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飛天殿前長長的石階之上,站滿了各種身著華貴服飾的人。

這些人中,有天玄帝國的肱骨大臣,也有名將皇胄,每個人都垂頭斂息,沒有發出半點噪雜之聲。即便是咳嗽,也強忍著,以手巾掩口,憋得臉紅呈醬紫。

整整齊齊不下百十人的等候隊伍中,最右邊那群人最顯眼,也最惹人注目。

因為,那排人是帝國的六個皇子和十三個公主。

站在隊伍最前麵的麵容清俊神色桀驁的青年,就是當朝太子殿下鐵安行。他一身絳紅色的錦袍,自有一股淩駕於諸位皇子之上的獨特氣勢,畢竟,按理說來,他才是最應該獲得皇位繼承之人。

遲早,這天下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最近諸事順暢,鐵安行的心情自然無比的好,他甚至在想,這次父皇招集一幹子女回宮,是不是病體已經支撐不住,要立下傳位詔書了?

這個可能性極高。

以他打頭,按長幼順序,排在他身後的是他五個兄弟。

從三皇子鐵安樂到十七皇子鐵戰雲。

到紫禁城麵聖,所有人的侍衛或追隨者隻能在飛天殿外的廣場等候。

除了十七皇子和十九公主隻帶了一個年少的車夫,其他人幾乎都有十幾二十個侍衛,加上車夫奴婢不下三十人。

這些侍衛和下人們誰也不敢主動跟人說話,即便是太子殿下和三皇子的人也同樣如此。

跟這些聲勢浩大的侍衛下人陣容比起來,坐在一輛名都最廉價的馬車上的那個少年,就顯得格外冷清和寒磣。

誰也沒拿正眼看過他,誰也不知道這個少年是不是野蠻的哈爾族血統,聽說他們的族人都喜歡茹毛飲血,甚是粗野,最好還是不要招惹其為妙。

坐在車駕上的布衣少年一直微閉著雙目,對身邊的一切置若罔聞。

在這處小小的廣場,簡陋的馬車,布衣的少年,在紫禁城內響起召見群臣的高喊聲之後,迅速成為了大家議論的話題。

作為一幹皇子公主的親信,這些人根本就沒將鐵戰雲和鐵琴兒放在眼裏,當然更不會把一個小小的車夫放在眼裏,在大家一番熱火朝天的議論之後,終於有幾個侍衛和家奴打扮的人嘻嘻哈哈指指點點來到了那個少年的馬車前。

沒等這些人說話,少年一直緊閉的雙眼驀地張開,一道精光一閃而逝,令人不寒而栗,少年的話音就像剛從冰窖裏撈起來一樣冰寒刺骨,直透人心。

“滾遠點,別找不自在!”

這句話,讓喧鬧的小廣場頓時鴉雀無聲。

這幾人來自思凡郡,是三皇子鐵安樂的人。

在天玄帝國,幾位皇子的領地是這樣分布的。

太子鐵安行占據著西南最大的三個郡:貝商、巴烏、托蘭。

三皇子鐵安樂則牢牢把控著號稱西部三郡與縱橫山脈接壤的孔祥郡、思凡郡和雲雀郡。

五皇子鐵占堂則占據著東部最大的三郡:秦雲、留墨和奔馬。

六皇子鐵占業把控著南部最大的兩個郡:西海郡和觀海郡。

九皇子鐵安諱則擁有和雲雀郡接壤的綺蘭郡,以及和奔馬郡接壤的橫梅郡。

唯獨處於極北之地的鐵戰雲顯得形單影隻,一片死亡沙漠將他的領地銀山郡和內陸完全隔絕開來,東被巫溪源頭隔開,西被縱橫山脈所阻,近乎與世隔絕。

早就知道銀山郡窮得掉渣,寒冷異常,可想而知作為領主的鐵戰雲過得並不如意,單憑這名都城一般大富人家也不會乘坐的破舊馬車就可見一斑,遑論其他?

