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我要去把兒子認回來!

苗秀雅感覺三十多年了,孟有良強勢了三十多年,第一次如此徹底的像個失敗的人。

即便那時候她讓他走,不讓他見孩子。

她也僅僅隻是看到他不舍和難過。

但他依然是不會倒的。

他強勢是種進骨子裏的東西。

孟家的基業並非一般的家族,從小被灌輸的東西就是要勝!要贏!

不管手段如何,是陰是陽,結果是贏。

孟家那些男人,看著麵容俊逸慈和,實則個個都心狠手辣,並不好相與。

孟有良也並非善類。

在苗秀雅的眼裏,孟有良是從頭到腳的沒有遮擋,她知道他的奸,也知道他的詐,更知道他的滑,還知道他的虛。

他的每一樣壞的東西,她都知道。

隻是她卻被這樣一個人纏了半輩子。

即便他生氣的時候,兩個月不來找她,她也從不著急。

她知道,他會來。

她似乎吃死了他。

這樣的心態,已經成了習慣。

他是一個壞人,從來都不好。隻有外麵那些被蒙蔽的人才會誇他儒雅,有氣度。

他的確有很深的政-治抱負,也做得很好。

可在她眼裏,他是壞人。

隻是,她愛這個壞人,從十八歲起,從他把她的箭矢打離靶心那時起,怦然心動後便是無可救藥。

這個壞人如今所有的壞都被悲慟衝走了,他像一個廢人一個,跌跪在她麵前,姿態卑微的乞求她。

他說她自卑,可是因為一個孩子,他在她身邊堅持了三十多年,那個孩子的存在是抵抗自卑的資本。

如今一紙鑒定讓他垮了。

他是真的垮了,若他沒垮,這麽壞的一個人,不會弄成這樣子。

她都怕他站不起來。

“秀雅.....”

他又喊她一聲。

她輕歎一聲,低低道,“雲之。”她伸手,撫著他的頭發,硬硬的發茬紮著手心,一偏頭,把她的臉靠在他的發頂,“我就是恨死了你。”

她肩膀輕抖著,卻用另外一隻手臂圈住了他的後頸,一邊恨他,一邊抱著他。

“是我對不起你......”

“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還有表字。”她輕輕抽泣著,說著那些讓她難受的話,“大戶人家,或者家裏專門請有老師的孩子,幾乎都有表字,可你沒有。我想......”

她一咬唇,委屈的樣子,好象回到了那次同何柔談話後的情景。

“我想你是家境一般,父母怕是也不懂太多,所以你才沒有表字,可我從何柔嘴裏聽說你的表字的時候,好難過.....你竟連個名字也沒有告訴我。我卻天天歡喜著存錢,想給你做間商鋪,想讓你做些小生意,攢了錢娶我。”

他的額麵挨著她的頸窩,聽她說話,卻沒有抬頭,“我不敢,我若說了表字,你便會知道我的身份,回去一查就會知道我已經結了婚,怎麽會再理我?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會上心,可你不理我的時候,我才知道我上了太多心,我根本不敢同你說實話.....”

“那也好過苦我這一輩子。”

孟有良後悔過,卻沒有想過要改,他認為自己這輩子一意孤行,不計後果的,就這麽一件事,從未深刻檢討,檢討自己對她做的混帳事,“我太自私,若是回過頭去,我還是那麽自私,我拿得起,放不下.....”

苗秀雅輕歎一聲,“雲之.....”

“欸。”他聽她喊她的表字,心裏又是一陣泛酸。

這麽多年,她從未如此親近的喊過他,若不是那次她那次質問過他的身份,他一定會以為她從來都不知道他有表字。

現在才深刻的體會到,她是知道的,一直記在心裏,從她的聲音裏他聽出來,那是她記憶深處的名字。

此時的她,一定是放下了重重戒備,才會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講話。

曾經在青山馬場的時候,她也經常騎著馬在他身後追著喊,“有良,有良。”

她不是沒有討好過他。

她經常都在討好他,以為他家世一般,總不敢把自己的家境說得太富有,她隻想讓他感覺到他們是相配的。

其實她那些小心思,他早就看出來了。

起初隻覺得這女孩兒真是好玩,太逗了,時間越久,越是喜歡她那樣追著他。

不想惹麻煩,便不讓她懷孕。

後來怕她跑了嫁給別人,又改變初衷,恨不得她馬上就懷個孩子。

到如今什麽也沒有......

就這樣,半輩子過去了......

“這個表字,其實我是很喜歡的,我在想,你的先生是個什麽樣的人,才會給你起這樣的表字?你性子那麽霸道強勢,又不讓人分毫,件件事情都要做到出色,雲之?這樣的表字該是適合那些淡泊名利,追求閑雲野鶴般生活的人才對,可你......哎,我一直覺得你和這表字是不相配的,可後來一年年的看著你上位,你那性子,雲湧風起時,也泰然處之,怎麽會不配?”

“我是有多恨你呢?我恨得都不讓你看孩子,我不想讓你靠近,我怕你再打亂我的生活,我想平靜,不想你再傷我,我是真的,一想到你,就疼,就恨......”

