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道友,我看這劍宗宗主之位還是換你來做,比較妥帖!”

這句話,就像一塊巨石扔進平靜的湖麵,頓時激起千層的巨浪,而聚賢殿大廳卻詭異地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說這句話的,不是別人,卻是那一直默不作聲的散修強者“閻羅扇”師宇寬,此刻他左手刷地打開了那把金色的折扇,在手中輕輕搖動,每扇一下,人們都感到自己的心跳似乎就加劇了一點一般。

師宇寬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步嘯天嘿嘿冷笑一聲,輕聲道:“師道友,莫非你今日前來本宗,就是為這個目的麽?”

“不錯,老夫與蓬道友一貫交好,卻對閣下執掌宗主之後,劍宗的不斷衰敗而深感痛心疾首。所謂,有德者必居其位,老夫認為蓬道友倒是要比閣下做這宗主之位要強上無數倍,不若閣下趁此機會主動讓賢,豈不是還能成就一番美談?”

師宇寬不緊不慢地說道。

隻是,他眼神有意無意卻在醉月兩人身上一晃而過。

“啪!”

步嘯天終於動怒,一掌拍在身旁的矮幾之上,怒喝道:“師宇寬,你區區以散修之人,也敢妄自尊大企圖插手我劍宗內務麽?莫非你欺我劍宗無人否?”

長身而起的步嘯天胡須輕顫,顯然已經怒到了極點。

“哈哈哈哈,步宗主你何需動怒?老夫隻是這麽個提議而已,讓不讓賢還得你自己決定,你何用生這麽大的氣?這就是你一代宗主的氣度麽?哈哈哈哈!——————”師宇寬縱聲狂笑。

受激如此的步嘯天此刻反而完全冷靜了下來,因為那縷傳音再度傳來,令他心神無比澄淨,也無比穩定。

“沒想到我步嘯天今日到讓諸位看笑話了!”步嘯天再度坐下,卻沉聲道:“我這宗主之位讓賢與否容後再說,樊少主,咱們是不是先將鎏金沙之事做個了斷?”

樊凱延雙手輕拍道:“好!步宗主果然爽利!咱們是在這裏進行,還是去到外間?”

“聚賢殿外正是我劍宗演武場,不妨咱們就去那裏如何?”步嘯天徑自站起身來,走向殿外。

於是,呼啦啦一群人全跟著出去,霎時間,演武場竟聚集了二十幾人。

因為,原本這演武場邊上就站著十幾個樊凱延等人帶來的低階修行者。

除卻三五個金丹期的,其餘六七個都是合體期修為之人。

“石茂洲,你先去領教領教劍宗弟子的高招!”

樊凱延大手一揮,一個精瘦矮小的漢子率先跳入演武場中間,他雙手各持一把黑色的短匕,一身陰寒無比的氣息瞬間從他身上彌漫而出。

就連蓬睿伯與邊安山都在好奇,內門弟子中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才練成了二重的羅煙劍法,很明顯跟這個叫石茂洲的修行者無法比較,到底步嘯天會派誰人上去迎敵?

就在這時,樊凱延無比張狂地將紫青雙姝攬到胸前,陰笑道:“步宗主,不如咱們為了考究大家有沒有真才實學,索性這三場比試,大家不死不休如何?哈哈,也省得有人放水!”

眾人心中一凜,看來這樊凱延今次倒真是有備而來。

尤其是醉月驀地心中一動,似乎想到場中那個精瘦漢子是什麽來曆,麵色瞬間有些發白,不禁替步嘯天擔心起來。

財叔傳音道:“你可是想到什麽?”

醉月:“財叔,難道你忘了,近些年魔天瘋傳,有一個精於刺殺的刺客,曾經將香洲一個三轉金丹的強者刺殺在靜室之中!那個刺客所施的兵器就是短匕,這石茂洲莫非就是那人?”

財叔:“十有八九,這人一身邪氣凜然,似乎身法有些詭異,隻怕劍宗弟子無人可以抵擋啊!”

就在此時,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

“宗主,請允許弟子出戰吧!”

蓬睿伯與邊安山臉色同時劇變,卻見到一個麵色陌生的少年,穿著劍宗弟子的服飾,不緊不慢地空著雙手走到了步嘯天的麵前。

更出人意料的是,步嘯天似乎一臉欣慰,輕聲道:“好,自己多加小心!”

那少年轉身走向演武場中的石茂洲。

所有人都驚駭無比地發現,這個自告奮勇前去迎戰的劍宗弟子赤手空拳不說,竟然隻有築基期修為!

再看他身上的服裝,分明是劍宗雜役弟子所屬!

頓時間,除卻醉月兩人,所有人都認為這是步嘯天故意為之,明知不敵,專門派一個無關緊要的雜役弟子前去送死!

轉眼間那少年弟子已經走進演武場,卻驀地抽轉身來,撓撓頭,表情有些尷尬地衝步嘯天這邊道:“宗主,來得匆忙,竟忘了將劍帶來,不知誰肯借我長劍一用?”

這一出弄得全場的人哄堂大笑,那少年弟子就越發顯得局促緊張起來。

“接劍!”

這時,也不知是何緣故,醉月突然抽出手上長劍,拋向那少年。

少年毛手毛腳地總算是將半空中落下的長劍接住,沒想到竟然是捏住了劍尖,劍柄朝外!

人們再度哄堂大笑!

