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不顧旁人,緊緊的擁抱住她

可是,我卻如此無能。

在看到她滿身被包成蠶繭一樣的傷勢後,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無能,連個女人都保護不好,陷她於萬般凶險的境地,自己不但不能救她於水火,還差點讓她殞命。

雲朗的手指再也無法向前,抬不了更遠,莫黎站在辛恬chuang麵的另外一邊,彎腰,把辛恬的手輕輕拿出來,放在雲朗的手心裏,讓他握著,“老五,不難過了,恬恬現在情況好多了,醫生說不要幾天就會醒來,你至始至終都在保護恬恬的,別再自責了,你這樣責備自己,恬恬知道了也會難受的。”

在莫黎的眼中,雲朗是一個責任心很強的人,從小就是這樣,很小就把辛恬拉在屁股後麵,一點點大就是個小舅舅的樣子,做得十足。辛恬在辛家過得並不好,初到莫家的時候總是低著頭,怕這個怕那個,最先的時候,連外公外婆她都怕。

後來大院那一大片孩子,沒一個敢欺負辛恬的,因為雲朗這家夥,道理講不通的時候,他就要用拳頭,從小就是個打架的好手,以至於越到後麵,她的頭便越抬越高,反正有人撐腰作主,辛恬的膽子才愈發的大了起來,要不然怎麽說,辛恬那趾高氣昂的大脾氣是讓雲朗給慣出來的呢。

其實不要說是雲朗,家裏誰都對辛恬格外寵,因為大家都清楚辛恬在辛家受的氣,心疼弱者是普遍人的正常心態。所以心裏便格外疼這個孩子,總是有點好的都留給她先選,想彌補辛家對她的不善。

這次的事情,換了任何一個人,都會難受,雲朗是醒了,辛恬卻沒醒,醒過來的人對生死未卜的人怎麽可能不內疚,本來就血濃於水。

莫黎不敢說太多,怕雲朗難過,隻能一個勁的說恬恬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雲朗最後要求就在辛恬的房間住,把陪床移走,不然他不會放心的,人命在他手上出的事,他無法安心入睡。

莫錫山馬上就點頭同意了,這時候雲朗醒來,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得想辦法給他摘,沒有什麽比兒子重要,更何況現在雲朗情況也不好,萬萬不能生氣著急,這樣也好,兩個人在一個病房,隻要醫生說器械和工作都方便安排,他沒有一點意見,更方便照看。

雲朗的聽力漸漸恢複,他閉著眼睛躺在chuang上也能聽見辛恬吸氧時產生的聲音,這種聲音不能斷,一定要均勻,否則他根本沒辦法入睡。

他有時候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感覺恍如隔世,他什麽也沒記得,隻記得那個時候他拚命想要把血液渡給她喝,她一口也沒有吞,後來,他便緊緊的抱著她,什麽也沒有做。

當時的心,很疼,疼得沒有辦法抱起她來行走,隻想那樣,自暴自棄的抱著她,和她經曆同樣的事。

那個時候在樹林裏的最後時間,不知道怎麽想的,為什麽會做出那種自暴自棄的事情,若放在以前,不要說他自己,就是自己身邊的哥們動了那種念頭,他都得狠狠給那家夥幾拳頭,把他打醒不可。

有時候做一件事,其實不僅僅憑的衝動。

有時候經常想,辛恬簡直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雖然他隻大她一歲,但她的事,哪樣不是他給她弄得妥貼的。

她雞蛋不吃,他幫她吃。

她嫌熱根本不願意出門的時候,他去給她買冰淇淋。

她的裙子短了,也是他去給她買長裙遮住雪白的腿。

連她生理期,他都比她自己記得清楚,次次讓她忌口。

他好好嗬護著長大的女孩,變成了女人,後來分開,最後回到他的懷裏,卻用一種絕別的方式,他接受不了,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自己用這樣的方式和她分別。

