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一是一二是二
“出差了，您找他有事嗎？”
“哦，沒了，再見。”申萱掛了電話。
他出差了，連個招呼也沒打。
昨天夜裏，他說，沒有公事，不要去找他，他並不想見到她。
申萱緊瞌了眼，顫顫呼吸，車子往新公司的路上，堵得不甚其煩。
在她的眼裏，裴金銳是個不善天花亂墜的演說的人，這件事，一是一，二是二，生活和工作要求都非常嚴苛，初初經營金城公司的時候，因為很多決斷性的事情，她下不了決心，被金銳痛罵過無數次。
他就是這樣的人，就算幫你，但該責該罰的，從來都不留情麵。
就像那時候金城醒來，不肯吃飯，砸碗，他也是從她手中搶過碗，當著眾多人的麵，喝斥她壓壞了金城的腿，弄得她萬分尷尬。
事業她做得順風順水，也未見他誇讚過她的能力。
在她眼裏，裴金銳即使是個冷情的人，但對家裏每一個人，都是熱忱的，連金悅都說，瑞哥哥這人刀子嘴，豆腐心，看著跟個鐵麵無私的人似的，可是心軟著呢。
可這樣一個人，金城怎麽就看不順眼呢？
吃醋了嗎？
申萱一個激靈，頭皮都被這個想法打得一麻。
車子開出一段後，前麵的路燈一紅，又堵住了，電話再次撥出去，居然通了，接起來的時候，她聽到了屬於機場的嘈雜之聲，男人的皮鞋在光滑明淨的地磚上踩出果伐有力的節奏。
“金城。”
“嗯，有事？”
申萱咬了咬唇，呼了口氣，才鼓氣勇氣說，“……你是吃金銳的醋了嗎？若是這樣的話，我們聊一下行不行？”
那頭的男人語氣輕謾帶諷，“申萱，你一大早的不用去分公司嗎？閑得慌？我說過，沒有公事不要來找我，以後少打這種私人電話來煩我！我現在特別煩你，你不知道嗎？女人不是該矜持些嗎？不要總做些讓人反感的事！”
電話掛斷，耳朵裏是忙音不斷，她還沒有問，關於那個喬小姐的事，不過，也許不用再問了。
矜持嗎？
她實在是太不矜持了。
裴金城掛了電話後，差點一個失手把手機砸進垃圾桶，可他已經走到了出口，接機的人，在朝他揮手，瞬間臉上便掛起紳士謙遜的笑容，朝著舉牌的人走過去。
申萱到了新公司，很快把早上的電話撇開，進入了工作狀態，與其說是工作，不是說是多聽少說，關於網遊，她至多是一個玩家，而韓岐揚卻有著強硬的專業技術。
所以，有些東西，申萱甚至聽起來特別廢力。
最後韓岐揚決定，每天上午，技術人員和公司幾個高層一起玩遊戲，玩好了，下午開會。
申萱從一個大忙人，徹底被裴金城架空成了一個遊手好閑的網民。
韓岐揚在確定從此後申萱都在世紀網遊上班的時候，他就狂笑了。
晚上請了公司所有的同事，吃飯。
韓岐揚鑽進申萱的辦公室，親密無間的摟上正端著杯子在給仙人球澆水的美人的肩膀，花樣美男的絕殺技露了出來，先笑後刀，“小璿子，你說說，我請同事吃飯，是不是該你付錢？”
申萱把水杯放下，甩了甩手上的水，逮著肩膀上的手，就咬一口，“兄弟，你再無恥點！”
韓岐揚被咬得跳腳，帶著華貴腕表的手在半空中甩著，哎喲哎喲的抽氣，“別這樣啊，你說說，你是大老板，難道不該請大家吃頓飯嗎？”
申萱伸了個懶腰，心想著反正以後不在總公司了，是不是可以不要穿職業裝了？一點也不舒服，搞IT的人都很隨意，她穿得太正式，反而不好，肩膀又扭了扭，“好啊，我給你十萬。其餘的，你出。”
韓岐揚大笑，“十萬請同事吃飯，怎麽都夠啦，小璿子是最好的小璿子，心底善良。”
申萱也不想回去想什麽白莎，想什麽喬小姐，她最近真是給煩透了。
下了班，便積極的跟著韓岐揚一行人去五星大飯店，世紀網遊都是韓岐揚找的人，所以申萱格外輕鬆，並不像在總公司那樣，冷冷清清。
世紀網遊主要是搞IT技術，本來就幾十個人而已，十萬的預算，不去五星大飯店，怎麽可能花得光？
韓岐揚打扮得就是一個招蜂引蝶的模樣，鮮豔奪目的色彩，是他的忠愛。
申萱一直都覺得韓岐揚是那種漂亮得到處都要招桃花的男人，從小就覺得這人沒有安全感，跟她哥哥一樣，隻不過一個是流氓，一個是騙子。
所以，有一個流氓哥哥和一個騙子哥哥，她就不會被騙。
但是今天晚上，韓岐揚被騙了。