少年也不改換握劍姿勢,衝醉月點點頭,轉身大步走向石茂洲,在距離他大約十步左右時,手中長劍靈蛇般劃出一道弧線,順了過來的同時,交到了左手之上,同時口中輕聲說道:“劍宗小寶,領教石兄高招!”

說罷,竟擺出個劍宗最正宗的羅煙劍法起手式:煙落潮生!

這是所有修煉羅煙劍法的劍宗弟子必需精修的起手式!

也是羅煙劍法最基礎的一招。

淡淡的青煙在劍柄末端徐徐生出,隻有一寸長短,竟連入門的基本要求三寸都沒有達到。

旁觀的諸人,許多人對羅煙劍法都十分熟悉,見狀無不莞爾,心道這步嘯天倒真是派這麽個雜役弟子前去送死。

隻有醉月一臉平靜,似乎對剛才借劍的舉動毫不後悔。

步嘯天眼中閃動著莫名的光芒,他是圍觀者中最清楚羅煙劍法的精妙細微之人,也是唯一一個將羅煙劍法練至第八重的,可以說,此刻的圍觀者中沒有誰比他更有資格品論羅煙劍法的優劣。

而借著大家都在凝神觀看場中即將進行的比鬥之機,步嘯天悄悄往口中放入一顆丹藥,卻以元嬰之口將丹藥藥力暫時壓製住,這才再度增添了幾分篤定在胸。

石茂洲此刻的感覺卻跟圍觀人們的感受全然不同,他此刻完全是有苦自知。

這些年,他憑借詭異的刺客身法,和兩把晴級短匕,不知道擊殺過多少江湖好漢。

因為,他是一名刺客,誰出的價錢合理或者是高一些,他就幫誰。

刺客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始終保持足夠的警醒與慎重,那是保命的法則。一直以來,他對於未知危險的敏感感應一向十分精準,而今天他在這個劍宗少年雜役弟子身上同樣感受到了強大的危險。

站在他對麵擺出一個起手劍式的少年,給他的感覺竟然全無破綻可言,又似乎處處都是破綻,然而這些破綻偏生石茂洲還不敢輕易去碰!他直覺認定那些所謂的破綻不過全是誘餌,而少年就像一頭藏在草叢中的猛虎,伺機隨時會凶猛地撲將出來,將他撕扯成幾瓣!

他萬沒想到,一個最為簡單的羅煙劍法起手式,為何在少年手中施展出來,竟然會釋放出如此強大的震懾效果,這一劍甚至於已經超出了石茂洲的認知!

他覺得,死在他短匕之下的那些人,沒有一人是眼前這個少年的敵手。這個少年更像是一個經驗無比老道的獵手,一個慣於跟野獸周旋的聰明獵手。

這樣的人是極其可怕的。劍法近似於通玄,卻還少年老成,一副無比沉靜的模樣!

高手!

這就是劍宗隱匿不宣的少年高手麽?

石茂洲更加擔憂起來,看那少年借到的劍也非凡品,他要是想以兵器之利來取勝的話,恐怕很難,何況這少年絕不會給他那樣的機會。

石茂洲握緊雙匕,開始半屈身地兩隻短匕在胸前交叉劃動,並遠遠地繞著那劍宗少年遊走起來。

石茂洲這麽做,是為了等待少年的破綻出現!

隻要少年出現一絲破綻,給他三分之一息的時間,隻要少年沒有其他援手,他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解決戰鬥!

但是這個時間哪裏來?破綻又從哪裏來?石茂洲覺得自己還不夠耐心,他的身形遊走得更加果斷迅疾。

要等到這個少年露出真正的破綻才行,現在隻有忍耐!

驀地,少年的眼睛似乎受空氣中風沙所迷一般,收縮了一下。

好機會!

就是現在!

石茂洲心中暗叫一聲,他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

無聲無息地,石茂洲已經揉身貼近了少年的後背,雙手中的黑色晴級短匕就像兩條從黑暗中鑽出來覓食的毒蛇,凶猛而靈活,閃電般直取少年的左右兩肋。

被石茂洲的短匕撕開雙肺的人,通常刹那間會失去所有的力氣,死在他這一招“雙頭蛇出洞”之下的高手不知凡幾!

倏爾,那少年如瞬間失重一般向前撲倒,就像猛虎撲食一樣果斷敏捷!他手中的長劍猛然綻放出一抹絢爛之極的霞光,在似倒非倒的半途,劃出一道精美的弧線,足有三米長短,瞬間將石茂洲以及他的雙匕裹在其中!

靈厖!

三米長的靈厖!

蓬睿伯低聲叫道:“好一招燕雙飛,煙花散!”

以三米長靈厖配合使出的劍招赫然是羅煙劍法第一重中的燕雙飛,煙花散!

此刻的蓬睿伯和邊安山全都瞠目結舌,因為他們覺得就算是他們沒有凝結金丹之前,也絕對無法使出如此精妙的第一重羅煙劍法來!

尤其是那三米長的靈厖更是讓所有人大吃一驚!

因為,合體期的修行者以靈力通過兵器催發滋生的靈厖巔峰不過才七米二而已,這少年不過築基期修為竟可以發出三米長的靈厖,難道這少年又是劍宗另一個不世天才麽?

在眾人的驚疑目光中,少年的靈厖就像一串煙花,無比絢爛地爆開!

“轟!————————”

少年如斷線風箏一般貼地飛出十幾米遠,而再看石茂洲卻在那串煙花之中消失不見。

隻留下兩把黑色的短匕在地上閃著些許微光,地上看不到半點血漬或者其他什麽!

石茂洲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