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梧桐,鴛鴦

申楷頓了頓,含禮笑道,“不了,後天禮拜一了,我跟小五已經說好,一起回海城。”

裴遠半晌不說話,申萱晚上有跟她說過,周一要跟申楷一起回趟海城,不是商量,而是決定,雖然口氣溫婉低順,卻是決定。

決定。

他的這個孫媳婦,一直以來在他麵前都是恭順,而不過一天的時間,她已經知道用一種低順的方式來宣告她的決定,這其實不是一個好兆頭。

顯示這個不好的兆頭跟外界因素有很大的關係。

裴遠淡淡一笑,“應該的,到時候讓金城跟你們一起,這幾年他一直在**躺著,也沒機會過去見見嶽丈一家,現在醒來幾個月,身體也恢複得差不多了,應該去看看。”

“不用了,金城有金城要忙的事,我和小五一起走就了。”申楷言語淡淡,卻是明白拒絕。

裴遠麵上一閃念間的僵色,書房門輕叩兩聲,裴遠沉聲道,“進來。”

裴金城推門緩入,“爺爺,大哥。”輕輕頜首,含笑間,已經落座於申楷對麵的茶位。

“嗯。”裴遠點頭,道,“金城,阿萱要回海城,我看你也沒有要忙的事,跟阿萱阿凱他們一道去吧,我先把宅子裏的事安排好,隨後就去。”

申楷眼眸輕眯,“裴爺爺,還是不用了,小五跟我一起就行,公司的事有很多,讓金城把公司的事處理好。”

裴金城聞著一屋子茶與咖啡的味道,茶是極品,這咖啡豆也是極品,說不清是哪種味道占了上風,但他知道,申楷現在的態度很明確。

這兩天他也想了很多,申萱的確是不適合他的,他同她在一起這段時間,不知不覺的就會花很多心思在她身上,他不喜歡現在這樣的情形,比如申萱會讓他很憤怒,脾氣會脫僵一般的暴躁,這種情緒甚至會影響到他的工作。

比如他出差,都把自己拉得很緊,兩個人吵了架,他工作起來的時候會有一種強行的壓著自己情緒的感覺,不像以前,得心應手。

像方才,一出了菊園,他覺得累極,一點也笑不出來。

若換了以前,達到了目的,他出了菊園,上了電動車,走出一段後,他應該會心一笑,笑得誌在必得,哪怕是殲計得逞也行,可是任一種他也笑不出來。

不管是申萱跟他的弟弟,還是那個什麽韓岐揚,他都萬分討厭。

這個女人太招桃花,他還是那樣的觀點從未變過,找個妻子,不需要太漂亮,也不需要多能幹,關鍵是能讓人覺得家這個東西安心,省心,舒心。

他從未對白莎操過什麽心,那些什麽烏七糟八的事情,從來不會找到白莎頭上去。

他沒有為了白莎去惡煩過自己的弟弟,更沒有因為白莎的事弄得工作都覺得累。

所以,申萱要走,也好,他隻需要一段時間靜下來,他隻要把這種不該有的雜念扔掉,一切如常就行了。

他和申萱都需要找適合自己的人,不能這樣強行的湊在一起,“大哥說得是,這段時間工作的確太忙,希望嶽父嶽母還有申家長輩們不要怪罪才是,等忙過這段時間,我會抽個時間過去看望他們,你們回去的時候,我親自送你們。”

申楷看著裴金城麵色不動,沒有情緒,他認真仔細的去看對麵這個凝著他眼睛說話的男人,這個人是他的妹夫,申家三年多沒有見過這個唯一的一個女婿。

現在申萱要回海城,連裴老爺子都用一種迂回的方式想要挽留申萱。

可是這個妹夫,他卻把申萱往外推。

想來也是,申萱把裴金城打傷,感情這個東西,自是不用考慮,肯定也是沒有的。但裴遠的態度充分說明了對申萱的喜歡。

可裴金城,他看不懂。

若這事情換了是他,他也不會對傷害過自己的女人產生什麽感情。

但是申萱明明不是這樣想。

園細香氣又。那天晚上,他們說著橫批,他說“重獲新生”

申萱輕歎的望著他,“哥,金城是我的……丈夫。”

他分明從申萱的眼睛裏看到了感情。

他之所以過來想帶走申萱,就是因為他們這對夫妻的結合太過詭異,哪有仇人在一起做夫妻的?這往後的日子還指不定得多麽的針鋒相對。

日子過得不好,這是肯定的。

但他也看到裴家部分人對申萱的喜愛。

這些並不是主要的部分,誰對申萱好,都不及丈夫的好來得貼心。

顯然,裴金城對申萱的感情,沒有申萱對裴金城的深。

他看到裴遠臉色一沉,輕聲斥責,“金城!公司的事,可以交給你的下屬!”

他看到裴金城理直氣凝的反駁,“爺爺,現在我手上的諸多事項都沒有辦法交給下屬,必須我親自去,難道您還不清楚嗎?”

