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咚咚!”開始幾下琴音有如萬馬奔馳,千軍殺戮,戰意騰騰,但接著琴音轉柔,便若畢生離家的戰士,心疲力累地想起萬裏之外家中的嬌妻愛兒,和溫軟香潔的床鋪。wWw、QuanBeN-XiaoShuo、Com

琴音悠然而止,突又爆起幾個清音,使人淨心去慮。

沈七兩人眼中閃過驚異的神色,看來十兩黃金花的不冤。

一個低沉卻悅耳之極的女音,從三樓敞開的廂房傳下來道:“兩位貴客既至,為何不移駕上來,也好過小女子一人獨守。”

沈七和楚問仙對望一眼,知道自己兩人的行蹤被人給發現了,頓覺頭皮發麻:誰知道上麵是不是安排了龍潭虎穴等著自己?兩人正在躊躇之際,旁邊一名中年文士忽然一聲長笑,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大步往三樓走去。

沈七愕然向那人瞧去,隻見到一個青色的背影一閃,似緩實快的消失在眼中。不由得奇道:“這人好高明的輕功。”

楚問仙略一沉吟,低聲道:“咱們上去瞧瞧。”兩人心下畢竟好奇多一些,快步上了三樓。兩名小丫環待在門旁,一見他兩人上來,垂下眼光,誠惶誠恐地把門拉開,讓二人直進無阻。

兩人尚未停步,便聽到一人訝然道:“色藝本來難以兩全,想不到小姐既有卓絕天下的琴技,又兼具蓋凡俗的天生麗質,楊逍幸何如之,得聽仙樂,得睹芳顏。”

門在兩人身後輕輕掩上。

一位白衣麗人,俏立近窗的琴旁。欠身道:“寧水月恭迎沈少俠、楚少俠。”在她身旁卻又坐了一名青衣文士,相貌清俊,說不出的儒雅,正是兩人剛才見到的中年文士。

沈七見到那女子竟然是寧水月,又聽那人自稱楊逍,吃驚猶在見到寧水月之上。駭然道:“你叫楊逍?”

楊逍銳如鷹焦的雙目在沈七兩人身上一掃而過,隨即便換成了淡淡的笑意,道:“不錯,在下正是楊逍,不知這為兄台有何見教?”

沈七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靜了一下心情。心中暗想這人到底是不是明教的光明左使。還是僅僅隻是一個同名同姓之人?又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個等待自己兩人的圈套?一時沉吟未語。

寧水月見到沈七發呆的模樣,淺笑道:“兩位少俠請坐,讓水月敬你一杯水酒。”又向楊逍笑道:“楊先生請!”看樣子兩人應該是相熟了。

楊逍悠然拿起案幾麵上的酒杯,接過寧水月纖纖玉手提著酒壺斟下來的水酒。

十幾年來他一直隱居坐忘峰,本以為再也不會踏足江湖,然則先是傳出四法王之一的金毛獅王重現江湖,隨即又有傳說光明右使手持聖火令,忽現西域,最後卻消失無影無蹤,這些都讓他再安奈不住。

而座下風火雷電四部更是傳出江湖數十個門派齊聚大都,商討如何瓜分天下,峨眉派郝然便是其中之一,這讓他沉寂的心頓時活了起來:也許能再遇見當年那個英姿颯爽的峨眉派小姑娘也說不定。

寧水月的聲音傳入耳內道:“先生,酒冷了!”

楊逍舉杯一飲而盡,清白得若透明的臉容掃過一抹紅,瞬又消去,微笑向陪坐側旁的寧水月道:“小姐氣質清雅,不類飄泊塵世之人,何以卻與楊逍有緣於此時此地?來,當共飲一杯。”說罷又將酒杯遞了過去。

寧水月俏目掠過一陣迷霧,道:“人生誰不是無根的飄萍,偶聚便散。楊先生既有如此興致,水月當飲一杯。”妙目卻是一轉到了沈七身上,低聲道:“是否水月的酒水不合沈兄之意?還是因為水月本身讓沈兄難受了?”

沈七默然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向楊逍沉聲道:“楊先生是何方人士?”

楊逍灑然笑道:“看來這位小兄弟對在下很是感興趣啊,楊某乃如水月小姐一般是無根的飄萍,偶聚便散,今日偶然相遇便是有緣,楊某敬兩位一杯。”望向寧水月道:“寧水月小姐請為我斟滿這兩位小兄弟的酒杯,俾讓楊某能先敬兩位一杯。”

他的說話充滿令人甘心順服的魅力,寧水月淡淡一笑,立即為三人斟滿酒杯。低聲歎息道:“看來沈兄還是對楊先生的興趣多一些呢。”

沈七和楚問仙相望了一眼,既來之則安之,兩人隨即坐到楊逍對麵的軟座上。楚問仙道:“不知小姐是如何知道我兄弟二人就在樓下呢?”

寧水月坐回自己的座位,隨手撥出一串音符,婉然笑道:“兩位一出問凡莊便落入了眼線,這一路尋人問事全都被有心人瞧見,難道水月還不知道是兩位來了麽?”