如今這樣,有點盼頭倒是好的。

雲朗醒了,比以前更沉默,溫佳妮經常會在照顧好苗秀雅之後過來看他,他總是在她坐來後,豎起手指到唇邊,“噓!”一聲,做個噤聲的動作,示意她不要說話。

病房內不適合聊天,溫佳妮很清楚,雲朗受了刺激不想說話,她也理解,所以總是坐十幾分鍾,半個小時之後便又回苗秀雅的病房。

溫佳妮也不知道為什麽,母親明明已經有了轉醒的意識,卻就是沒辦法醒,經常會夢囈,會眼睫潮濕,會有害怕的輕哼聲,這些種種跡象都說明她可以轉醒。

問醫生,醫生也是說得非常大套,什麽臨**來說,這樣的病例也不是沒有,有可能病人主觀上什麽什麽,客觀上什麽什麽,反正說一大堆,就是沒有一個確切的為什麽不轉醒的說法。

孟有良從京都回來,一直了解苗秀雅的狀況,他有點著急,因為會議實在太多,當天晚上還要趕回京都,所以很想把苗秀雅接到京都方便照料,但溫佳妮不同意,這個醫院的標準已經非常高了,而且醫生也說了,這樣的情況,去任何地方治療的方式都差不多,需要親人守在身邊,多和她說說話,不要讓她大腦裏沒親人的聲音影像。

溫佳妮便有空就會跟苗秀雅說話,經常都輕輕的喊她“媽媽”。

紗布一天天的拆,幾個人身上的傷口都差不多結痂了,大的傷口在做縫合的時候已經做了微整形,很多小傷口用很好的藥,也會慢慢淡掉。

雲朗穿著條紋的病號服坐在辛恬的床前,沒說什麽,隻是把手心搭在她的額上,往上撫著,一遍又一遍的撫,時不時看一眼心電儀,還算比較正常的數據。

他偶爾也去苗秀雅的病房看看,聽父親說過了,這次要不是苗秀雅冒死進林子把他和辛恬弄出來,他們兩個已經成為了麻醉醒來的老虎的胃中餐了。

至於經過,溫佳妮也隻是含糊的說了一些,說具體的還要等她媽媽醒過來才知道,自己現在說的都有些揣測的意味在裏麵,不夠真實。

雲朗雖然對之前苗秀雅的強勢十分不滿,但這次她揀回了他和辛恬兩條命,他該感謝她,重生之恩,並不是小恩小惠,更何況她還是因為他們,才到現在還昏迷不醒。

自從雲朗可以下床走動了,莫錫山總是催著讓雲朗到戶外去走走,隻要在這個醫院裏輪流照顧雲朗的人都被莫錫山叮囑著讓雲朗完成這一任務。

雲潔一直因為雲朗和辛恬的事情,悲慟無法自製,身體虛弱到雲朗醒來才好轉。

這天終於可以正常吃些東西了,便在吃好早餐後,去了苗秀雅的房間,雖然苗秀雅沒醒,但溫佳妮還是讓雲潔坐著,給她倒茶水。

雲潔沒有心情喝茶,坐在苗秀雅的chuang邊不一陣便有了泣聲,“秀雅,這次多虧了你,我實在是慚愧,為了兩個孩子,把你弄成這個樣子,你一命換來他們兩命,我卻完好無損的坐在這裏,我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秀雅,對不起,對不起你……”

雲潔哭得異常傷心,抽噎得有時候一句話都會斷得聽不清,溫佳妮聽著那句“你一命換來他們兩命”,一下子戳中淚點,忍也忍不住。

“媽,您別哭了。”溫佳妮站在雲潔身後,握著她的肩膀。

雲潔哪裏收得住,看著chuang上女人的樣子,眼裏的愧疚和內疚根本藏不住,她把手拍在溫佳妮的手背上,“妮妮,我都沒臉當你婆婆,這次秀雅一個人衝進林子裏把兩個孩子救出來,我們莫家欠她,欠她一輩子都還不清。”