誰料想,就這樣一個鄉巴佬一樣的車夫竟敢出言嗬斥三皇子的人,眾人頓時覺得馬上就有好戲看了!

果然,一個侍衛冷哼一聲,閃電般接連踢出好幾腳,幾乎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一聲,瞬間四匹拉車的駿馬就口鼻流血,倒斃地上!

那趕車的少年麵色不變,輕輕從車駕位置跳下地來,雙眼不帶絲毫感情色彩地看著這個出手的侍衛,那眼神就像在看著死人一般!

那侍衛怒喝一聲,竟直接飛起一腳,狠狠踹向這個少年的胸前。

人群中有人低聲驚叫了一下,那是某位公主的奴婢,見到這如此威猛的侍衛一腳就踢死一匹駿馬,這一腳要是落到那趕車少年身上,那少年還不立即死於非命?

“噗!”——“啪啪!”

一聲怪異的響聲傳來,侍衛那一腳正中少年車夫的胸口,卻如中敗革,少年紋絲不動,侍衛卻突然慘叫一聲抱著自己那條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眾人一瞧,卻是那侍衛那條腿已經從腳掌一直碎到了膝蓋之上!

饒是那侍衛勇猛過人,這切膚之痛卻令他差點暈厥,要不是還知道此處是在飛天殿之前,隻怕他的慘叫聲早就傳出老遠去了。

此刻,他隻有咬牙忍住劇痛,雙眼卻如見鬼魅般地看著那個少年車夫。

那少年徐徐走到侍衛麵前,沉聲道:“瞎眼的奴才,連皇子殿下的愛馬你也敢殺,留你何用?”話音未落,伸出一隻手掌輕輕放到那侍衛的頭頂。

那正疼得死去活來的侍衛瞬間無聲無息地變成了一灘肉泥!

血腥,無比的血腥。

其餘幾個三皇子的人嚇得連連後退,一人嘴唇發青,哆嗦著道:“你···你敢在這裏殺人!你死定了,等著被打入禁神大獄吧!······”

少年猛地朝他一瞪眼,嚇得那人低聲怪叫著直往後躲,竟是麵如土色,再不敢吭聲!

論實力,這個變成肉泥的侍衛在這一群人中還算不錯的,沒想到竟毫無反抗之力的被這少年一掌拍碎!

能把一個活生生的人拍成這樣,那少年掌上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難道,這就是哈爾人的厲害之處麽?

一時間,廣場鴉雀無聲,許多人甚至不敢再敢拿眼睛去看這個少年,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年,此刻在他們的眼中就像一個催命的惡魔一般可怕!

誰知,那少年指著三皇子那群下屬忽然說道:“這是銀山郡最好的馬,一匹三千萬靈石,你們拿錢來,不然,就拿命來償還!”

這句話,說得斬金截鐵,竟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眾人完全驚呆了!

敲詐,這是刺果果的敲詐啊!

誰也不是傻子,會看不出這幾匹拉車的黑尾馬都是極為尋常的那種,頂多腳力矯健的能賣上百十塊靈石,這少年開口竟要三千,後麵還帶上了一個萬字?

這小子莫非真是窮瘋了不成?

誰也不信他為了幾匹馬就真的敢在這裏大開殺戒,姑且不論勝敗如何,這裏可是飛天殿的小廣場,距離皇帝陛下不超過千米的距離,驚擾了陛下,恐怕他家主子也難逃罪責,他敢動手麽?

何況,這可是三皇子的人,已經給他殺了一個人,待會還不知三皇子會有什麽過激的舉動,現在這小子竟然不但要獅子大開口地敲詐,還想再殺人?

不過,懾於這個少年的冷血與暴虐,不相幹的人趕緊讓到了一旁。

三皇子鐵安樂那群侍衛和奴仆,看著一步步朝他們走過來的少年,有的開始不斷後退,有的卻開始拔出兵器,惡狠狠地低喝道:“那小子就一人,反正有主上給咱們撐腰,怕他作甚?上,亂刀剁碎了他,給錢老四報仇!”