他聽她這樣說,便不停的說對不起她。

“我這樣恨著你,卻找一個一個和你表字同姓的人,她生了女兒,我生了兒子,我要求我的兒子跟她姓,其實是姓了你的表字......其實我經常在想,我這輩子,到底是恨你,還是愛你.......”

她抽泣的時候,肩膀輕輕抖動,有嚶嚶的哭聲,他們都聽得很真切。

隻是他的後背僵硬發冷,埋在她頸窩處的額頭移開,抬臉看著她已經哭花的臉,怔聲問!“雲!”

“雲朗。”

她鬆開他,往後靠去,靠在椅枕上,抬起手臂來,抬在眼框上,偏過臉向外。

孟有良隻是看著苗秀雅哭,靜靜的看著她哭。

“雲朗是我的兒子?”

“嗯。”

“是我的?”

“嗯。”

“真的是我的?”

“嗯。”

“秀雅,你再不能騙我......”他伸手拉開她的手臂,又將她拉得坐起來。

躺椅的椅腳是半弧的木杖,人一拉起來,椅子便有些晃,他摁住晃動的椅子,看著眼前的女人,似要將她剖開看穿一樣。

他是真的怕了她了啊,他看了她的眼睛這麽幾十年,硬是沒分個真假。

“你不信就走,把那個本子填上名字去。”她把那本連個名字也沒有離婚證塞進他的胸口,還有些堵氣。

他看也沒看一眼,就順手把離婚證殼子扔在地上,當時若不拿張殼子扔過來,他是真出不了那口氣,恨死她了,現在卻,哎,終歸是愛死了她。

可現在一想想,兒子三十多歲了,他才知道有這麽個兒子的存在,心裏那種不平衡,壓都壓不住,“為什麽不肯告訴我?我,我有個兒子!你為什麽不早些告訴我!”

“你說要帶走!”

“我那是激將你,我是怕你打掉,你若不肯給我,我又怎麽會帶走?我就算帶走,也是為了讓你記著我,你問我要,我就會帶著孩子過來跟你在一起,我就是想你不跟我斷了,我哪會真搶。”

苗秀雅那時候也才十九歲,這輩子就愛過那麽一個人,就恨過那麽一個人,才一愛上,就已經恨上。

那樣的過渡讓她沒有辦法再信任愛情,信任男人,她隻能信自己,她隻恨得深一些,才會過得踏實些,半點情愛都不再敢去碰,更不敢去相信,“我那時候根本不信你!我後來也是不信你的!你把一個私生子帶回孟家那樣的軍閥世家,更何況何家也不是小門臉的門第,那孩子去了孟家,還能有活路嗎?一個兒子,在溫家就夠艱難了,更何況是在孟家.......

我和雲潔是在盤龍寺認識的,後來一起做產檢,她也艱難,前頭生了四個女兒,若是再是個女兒,她婆婆就要讓她打胎。

懷孕都四個月了,隻要懷過孕的女人都知道,怎麽可能舍得,她也難受,不想打掉孩子,可莫家的地位她也不得不.......

我和她屬於各取所需,在溫家帶個兒子,以溫宏波那性子,哪天殘疾了怕是都不知道,是個女兒他就會放下戒心,再加上你也答應過,女兒歸我,跟雲潔換,起碼我能經常看到。

莫錫山的人品很好,這是我考察過的,雲潔性子偏弱,我怕她對兒子的性格造成影響,所以在剛剛決定交換的時候,就同她談好了條件,孩子由莫錫山帶,她一年要一半以上的時間在娘家,在孩子性格形成的階段,她不能參與教育。

之前我幫過莫家好幾次,是想兒子過得好些,後來雲潔想要兩家聯姻,這樣兩個孩子走動起來,我們都可以跟孩子近些,起初我不太同意,我討厭這樣的包辦婚姻,我真是討厭。

可後來兩個孩子一見麵,也沒有說什麽印象不好。我就同意了.......”

孟有良聽著苗秀雅一件一件的說,心情就像過山車一樣。

一點沒假,上上下下的,這兩天他是全經曆了。

一下子跌到穀底,一下子又衝上雲宵。

他不但有孩子,而且是個兒子,而且那個兒子還姓了他的表字,三十多年前兒子就姓了他的表字,這姓是苗秀雅給定的,這說明她心裏一直都有他。

雖是三十多年都不知道兒子的存在,但一想著雲朗的樣子,便覺得瞬間欣慰,兒子的優秀是他接觸過的,不是道聽途說。

明明踏進這座樓的時候,他是又瘋又病,真的病入膏肓了,跟快要死了似的,現在又感覺到全身都是勁。

苗秀雅是在意他的,一直都是。

他是有兒子的,而且優秀。

他還有什麽理由低迷?

比什麽時候都高興。

孟有良大吸了好幾口氣,才讓自己的心髒跳得不那麽快。

急急的抓著苗秀雅的手,就把她拉起來,讓她站在地上後,便拉高她的手,靠在自己的臉上,就往上敲,“秀雅,是我對不住你,我打了你,也是我不對,你打回來,真的,你打回來。你要是覺得不過癮,你就拿棍子往我身上敲。

但我們去把兒子認回來,那是我兒子,我得把他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