雲潔把手從溫佳妮的手背上拿開,拿起手帕摁在眼睛上,防止淚流洶湧,“怎麽還啊,欠這麽多,叫我們怎麽還啊。”

“媽,不怪您,怪我,是我非要進林子裏麵去,如果不是,不會有這樣的事,工作人員也會進去救的。”

雲潔搖頭,歎道,“沒這麽簡單的,你知道得很清楚,那裏麵有過槍響,兩聲,是你媽媽打死了裏麵那頭老虎,若是她晚進去一步,我們莫家兩個孩子,肯定就沒了啊,沒了啊!是我們莫家欠了秀雅的,是我欠了秀雅的,我對不起她,明明是該我進去的,可是我沒有秀雅的本事……”

溫佳妮她發現雲潔越說越語無紊次,越說越激動,便抱著她的頭,“媽媽,您別再自責了,就算當時我媽媽不進去,我也不可能讓你進去的啊,您年紀這麽大了,連馬也不會騎,不要再想了,好嗎?多一個人自責內疚也解決不了問題的,是不是??我們現在就用好一點的心情,來守著阿恬和媽媽,讓她們快點醒過來就好,是不是?”

雲潔靠在溫佳妮的身上,情緒慢慢的平靜下來,不再似方才那樣激動,而是說,“妮妮,你說得對,還是你心態比我好得多,是秀雅教得好,我,我過去守著阿恬,這幾天辛苦你了。”

“沒事,我不辛苦。”

把雲潔送走後,溫佳妮重新坐回到凳子上,“媽媽,你千萬不要有事情,你別害怕了,你醒了後,妮妮保護你,好不好?你以前一直想我繼承你的事業,我卻想當女0兵,但你從來沒有怪過我,等你醒了,我就去你公司上班,慢慢的等我都學會了,你就放手,就去好好休息,好不好?”

“阿朗現在受這麽重的傷,我和他的婚期應該又會往後拖了,媽媽,你一定醒過來,幫我主持婚禮。”

溫佳妮發現苗秀雅的眼睫毛更濕了,她忙著手絹去替她拭淚,卻又有兩大行淚水從眼縫中流出來,溫佳妮咬著唇,輕顫著聲,“媽媽,你醒了就睜開眼睛好不好?沒事了,現在已經出了那片林子,不害怕了,妮妮都在呢。”

“忘了跟你說,阿朗已經醒來,阿恬也快醒了,你不能再這樣了啊,媽媽……”

醫生說,苗秀雅這種昏迷恐懼性夢魘也不是什麽大的事,就是體力太虛弱,不太控製得住心裏和腦子裏的陰影,等身體慢慢好起來了,這種情況慢慢就不會有了。

但溫佳妮始終相信自己的母親睡不好,身體便不可能好得起來,試問幾個人整晚整晚的做夢睡眠質量能好的?睡眠質量一差,身體想好那簡直才是做夢。

辛恬動了動手指,嚶嚀了一聲,想要翻個身,感覺整個背都廢了,疼得很,卻翻不動。

聽到動靜的人,馬上睜大了眼,生怕自己看錯了,莫黎一直守著辛恬,她緊緊的盯著辛恬的一舉一動,手指動了一下,手臂動了好幾個,脖子也轉了幾下,眉頭皺了起來,嘴裏還難受的發出了一聲,“噝!”

莫黎簡直嚇得跳起來大叫了一聲,“啊!”

叫了之後,一看到辛恬嚇得虛睜著眼,驚慌的看著她,馬上又笑了,“恬恬,阿恬,我的小恬恬,你終於醒了。”

莫黎哪管什麽翻不翻身的大事,直接忘了,跑到窗戶邊,趴著身子就朝樓底下大喊,“雲五爺!雲五爺!咱們恬恬醒了!醒了!”

辛恬聽到“雲五爺”三個字的時候,心裏一直空空的地方,突然被填滿了,他果然沒事!

