,他們都很忐忑。

以他們的實力,沒有誰能勝得過斯文,也就是說,自現在起,一號房間那個狠人,隨時都可以號令他們,或者讓他們上繳三寶,或者讓他們做事,或者讓他們搬出現在的房間,降到低級房間去。

還好,一號房間始終沒有什麽動靜,眾人忐忑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了一些。

但隨即,人們注意到,蒙揚就像沒事人一樣,徑直走到甬道的盡頭,進入了一個實驗房間。

怪人,這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人!

娜姐心中喜憂參半。

石像人竟被蒙揚以什麽法子毀去,這是讓她既心疼又震驚的,這說明石像人根本還不完善,還存在許多缺陷,可是,唯一有此雕道天賦的斯文卻心神俱損,還不知能不能複原。

夏花的丹道造詣已經頗為深厚,若是連夏花都素手無策,那她恐怕隻能冒險使用乾坤鏡一試了。

如今,仙魔大陸的形勢已經越發嚴峻,對她極為不利,能節省一分神力是一分,她還是希望夏花和白鶴兒聯手之下,能將斯文治愈過來。

說實話,蒙揚還真是個讓她歡喜讓她憂的人物。

不說別的,單憑蒙揚神奇地破去了斯文的“天地囚籠”,當時娜姐心中就閃過一個無比狂喜的念頭,這家夥有沒有可能像窺破月桂樹玄妙那樣,堪破馬欄山禁製的玄奧,破掉加在她身上的強大禁製呢?

當然,娜姐也覺得這個念頭非常理想化,屬於妄想。

馬欄山大陣,這些年來,她按照她的破陣思路,不斷地進行著嚐試,始終沒有觸碰到大陣的關鍵所在。譬如砍樹,譬如挖礦,這些都是娜姐試探陣法玄妙的手段。可惜,至今沒見到什麽成效。

再者說,她原本對陣法類術法研究頗少,這要不是被困住,趕鴨子上架,她豈會耐心地一邊學著一邊做嚐試?

至於白鶴兒,通過終極考核的他,其實力頂多相當於古月教古月六重左右的弟子,三寶將其肉身淬煉,血煞氣息又在他身體中開辟出單獨的行氣經脈,就像以月靈石在石像人身體中虛構出經絡血管一樣,白鶴兒倒是能像修行者一樣,頗有一些神通。

可是,隻有娜姐心知肚明,白鶴兒體內凝集的隻是單一的精神力量,不能吸收月華之能,便沒有真氣產生,光有脆弱的精神力量就是隻能嚇人的紙老虎,沒什麽實際的殺傷力。

白鶴兒能做到這一步已經不易,娜姐根本不指望他能擁有仙資,那樣她便可以將一些基礎的精神規則法門傳授給他,隻要白鶴兒習練有成,娜姐完全有理由相信,隻要不是撞上月神殿的大祭師或者兩大教的尊者,白鶴兒可以在仙魔大陸橫著走!

在沒有恢複力量之前,能找到白鶴兒這個貼身護衛,娜姐其實已經感到很滿足了。

可是,種種跡象表明,那個新人蒙揚簡直神秘到了極點,娜姐不知道這人會不會在三聖請神之前帶給她最大的驚喜,但是她卻認定,或許蒙揚就是她擺脫命運束縛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於是,娜姐決定找蒙揚好好談談,要是這人再不對她說老實話,她絕對不介意讓白鶴兒使用精神力量,對其進行壓迫式拷問。

當娜姐纖手抹開乾坤鏡,看到植物園實驗室房間中的情景時,竟激動得手足無措,歡喜地大叫著:“白鶴兒、花花,你們快來看看!”

虛空氤氳閃過,白鶴兒跟夏花一起出現在娜姐身後,垂手靜立,不知道大姐頭何事這麽驚喜。

等到他們看到乾坤鏡中的畫麵時,也立即變得跟娜姐一樣,激動莫名!

三人喜滋滋地相互交換了一個眼神,那意思不言而喻:蒙揚哪裏是什麽天地的棄兒,這小子簡直倒像是天地的寵兒,不折不扣的妖孽啊!

此刻,要是斯文是清醒的,要是斯文也站在這裏觀看,他一定會比大姐頭三人還要激動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