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那破衫男子就是自己等人要找的通靈師,不過滕寶並沒有出聲招呼,他站在那個瘋子少年身邊,看得極為入神,似乎這個瘋子少年勾起了他什麽回憶一般,有些短暫的失神。

醉月與財叔麵色凝重地走到滕寶身邊,兩人看了一眼雙目緊閉,似乎行功已經到了要緊處的瘋子少年,同時歎息一聲,滿臉掩飾不住的憂色,看著滕寶不做聲。

既然滕寶決定要做並且已經做完的事情,他們倆人又能做什麽,又能說什麽?

吟風家祖訓,吟風子弟,一旦找到星君使者,需終生奉其為主,不能有半點忤逆之舉。

醉月有幸成為萬年來,吟風家第一個找到真正星君使者的人,盡管滕寶表現出了一定的驚人實力,但是總體而言,築基期的修為在強大的八轉金丹強者麵前等若螻蟻,絕無半點還手之力。

查老大那睚眥必報的個性作風,豈能容得滕寶這般當眾與他頂撞?何況,滕寶拿出雪蓮丹之後,眼中流露出貪婪之色的可不止查老大一夥人。

離人鎮就是一個三不管的地帶,鬼宗也從不對這裏進行管束,離人鎮方圓百裏,實際上就成為了查老大劫殺來往修行者的大好地盤。

這一點,醉月與財叔清楚,基於此,他們才十分擔憂,但是這個奇怪的瘋子少年到底是誰?竟能得到滕寶的關注?這也是兩人此刻關心的問題。

原本遠遠站在一旁的破衫男子,見滕寶幾人似乎很是關注那瘋子,臉色陰晴不定了好一陣,似乎終於下了某個決心一般,躊躇著走近前來。

“幾位請了。在下明者,不知能否有機會為幾位效勞?”男子低聲抱拳道。

“你是通靈師?”財叔沉聲道。

男子原本萎靡的麵色頓時一振,似乎通靈師這三個字有種奇怪的魔力,也是他的精神支柱和引以為傲的身份象征一般,傲然道:“區區不才,正是一名通靈師。不知幾位是否要進毒瘴區?可需要在下引路?”

不過,問這話的時候,男子的眼神正好落在醉月那醜陋無比的臉上,似乎被醉月不堪入目的麵容給嚇得不清,慌忙挪開眼神,卻怯弱地四下裏看了一通,似乎內心其實有些惶然不安,畏懼著什麽。

“你明知道咱們已經跟查老大結怨,等下說不定就有一場爭鬥。我想那查老大定然已經知會過所有的通靈師,不許給咱們引路吧?你倒是好膽量,敢過來跟咱們搭話!”醉月冷聲道。

男子似乎沒料到人家早就洞悉了一切,不過他眼中有一抹憤恨之色一閃而逝,隨即道:“幾位有所不知,咱們這些通靈師每月需要向查老大等人繳納一萬靈石,一旦沒繳足,必受其責罰。因為最近鬼宗內舉行弟子比試,暫時不接納外客,咱們完全沒有生意可做,眼見繳費之期要到,我也就豁出去了,還是想來碰碰運氣,問問幾位。”

財叔暗中衝醉月點點頭,他有過人的觀人之能,這男子的話定然是不假。

這時,滕寶似乎如夢方醒一般,轉身對那男子道:“不錯,你的運氣來了,咱們要去鬼宗,你可願為我們引路,所需幾何?”

男子聞得滕寶說話,一喜,他早在暗中看得明白,這新來的三人,分明是以滕寶為主,所以臉上堆滿笑容道:“這位公子,在下明者,十分榮幸可以為公子您效勞!引路費用很低,一天三千靈石足矣!眼下好幾處路線,鬼宗都已然關閉,此行前往,恐怕得多耗費幾日功夫,好叫公子提前知道,可不是明者帶著您繞路而行。不知公子想何日動身?”

滕寶沉吟一下再問道:“這進出毒瘴區都有什麽講究?好生給我介紹一下。”

明者頓時精神大振,看來這趟生意算是接下來了,剛要答話,肚子卻發出咕咚咕咚好幾聲響,旋即一臉漲紅,訕訕地低聲問道:“不知公子可否先···先支付在下一些訂金,在下最近手上很緊,這個······”

醉月在一旁沙聲道:“你怕不隻是手頭緊,而是肚子餓吧?通靈師都這麽能吃麽?”言語之中有些不屑。

明者本想爭辯,但他想到醉月那張臉就立即啞然下來,隻是眼中分明裝滿了委屈與不甘。

滕寶心道,這通靈師還真是有些奇怪,曆來修者隻需隨身攜帶足夠的辟穀丹,自然不會擔心饑餓困擾,唯獨這叫明者的通靈師似乎無法以辟穀丹充饑一般,不過他並不過問。

他幾乎可以清晰無誤地感知到明者腦中的神魂波動頻率,更奇怪的是氣海那頁談書殘頁生出一股柔和的力量,滲入到他神魂之中,轉瞬間即將明者神魂波動的訊息給顯示了出來。

這是?

滕寶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難道是傳說中的讀心術?

因為修行者之間,除非尊卑長幼或是修為有巨大的差距之外,任何人以神識貿然地探視別人都是十分犯忌的行為。

一般的修行者,自然會將自身修為的真實氣息散發出一點來,但凡稍有見識之人都能根據這點氣息辨別出對方的修為層次。

這幾乎不是用神識,就能感知到別人的心中所想,天書竟如此不凡?