沒事,沒事就好,太好了!

雲朗本來鍛煉也不想離住院部太遠,他隻想找個地方應付老爺子,又能離辛恬近一些,萬一樓上有什麽事,他可以第一時間知道,免得到時候跑都來不及,就像現在一樣,若是遠了,四姐哪裏會喊得應他!

雲朗腿部骨折,打了石膏在小腿上,再加上身上多處大傷口,縫過針,這些傷都不能劇烈運動,不是會傷到腳,便是會把縫好的線拉崩掉。

他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不管後麵的人喊得有多凶,打著石膏的腳直接就放在地上受力,隻是把重心都放在另外一隻腳上而已,一瘸一拐的往大樓裏麵走去,走到電梯0門口,也不管什麽社會公德,美德,他隻知道他得快點上樓,所以嘴裏不停的說“不好意思”,卻幹得非常好意思的事,插隊。

也不管後麵的老頭老太太有沒有給這個年輕人上一堆傳統美德課,自動給耳朵戴上了耳塞,進去就靠在樓層數字按鈕邊,等待到時候第一個出去。

四姐興奮的喊聲還在鼓膜裏不停的敲,蕩出圈圈回聲。

雲朗雖然像個腿有殘廢的人一樣,卻走得非常快,雖然四姐的喊聲很開心很興奮,但他一直深深的蹙著那雙俊眉,半點不敢展開,目光緊緊的鎖著屬於辛恬的那間病房,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走到漆過淡雅清綠色的門口時,雲朗大口喘氣的聲音都不斷的大了起來,手握著房門的門鎖,他閉了閉眼睛,這呼吸居然還是靜不下來。

他聽到了裏麵的聲音,是四姐急急的說,“阿恬,我來我來!”

“哢!”雲朗馬上擰開門鎖,一步跨進門內,目光進來的時候,準準的盯住還在chuang上艱難翻身的女人。

辛恬被這一聲開門,也驚了一下,卻沒有太多的意外,她知道是他,看著他微顯喘氣的樣子,辛恬輕輕的彎了嘴角。

雲朗這才把步子放慢,不讓自己走路的樣子顯得那麽狼狽,莫黎看到雲朗,打趣道,“喲,雲五爺,您這是飛上樓的啊!你那骨折碎了骨頭的腿,不想要了啊?小心老爺子拿鞭子抽你!趕緊的讓醫生來看看。”

雲朗不悅的皺了一下眉,卻什麽也沒說。

莫黎隻是笑笑,她大方慣了,再說這個弟弟從小態度也沒見得什麽時候有多好過。

辛恬這才注意到雲朗的腳,白石膏打得胖胖的,整個腳像一隻雪地老人的大靴子,“怎麽了?這腳麽了?”見雲朗不理她,趕緊仰頭看向莫黎,急急道,“四姨,雲朗的腳怎麽了?你趕緊去叫醫生,這要是沒弄好,要錯位的!”

雲朗看也沒看莫黎,走到辛恬的chuang邊,坐下來,看了她好一陣,看得很仔細,從頭發到額頭,從眼睛到鼻子,從嘴巴到下頜,脖子,手臂,他樣樣都看過了,然後長長的鬆了口氣,伸開長臂,一俯身把她緊緊的抱住,呼吸都沉了下來,綿綿的,“阿恬,你終於醒了,我等你這麽多天,你才醒。”

小小的抱怨,卻有著驚喜難掩。

“雲朗。”辛恬被抱得有些緊,勒得有點難受,男人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手上力道可一點也沒有放鬆,連他的語氣都帶著薄怒和怨懟,“你耳朵是聾了嗎?我喊你這麽多天,你現在才醒過來!”

門輕輕被扣響,兩聲後,溫佳妮擰門而入,一眼便看見了雲朗俯身在chuang上,緊緊的抱著辛恬,而辛恬的眼裏,氤氳著虛弱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