裴遠無話可說。

申楷的嘴角輕扯出涼痞的笑意,“工作要緊,還是要把公司做好才行,小五離開海城也有好幾年了,今年想讓她在海城看場雪。”

人會走向尷尬,就是次次以為可以勝算,卻處處被人所製,次次以為可以拿住別人心裏一點點的血管,可是拿住的不過是血管的虛影,毫無作用。

裴金城聞言,將裴遠倒好的茶,端起來一飲而盡,複又正視申楷投來的目光,嘴角抿成的笑意,溫醇如新,很是善意,片刻不語,似在沉吟,須臾後才道,“大哥說的有道理,G城畢竟不比海城,海城處於東邊,年年都有皚皚白雪,那幾乎是一個城市的風景,我想這樣一道風景於阿萱來說,一定是一種不可磨滅的牽掛,她也一定很想回去等一場雪,現在公司的事我會處理好,就要麻煩大哥照顧阿萱好長一段時間了。”

裴遠想要站起來摔掉杯子,卻努力克製。

裴金城眸光幽淡如湖,申楷眸色沉凝如刀,兩個男人的對視,是兩種力量的較衡。

最後申楷釋然一笑,“好。”

裴金城也是淡淡一笑,“那我回梧桐苑吩咐下人,幫阿萱收拾一下行李。”說完,長身緩緩玉立,不顧裴遠已然處於雷霆邊緣的氣勢,轉身出了書房。

裴遠和申楷坐在書房,空間裏靜謐得隻餘下環環包裹又相互衝撞的茶香和咖啡味。

裴金城走出書房就大呼一口氣,下樓後,他出了座座飛簷雕梁,簇簇奇花異草的沁園。

他想,他對自己還算狠,終於下了這個決定,隻是在瞬間,便下了這個決定,之前還猶豫,還不肯。

看到申楷的態度後,他想,應該有人替他完成這項苦差事,申家應該是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了,這樣也好,彼此都少點嗝應,她其實在這裏生活得也不開心,唯唯喏喏,哪有在大街上奔跳時的歡暢。

何必?

人生短短不過幾十載,非要弄得你不開心,我不高興的,有什麽好?

回到梧桐苑的時候,已經很晚,他不知道這條路走了多久,已經習慣了在宅子裏出門就摁電動車的鈴,都忘了從一座園子走到另外一座園子需要多長時間。

醒來後,和她走過幾次,也隻是從停車場到梧桐苑,感覺很近。

園子裏燈還亮著,站在苑門口,隔著花園,可以看到樓上的燈,亮著,兩層樓的樓道間,都亮著燈。

園子裏,有兩棵百年梧桐,不是法國梧桐,這梧桐會在每年五六月開一次花,紫白色,像風鈴一樣,一簇簇的,沒有玫瑰百合的那種迷人香氣。

今年這次花開,他沒有太注意。

有句話叫做--栽下梧桐樹,自有鳳凰來。

梧桐苑,曆來都是裴家家主的園子,以前爺爺住的,後來他出生,爺爺就另辟了沁園,把梧桐苑重新翻新修過,給了他。

這棵兩棵梧桐,國內大亂的時候,也沒人來砍,爺爺說,吉利。

說不定整個裴家老宅的地基,就是靠這兩棵梧桐樹給保住的。

裴家在打仗的時候出了國,後來土地放寬又把這片地買了回來,爺爺說,因為梧桐在等著鳳凰來,鳳凰未來,不能早歇。

梧桐苑,幾乎是這個家族裏權利的象征。

鳳凰來了嗎?

他反正不知道,隻記得好象還有一句詩,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

心裏突然有些發澀,他往主樓走去,進了樓,換上小英放下的脫鞋,樓梯才走到一半,便看到盡頭站著的女人目光灼灼的看著他,眼珠子裏那些情緒,被一團水波圈住,瑩瑩生光,“裴金城,我哥說,你會親自送我!”

..我會盡量在晚上十二點前更多幾章,繼續去。。

“嗯,我送你。”裴金城明明立在樓梯正中,卻伸手相扶,扶住光滑木質的扶手,小時候,他會跟金銳由傭人扶著,坐在這個樓梯扶手的最上端,然後滑下來。

多年下來,這扶手都已經被磨得發亮了。

好木就是好木,即使沒有漆上亮漆,照樣不顯頹舊,有的隻是優質木料經過歲月後留下來的無蟲記錄。

“你為什麽要送我?”申萱站在二樓的樓梯口,低頭,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在她下方站著難得仰視她一次的男人,她質問音色中,有些輕顫,叫她怎麽也想不通,他會這樣做。

他甚至連問她一句也沒有。

爺爺還暗示她,一家人都想她,不要過去太久。

金悅還抱著她說,要跟她一起回海城,直到她玩夠了,再一起回來。

可是她的丈夫,她的丈夫什麽也沒有跟她說,隻是對她的哥哥說,親自送。

“應該的。”他淡漠的說出三個字,目光輕移,已經避開了她審視的眼光,步子抬起,一階階的往上走去,可是樓道上方的盡頭站著的那個人,無形中給他一種壓力,一種說也說不出來的壓力,好象每抬一步,都要用很大的力氣,不然上方的那股氣勢,就要壓倒他。

他隻能硬著頭皮往上走,仿佛這就是一場戰爭,不進則退,退則敗!

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