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可悲的一件事,便是窮盡心智的去追尋一樣東西,最後卻離當初越來越遠。明明想挨得近一些,再近一些,卻不知到底哪裏出了差錯,就這樣漸行漸遠。

一踏上修行這條路,有多少人到最後還能堅持最初的那個念頭?

不能到達的地方都是遠方,而去過的地方卻已成為過往。

書生等人不知道跟著蒙揚會走到哪裏,卻很清楚,下一個地方一定是遠方。

書生獲得五行道法,雖然在希爾看來,跟博大精深的五行規則相比,這隻是不值一提的小菜,但蒙揚卻認為這是一個天賜的好機會,一個真正能讓他或是身邊這些人涉入九天玄奧的機會。

隻要能夠破解月神印,仙魔之行安全性便大大提升,若是蒙揚再好好領會一下文冠木的玄妙用法,即便是遭遇到類似音波功那樣的精神術法攻擊,也起碼可以使他自己和身邊的人不致於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地步。

現在,就連胡思思都完全明白過來,真要是仙魔大陸成功開啟了三聖請神儀式,月神本尊降臨,那後果不堪設想。一尊不滅的神祗形象,這一刻終於徹底地崩碎在胡思思的心靈最深處。

她機敏地想到一個問題,她的祖母、親人以及蜜兒等人的親人們,被月神殿帶入冷月島,從此音訊杳無。

不止這些人被帶入進入,有許多家族的強者都遭遇到這樣的事情。現在胡思思回想起來,覺得其中的疑點越發明顯。

按希爾的說法,三聖請神需要一個十分特殊的地點,以罪罰位麵的條件,單是準備祭壇就是一件耗時耗力比登天還難的工程。

胡思思覺得,她的祖母和親人們,跟許多被帶走的強者一樣,就算不是在冷月島修建祭壇,也是在做跟祭壇有關聯的事情。

她的這個分析得到了醉月以及蒙揚等人的認同。

胡思思得知她的神魂中被下了月神印之後,方才醒悟過來,為何她靈種禁製被蒙揚解除,而她前陣子總是做出一些身不由己的事情,甚至還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玄奧經文,譬如那日的清心明智連環陣以及那段晦澀難懂的經文,便是腦中突兀出現的。

胡思思感到多年信奉的神祗忽然倒塌,渾身的力量都消失幹淨了一般,她為了古月教出生入死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至此,胡思思對古月教和月神殿再無一絲一毫的好感,隻是希望能跟隨著蒙揚等人,破壞三聖請神的計劃,拯救祭壇修成,便會被屠殺的親人們以及別人的親人們。

蒙揚冷靜地分析,他現在有兩個手段是勉強能對付仙魔修士的,一個是情殤之力,可化解靈種禁製,一個是文冠木,可應付聖樹令。

但是,這兩種力量相比較而言,情殤之力反倒比文冠木運用熟練得多。

閑暇之時,蒙揚刻意地引動千世情花之毒,粹取情殤之力,痛並快樂著。

但文冠木要想控製,卻十分困難。

至今蒙揚也沒想明白,不過是三棵小樹苗,無意中被他從慈仙島獲得,現在竟在他識海中成長為參天的巨樹,更發揮出難以想象的巨大作用。

西河柳幫助他滅了丹神殘魂,幫他煉化了魔神命牌碎片,幫他收取了浮島懸河,得到了萬龍神水和極品魔石。如今文冠木又成為了萬音之木,竟可以對付精神術法的攻擊。

蒙揚不知道還有一棵半天雷又有什麽妙用。他覺得,似乎冥冥中真有一雙看不到的大手在安排一切一樣,他得到這三顆樹種也絕非偶然。

難道,這又跟桃花仙有關係?

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他何處得來的萬龍神水靈珠,何來跟神祗叫板的實力?莫非,一切答案真要等到集齊天書之後才能知道?

神魂中梵音如午夜的絲竹聲,縷縷不絕,眾人皆沉默,看著陷入沉思的近乎物我兩忘的蒙揚。

在場的人都已經知曉希爾的真實身份,對他們而言,希爾就是一個活生生在他們麵前的天神,一個降臨罪罰位麵的天神。

尤其是醉月,從獲得希爾的身份之後,便沒少偷瞧希爾。

她感到她和希爾之間,總有一種十分親近自然的氣息存在,那種感覺她隻在祖父和其他親人身上感覺到過。

那是血脈之間的聯係感應麽?

我也是神龍後裔,我身體中解封的十分之一血脈已經是真龍之血,可是,我該如何稱呼他呢?叫前輩,叫大少,還是······醉月心中無比淩亂地胡思亂想著。

同樣的,希爾也有滿腹話想對醉月說,隻是現在誰也不好有過多的動作,生怕驚擾到蒙揚的思考。

而蒙揚早已對身外的一切全然不知,他的整個心神完全沉浸到識海空間之中,融在了文冠木中。

他有一個很堅定的想法,既然音波功需要借助秘製之後的文冠木樹枝才能施展,那麽文冠木中定然隱藏著巨大的秘密或是玄奧,隻有掌握了這些玄奧秘密,他才有可能破解月神印。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屋子裏的人除了冰玉兒和風柔,所有人都進入了入定狀態。冰玉兒和風柔悄悄退出房間。

蒙揚強迫自己必須要堅強起來,身上背負的責任,跟隨在他身邊的這麽多人,都需要他堅強。

習慣了軟弱,也會逐漸軟弱起來;習慣了依賴,會逐漸忘記如何依靠自己。一旦眼淚失去了效力,一旦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如果邊軟弱了,該如何保護身邊的人和自己?