這話顯然起了一點作用,頓時,那十幾個侍衛率先醒過神來,紛紛手持兵器,嗷嗷叫著一擁而上,揮舞著長劍短刀,頓時將那少年團團圍住!

不過,這些人誰也沒敢第一個衝近前去動手,都在那虛張聲勢。

那少年穩穩站定,目光在四周這群人臉上一掃而過,淡淡地說道:“你們若是賠了馬錢,此事就此作罷,何必白白送了性命?”

想這些侍衛平日在思凡郡哪一個不是飛揚跋扈隻手擎天的狠人,誰敢在思凡郡不給他們幾分麵子,何曾受過這般的輕辱?

最關鍵是,他們都知道,自己性命事小,若是折了主上的麵子可不是他們能夠承受得起那個後果的!

當著其他皇子的奴仆侍衛麵,被一個車夫少年這樣在氣勢上打壓著,若是主上知道了,他們哪有好果子吃?

頓時,也不知是誰先發出一聲喊,十幾個侍衛配合默契地各自揮舞著兵器狠狠朝著那個少年身上招呼!

那少年一直赤手空拳,人們可不認為誰可以用肉身抵擋這些人鑄造精良的兵器,似乎這個少年轉眼間就將步那個叫錢老四的侍衛的後塵,被砍成一灘肉醬!

誰知,平地裏忽然升起來一道炫目的紅光,瞬間將那少年和十幾個侍衛籠罩起來,旁人再也看不清一個人的身形!

紅光一閃而逝,就像一道驚虹。

“叮叮當當”一陣亂響,是那群侍衛兵器墜地的聲音,緊跟著那群侍衛開始先後軟軟倒地,手中都握著各自隻剩下半截的兵器!

這時,有人才注意到,倒地的侍衛們全都失去了氣息!一點生命的跡象都沒有!

“死了!天啊,全死了——————”

“怎麽可能?難道這個小子用了法術?不可能啊,誰能用得出法術?”

人們開始開始驚恐地議論起來,聲音壓得很低,就像生怕那個站在一堆死人中間仍舊麵無表情的少年聽見一般!

那少年狠狠地看了周圍的人一眼,轉身慢慢走回失去了馬匹的車架上,再度閉上雙眼,看樣子竟是養起神來!

所有侍衛和奴仆們,全都被這個身手高深莫測的少年嚇得回到自家的馬車周圍,卻再也不敢多往這邊看上一眼。

在他們的心目中,這個少年就像一尊殺神。

一頭來自銀山郡極寒之地的惡狼!

若不是礙於鎮國神器的威壓和禁製,隻怕此時已經有不少人想要禦劍逃離這裏。

在飛天殿外一口氣殺死三皇子所有的侍衛,這個十七皇子家的少年車夫真是不簡單!

朝會似乎很快就結束了。

率先走出來飛天殿的是那群臣子,為首的六個老人就是名都六大家族的家主。

很顯然,他們一走到小廣場,就立即發現了這裏的異常。

不過,似乎誰也沒有心思搭理這些皇子們下屬之間的廝鬥,徑自走過廣場,坐上自家的馬車回府而去。

其餘上百個大臣也對小廣場上那些侍衛的屍首視而不見,紛紛離去。

就在大臣們離去之後不久,這些侍衛和奴仆正暗想自家主上為何還不見出來之際,飛天殿兩扇大紅門輕輕掀開了一扇,一個內宦走到台階前高聲喊道:“聖上有旨,宣天使商會蒙揚覲見!”

誰是蒙揚?

天使商會?難道就是那個出售駐顏丹的天使商會?

就在一幹人驚疑之際,卻見十七皇子家馬車上那個閉目的少年,輕輕躍下地來,打不走向了殿前的台階。

啊?

這小子竟不是十七皇子的車夫?

是天使商會的人?

怎麽回事?

少年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看著三皇子家那些侍衛的躺在地上的屍首,一群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