這還隻是激發了三分之一的殘頁,若是全部激發出來,哪會有什麽樣的威能?滕寶簡直不敢想象,不過明者心中所想的念頭,此刻卻差點把他逗樂了。

原來,此刻明者心中正對出言揭開他心事的醉月十分不滿,甚至還想說長成這樣已經夠可憐了,還敢出來嚇人真是不應該啊。哎,這可憐的公子也是,什麽仆人不好選,偏生選這樣一個無比醜陋的老妖婆,真是替他感到悲哀啊。我明者是什麽人,怎麽會跟這樣的人一般見識?人窮誌不短,能吃那可是通靈師潛力的標誌,老怪物你知道個甚?

滕寶暗暗好笑,要是此刻明者的念頭被醉月知道,怕是不肯甘休吧?

醉月可是魔天公認的四大仙子之一,絕色麗人,貌美如花,沒想到有眼不識金鑲玉的明者卻滿腦子老怪物相稱,若是醉月知道,怕不是會跳起來八丈高?

這個意外的發現,卻讓滕寶心神一振,不過當他隨即努力去感知財叔和醉月的神魂波動,卻一無所獲。

難道,這個讀心術隻能針對像明者這樣的通靈師?

通靈師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古怪存在?

滕寶心想,隻要進入毒瘴區,好幾天時間倒是足夠自己好好研究一番明者。

畢竟,通靈師是一個相當詭異的職業,到底他們是如何利用毒瘴修行,又是怎樣和一些陰暗魔物交流溝通的,在毒瘴的漆黑世界他們又是以什麽來辨明方向的?

這些謎團滕寶都想去搞清楚,不過他現在還有兩件事要做。

“明者,隻是十天的薪酬,你先拿去。若是引路得力,我另有賞賜。現在我來問你,你好生回答。”滕寶將三塊上品靈石丟到明者手中,明者喜不自禁的捧住,一疊聲地道:“那是那是,公子隻管問,明者知無不言!”

“你說鬼宗弟子正在進行比試,關閉了幾處路線,那麽咱們什麽時候動身最為合適?第二,這離人鎮到底有沒有一處查老大不敢進入的安全之所?”

明者正色道:“據在下的觀測,明日正午進入毒瘴區最為合適,至於路線,公子您無需擔心,明者自會選取最安全最快捷的路線。要說這離人鎮,真正安全連查老大勢力都無法滲透進去的地方,倒還真有一個,那就是“酒莊”,隻有酒莊是查老大也不敢去招惹的地方,公子難道?——————”

“那好,你且前頭帶路,咱們這就去酒莊!”滕寶低聲吩咐道。在他轉身之後,一點白光從地底閃電般鑽出來,徑自沒入了他的身體。

而瘋子少年這一刻卻驟然睜開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如夢初醒般的眼睛,充滿了疑惑,但閃動間卻分明流露出一種骨子裏的傲氣。

就在這一刻,他的目光終於落到了滕寶的身上,似乎刹那間想到了什麽一般,雙手捧著腦袋,麵色猙獰,似乎正在承受什麽極難忍受的劇痛,口中發出低沉之極的嘶吼,壓抑到極點的嘶吼。

原來,他竟然在努力控製著自己不要叫出聲來,即便在身體遭受難以承受劇疼的時候!

滕寶雙手打出十幾道混沌的印結,分落在那少年全身幾個要穴之上,他的神色漸漸舒緩下來,雙手無力地垂落,似乎就將沉睡過去一般。

“有勞財叔!”滕寶低聲道,旋即朝著明者揮揮手。

財叔袍袖一展,虛虛卷住那少年,離地三尺懸在空中。

明者開始朝離人鎮東南方向疾行,身後滕寶等人緊緊跟隨。

一路上,許多人暗中對著這一行人指指點點,更有無數暗中窺視的神識,不斷掃過。

滕寶裝作不知。

轉過三四條小街,明者帶著諸人來到了一處大宅院門前。

這座大宅院高牆呈青色,門上寫著古色古香龍飛鳳舞的兩個大字:“酒莊”!

醉月與財叔其實很奇怪,滕寶隻是從明者口中得到酒莊這個名字,就讓他把大家帶了過來,對於酒莊的來曆一概不問,這很不像是滕寶的作風。

殊不知,初次嚐到讀心術甜頭的滕寶早就從明者心中的念頭中得到了想要了解的一切!他更駭然發現,隨著他對讀心術的進一步在神魂中演練,他現在竟已經能慢慢靠近到明者的心神所在!

難道,天書真的就強大到這等地步了麽?

滕寶明確無誤,他並沒有動用一絲一縷的神識加諸在明者身上。

天書殘頁幾乎是自發地引動著他的神魂接收並破譯明者的神魂與心神波動,從而讓他瞬間洞悉他的內心世界所想所思甚至是一些明者的記憶,當然這些記憶要得到滕寶的提示引動才行。

譬如,酒莊這個詞出現之後,明者腦中有關酒莊的訊息就自然而然地反射到了滕寶的神魂世界之中。

酒莊,就是離人鎮一個最獨特的存在。

一個交錢就可以提供避難之所的地方。

查老大勢力觸碰不到的地方。

不過,以明者這樣的身份,酒莊這等地方,他是沒來過的,隻是從別人口中聽到的而已。

比如,這酒莊提供一次避難安置,需要多少靈石,明者就一無所知。

明者畏縮著不敢前去叫門,滕寶抬手發出一記柔和的指風,點在那扇鐵門之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鳴響。

旋即,一個聲音在門內粗壯地響起:“海上生明月!”

滕寶幾乎不假思索地喊道:“天涯共此時!”

這是對暗號麽?

就連醉月與財叔都聽得目瞪口呆,滕寶哪裏學來的這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