蒙揚從不相信眼淚和軟弱,卻一直堅定地相信自己。

將心神意念感知精神毫無保留地融入到文冠木中的那一瞬間,蒙揚變成了一棵樹。

感知的世界裏,他是一棵樹。

這棵樹的樹蔭遮蔽著三百米方圓,於是他看到了樹蔭下許多或大或小的光團,那是對他無比親近的光團,就像他的親人他的朋友。

福至心靈,蒙揚明白這些光團其實便是希爾等人的精神世界的直觀,在這種情形之下的直觀。

他更是有一種十分玄妙的感覺,隻要他生出念頭,隨時都能生出一道不容他們掙紮和反抗的力道,將這些光團消融幹淨。

這有點接近於煉魂訣,隻是煉魂訣大體上針對的是擁有魂珠的魔族或是沒有實體的陰魂,但文冠木此刻給他的感覺卻是可以直接針對別人的精神世界,發動攻擊。

神魂越強大,反映出來的精神力量就越強,準確地說,精神力量也來源於神魂世界。

由此可知,神魂對於一名修行者而言,是多麽的重要。

那麽,精神規則的基礎,是不是也十分依賴於神魂呢?這是蒙揚的猜想。

他覺得,在這種情形下,他不但看得清希爾等人精神力量的大小,更是直接看出了他們的喜怒哀樂和波動的情緒。

他覺得融合在文冠木中,他的神魂力量似乎得到了無以倫比的巨大提升,使得他就像可以將微塵放大無數倍一樣,他記得有一部古書上說過,有種強大的境界叫做入微,難道這種情形就是入微?

那麽,現在這種情形下,可不可以觀察一下月神印的玄妙呢?

心念一動間,屬於令狐小花三人的那三團被他小心禁錮起來的月神印,便突兀地出現在樹蔭之下。

那股強大的敵意,隔得老遠,蒙揚都能感覺得到。

蒙揚隨意地選取了一個月神印,催動文冠木的力量,對其進行小心的吸引,把它慢慢地拉近樹冠,月神印在感知中被放大了無數倍一樣,纖毫畢現地呈現出來。

“如月意蒙,吉至祥臨,封!”

九個字每一個筆畫都被放大,拉長,蒙揚首先觀察這個封印的整體能量構成。

月神印顫抖著,似乎在竭力地反抗蒙揚的探查,卻被文冠木的力量壓製著,動彈不得。

就在蒙揚剛剛發現其能量構成似乎有些熟悉,很像是信仰之力之時,驀地,他感到心靈深處那顆靈種就像忽然驚醒過來了一般,有種想要掙脫心靈這個暖巢的衝動。

同時間,靈種傳來一道意念,它想進入識海,需得借助蒙揚情殤之力的幫助,先幫它脫離心靈合體的限製才行。

蒙揚不知道這個變化意味著什麽,但是任誰心中藏著一顆功能未知的東西,都有種顧忌,他索性試試。

催動情殤之力,包裹著心靈,靈種恍如沙漠中行走的人驟然獲得了甘泉一般,貪婪地吸食著,逐漸開始朝著心房之外遊動,並以淡淡的意念告知蒙揚,要以情殤之力裹著它,送入識海空間。

不知過去了多久,要不是這段時間蒙揚堅持不輟地積累情殤之力,恐怕根本不足以支撐到靈種從心房中完全脫落,某一刻,靈種傳出意念,蒙揚便以情殤之力將剛從心房脫落的靈種緊緊包裹著,一下子攝入識海空間。

神魂就像響起了一聲震天響的驚雷,靈種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徑自投入到文冠木中,就像一團冰雪掉落到火紅的炭爐之中,瞬息間便融化得幹幹淨淨!

但奇怪的是,蒙揚分明還能感應到它的存在,似乎它已經跟文冠木融為了一體。

也不知為何,文冠木的力量潮水般減退,竟使得他再也控製不住那三個月神印,三個月神印遠遠地逃遁開,卻還處在樹蔭的邊緣。

就在這時,蒙揚感到神魂世界中接連響起九聲巨響,比天劫時的劫雷還要響亮,甚至掩蓋了梵音。

怎麽回事?

天旋地轉中,蒙揚忽然覺得自己的意念感知似乎已經消散了一樣,強自鎮定一看,卻無比驚訝地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文冠木似乎成為了一張薄薄的剪影,將神魂世界的壁壘完完全全地覆蓋起來。

好似從此之後,文冠木便成為了他神魂世界的一層有力的保護。

轟然眩暈中,蒙揚的感知意念重回身體,似乎竟被神魂世界強行驅趕離開。

怎麽回事?

蒙揚趕緊再度遁入神魂細看,這一看,立即徹底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