沈七駭然看著楚問仙,沒想到煉域門盯的竟如此仔細,沉聲道:“寧大小姐,你為何在此地?不知小姐能否跟沈七說明白?”這裏處處透著古怪,不但自己兩人的行蹤被人發現,甚至做了什麽說什麽都被人聽的清楚,這種感覺讓沈七非常不爽。還有眼前這位自稱楊逍之人讓沈七有種安靜不下的衝動,總之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應該是一切都亂了。

寧水月眼中升起一陣迷霧,有些迷茫的瞧著沈七低聲道:“看來沈兄對小女子的戒心很重呢,其實這次隻是私事,我隻是想見見你。”

沈七身上升起一陣惡寒,苦笑道:“那倒是有勞大小姐牽掛了。”

寧水月白了沈七一眼,忽然說道:“這件事你做的太魯莽了,這樣的約定本來就是有輸而已。”

沈七淡然道:“這本來就是你們之間約定的繼續,難道寧大小姐忘記了?”

楊逍望往窗外,高牆外車馬人聲傳來,賞心樓所有廂房均燈火通明,笙歌處處,確教人不知人間何世?聞言悠然道:“任何約定都不會隻有輸,那樣的話就不叫約定了,而應該叫做條約。”

寧水月一聲歎息,低聲道:“誰也想不到當日的事情竟會變成今日模樣,這未必便是我想要的。”

沈七淡淡一笑,道:“大小姐既然身在此處,不如給我們彈上一曲,也好過說這些無聊的東西。”

寧水月苦笑著看了沈七一眼後,端坐而定,道:“若論彈琴,仙衣師姐的琴藝較水月不知高出幾何,楚少俠當時身有體會的了。不過既然沈兄有命,水月敢不從命?”

楊逍哈哈一笑,道:“小姐的琴音可以通天,楊某這幾天可算是深有體會,今日能再次聆聽小姐妙音,又能見到小姐清顏,當是要多謝沈公子成全才是。”說罷酒杯一舉,笑道:“沈公子,咱們幹了這一杯,如何?”

沈七舉起酒杯,心道:這家夥原來是個酒鬼。“

寧水月看著沈七一掃之前的拘謹,似乎又回到了當時和自己打賭的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

她的目光轉回到楊逍身上,這個風流倜儻,淡然的氣勢蓋過了她以前遇過任何男人的人物,一言一笑,舉手投足,莫不優美好看,沒有半點可供批評的瑕疵。而自三天前對方聽過自己一曲後,每夜必到,難道真的隻有聽琴這麽簡單麽?以煉域門的神通竟然也查不到他半點底細,寧水月不禁對楊逍也產生了好奇。

楊逍淡然道:“我已很久沒有覺得和別人交往是一種樂趣,但今夜先有水月小姐的琴音,現在更有兩位小友相陪,人生至此,夫複何求?若小姐不反對,我想請兩位小友聽水月小姐彈奏一曲,而今夜亦隻此一曲,作為陪酒的盛筵。”

沈七羈望向寧水月,微微一笑,眼中射出悠然期待的神色。

寧水月心頭一震,想不到沈七竟能藉一瞥間透lou出如此濃烈的情緒,訊號又是如此清晰,不由垂下目光,道:“寧水月奏琴之前,可否各問兩位一個問題?”

楊逍和沈七大感興趣,齊齊點頭。

寧水月嬌羞一笑,道:“沈兄和小女子算是舊識了,不知沈兄今夜是為何而來?水月想聽真話,否則這琴不彈也罷。”

沈七啞然失笑道:“大小姐連在下的行蹤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難道還不知道在下此行的目的?我看小姐是說笑了吧?”

寧水月眼中霧氣越聚越多,怔怔的看著沈七,忽然歎息道:“水月本來以為你是來找人家的呢,不過我還是想親口聽到你說出的答案。”

楊逍微微一笑道:“現在輪到我的問題了,希望不是太難答,阻了時間,我對小姐今夜此曲,確有點迫不及待了。”說罷微微一笑道:“自聽到小姐妙音之後,楊某還以為至少等上十天半月之後才能見到小姐真顏,現在算是提前相見的好處了。”

寧水月嬌軀輕顫,垂下了頭,以衣袖輕拭眼角,再盈盈仰起美麗的俏臉,明眸閃出動人心魄的感激之色,輕輕道:“先生自前夜聽到水月一曲之後,便引為知音。水月隻想知道先生的知音中都如水月一般之人麽?”

楊逍清朗得有如石雕的臉容閃過一抹痛苦的神色,柔聲道:“小姐在為難在下呢。”

沈七忽然發覺自己有點‘情不自禁’地欣賞著楊逍,此人若真是明教的光明左使,和範遙較,兩人都有種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但範遙的魅力卻帶點邪惡的味道。最主要是範遙猙獰的臉容,使人一見便感到他是鐵石心腸、冷酷無情的人。

而眼前的楊逍不但風度翩翩,談吐言辭更是不凡。較之清俊灑然的相貌,更是個感情豐富的人,而且那樣地毫不掩飾。或許對於紀曉芙來說,他的魅力也太大了些,殷梨亭若果如書中一般的和紀曉芙定親的話,那麽沈七現在就可以宣布這場親事以殷梨亭的失敗而告終。

寧水月輕柔地提起纖長白暫的玉手,按在琴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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