一晚上吃得很嗨，同事也很開心，結帳的時候，韓岐揚撞了撞申萱，申萱訥訥回望他，“怎麽了？”
韓岐揚捏著申萱的臉搖，“怎麽了？裝蒜是吧？買單啊，你不是說你給十萬嗎？”
申萱也是酒足飯飽，回神後站起來去置物台上把電腦打開，然後打開弑神傳的遊戲，韓岐揚覺得這個節奏不太對，便也跟了過去，申萱很認真的說，“我還有三百多萬的金幣，給你帳戶裏轉十萬，算了，我給你五十萬吧。”
“噗！”
“哈哈～！”
同事都笑了，吃頓飯，給遊戲裏的金幣，這兩個上司，簡直是太搞笑了。。
韓岐揚搖著申萱的肩膀，很暴力的搖著她。
他吼她，“申萱！你這個大騙子！”
申萱很無辜，“你才是名副其實的騙子，明明說了我給你十萬啊，我這多的都給了。”
韓岐揚不齒她的行為！“騙子！”
申萱還是很無辜，“我是好人！”
韓岐揚瞪她一眼，“你這個混蛋！”
申萱露出一絲殲笑，“闖江湖，沒辦法不混蛋！”
韓岐揚知道，申萱從小就是個跟一堆男孩子都能玩到一起的女孩，她跟你好，把你當哥們，你就可以跟她勾肩搭背，她不懂什麽叫矜持，什麽叫男女有別，什麽叫男女受授不親。
若她不把你當朋友，惹到她了，她就會叫她哥哥帶人去揍你。
她哥哥是大流氓，她是小混蛋。
她允許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是把他當哥們，像他現在這樣。
他也一直這樣表現著，把自己弄得像個哥們，可是……
看到她臉上的殲笑，他伸手去揪住她的臉蛋，咬牙切齒的揪痛她，讓她絲毫也看不出他對她的疼惜，“叫你混蛋！叫你混蛋！”
“韓岐揚，你又揪我！我的臉從小到大的被你揪，揪得都快毀容了！”
韓岐揚聽到便“噗哧”一笑，心道，毀容了倒是好，毀容了，沒人喜歡你了，說不定你就沒這麽拽了。
吃了飯，又去唱了K，申萱回到梧桐苑的時候，已經過了零點。
申萱剛一進家門，裴金城已經換掉了工作時穿的衣服，洗好澡，換了休閑的T恤和休閑褲休閑鞋，他從她身邊經過，沒跟她打招呼，直接到苑門口摁了電動車的鈴。申萱轉過身去，看到裴金城不曾回過頭看她一眼，這時候，晚上那些歡聲笑語終於從腦子裏全都清了空。
她抬起腳步，朝苑門口等車的男人走過去，“金城。”
“這麽晚了，不去睡覺嗎？”裴金城目光隻是看著電動車該來的方向，淡漠的問。
那種問詢裏沒有情緒，隻像是敷衍的客套。
“這麽晚了，你要去哪兒？”她聞到了他身上的屬於家裏沐浴露的味道，他早就回來了？不是出差嗎？這麽晚還趕回來。
“有點事。”
她聽到他的不耐，並不願意和她多說話。
“金銳以後請我吃飯，我再也不去了。”申萱低了一下頭，緊緊捏著拳，指甲剜在手心裏，很疼，辛恬說，不要為了男人失去自我，不要為了男人舍棄自己的朋友，不要為了男人放棄你原來的圈子。
原來妥協，是一種傷害自尊的行為。
電動車開了過來，她似乎看到他的身形微微僵了片刻，可瞬間便毫不猶豫的上了電動車，他跟師傅說，“菊園。”
菊園？
申萱一直不讓自己亂飛的神經，轟的一聲被炸散開，那個喬小姐不是被安排進的菊園嗎？
電動車的聲音沒有油門，隻是“嗚”的一聲，在麵前飛過。
申萱追出去幾步，看到車子漸漸遠去，車子四周沒有窗戶，可以看到那個男人的背影，不曾回過一下頭。
一個白莎還不夠嗎？還來個姓喬的？還有一個五歲的兒子。
爺爺甚至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那個孩子的身上，還說什麽金城小的時候也很調皮。
申萱沒辦法不亂想，過去有個戀情，無所謂，可是孩子呢？
裴金城坐在電動車上，風吹進來，有河裏的寒氣夾和著，在夏日裏，這便是冷氣。
那些風迎麵直當當的撲過來，撲得他神經一爽，他不了解申萱，現在發現，他不能去了解那個女人，有些人注定就不會讓人好過。
有些人，越了解，越難受。
他這樣的人，就適合找個溫順恬淡的女人陪著，事事順從，什麽都聽他的。
什麽美貌，什麽個性，他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