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將心比心

“我去下……衛生間。”裴金城說話的聲音偏低,明明是件正常的事,但覺得這樣說出來很是難為情,畢竟誰平時上個衛生間還要與人通報?但是身體不便的時候隻能說,他想讓申萱扶他起來,哪知她卻把他摁得重新躺下。

“別起來了,等下扯著傷口,你腿也不方便,我給你拿便盆。”

申萱這段話說得極自然,輕描淡寫,不帶有任何的異樣情緒,這樣的事,對於她來說不算什麽,她照顧了他三年,細致入微的那種。

可是他忽略了此時的裴金城已經不是植物人。

D市晚上有點涼,她怕空調開著讓空氣幹燥,裴金城會更容易渴。

她還穿著早上來的時候穿的短袖休閑套裝,但外麵套了一件裴金城的襯衣,袖子挽著,衣服大大的。

但是,人長得漂亮,披塊床單在身上都可以走盤秀也許就是這樣的道理,申萱很養眼。

但是裴金城此時臉憋得通紅,絕不是因為尿急給憋的,也不是因為申萱長得美而害羞,他是在聽到申萱說出“便盆”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抖了。

他抖是因為有種叫自尊心的東西被人扇了耳光,不是說兩個人什麽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他就願意接受申萱這樣無所顧及的拿起便盆,掀開他的被子,脫去他的褲子,然後……

真想有條地縫鑽下去。

“金城,你……在害羞?”申萱小聲的問了一句。

金城,你在害羞嗎?

男人一直躲閃在的眸子適時抬起,不期然的遇上她的,她眼裏似疑似定的清明,一派認真卻探究的迷蒙,她在研究他是否害羞?

臉上燃起的火,倏地一下燒到了耳根子,燙到了整個脖子。

“亂說什麽!”他矢口否認。

他覺得自己不該是這樣。

他是裴家未來的家主,他是她的丈夫,他肩上應該扛起的是千斤的重擔,可是在這樣的時候,他連起**個衛生間都不能,這樣的自己在她麵前,像個廢人!

這樣的狀態,時時刻刻的提醒著他,曾經三年,他當了三年的廢人。

她略一凝神,“那你臉紅什麽?”

他才沒有!“誰臉紅?!申萱,把床給我搖起來!”

“這男人怎麽會這樣?”申萱輕輕一句嘟囊,便走到床側,摁了升降摁扭。

他聽著她不滿的語音,頓感不快,“嫌棄我?!”果然看他不能動,就這樣冷嘲熱諷?她向來是這樣,從他醒來過後,沒伺候他幾天就天天的對他冷嘲熱諷!

她呼了口氣,看著床板慢慢升起,白了他一眼,“哪敢?”

他一瞧她這樣眼神,不得了啦,這死女人果然不滿得很!“敢的話就要嫌棄?!”

“你!喂,裴金城,你這個瘋子邏輯!”

“誰不是瘋子!韓岐揚嗎?”

“你!”

他和她兩人都這樣幹瞪著對方,他們從來都是如此,在一起好言好語的時候屈指可數,天蠍和金牛,果然是天生的死對頭!

門被推開,溫柔沁水的聲音傳來,才打破他們之間的平靜,“金城,你醒了。”

裴金城這時候就想把一屋子女人全趕出去,換個護士進來。敷衍的應了聲,“嗯。”

白莎拎著食品保溫盒走了過來,“問了醫生,說你沒傷到內髒,可以吃東西的,給你弄了點粥。”

申萱知道,比起白莎這樣的細如蚊吟的溫柔,自己就是個母夜叉,可是細聲軟語,哪能時時都這樣?她捏了一下嗓子,也想把聲音弄得像白莎一樣細。

可待聲音快要發出來的時候,她忍住了。

她知道自己的聲音不屬於甜美型,有點低,韓岐揚說她的聲音說話的時候尾音帶點“絲”,很迷人的那種,說話慢的時候,顯得不急不躁,可是她跟裴金城在一起,什麽時候才可以達到不急不躁的地步?

“給我吧。”申萱過去,欲把白莎的粥接過來,端的是女主人的姿態,微微笑一頷首,“謝謝你,白小姐。”

白莎捏著保溫盒,不肯鬆手,她是想等金城醒來,親自喂他的。

眼睛汪汪撲水的望著申萱,申萱明眸噙笑,笑得眼尾都微微眯成了硬硬的角,瞳仁裏那絲綴笑的浮光也慢慢僵化,擰成一柄軟劍,“謝謝白小姐這麽細心,金城一定會很喜歡,等我扶他上好衛生間,再來吃。”

裴金城頭痛看到這樣的場麵,白莎他不想去刺激她,一說重話,又得哭鼻子。

申萱也不是省油的燈。

於別人來說,裴金城好似受了很重的傷,也的確行動不變,後背,腹部都有傷,可他認為沒有傷及內髒,思想清明便覺得不算重傷,既然不算重傷,不能上衛生間就變成了有些尷尬的事,可是偏偏又多來一個人看笑話。

“小莎,你把粥放下,好好回去休息,有什麽需要跟小英說。”裴金城的床背已經調成了斜躺,他人靠在床板上,雖然著病服,有些懨懨的病人之姿,偏偏生得俊秀,生病了磨掉了些戾氣,真真的好看。

申萱看男人說話便偏首睨去,看一眼便深呼吸回過頭來,心想,這個禍水當著她的麵調戲舊情人,忍了,退一步海闊天空。

白莎聽裴金城發了話,把保溫盒一鬆,交給了申萱,這次她聰明了些,繞到床右邊去,拉住裴金城的右手,溫笑輕聲道,“金城,你醒了,我過來陪陪你不好嗎?”

看到白莎雙手包住了裴金城的手,申萱轉開了目光,捏著保溫盒的手,指甲蓋上片片發白。

男人的餘光不禁然的偷偷瞟開,穿著他襯衣的女人已經把保溫盒放到了房尾那邊的桌子上,打開蓋子,把裏麵的粥倒進保溫盒自帶的不鏽鋼碗裏,她動作行雲流水,仿似這個房間並沒有多一個女人進來拉她丈夫的手,他有意等了須臾,卻不見她有任何反應,便對白莎道,“……我醒一陣,過會又會想睡的。”

白莎的手搭在裴金城手上,撫了撫,這時聽他說話,有了些尷尬,便岔開話題道,“房間有點冷,我幫你開空調吧。”她笑了笑,笑的時候如初夏茉莉,清新得很,她說著便站起來。

申萱把粥放好,調羹放進粥裏,對白莎沒了起初的氣勢,聲音冷清自然,低低的,“空調打開房間裏太幹,金城的藥液裏有致渴的成份,如果空調打開,他很容易引起幹燥上火,你怕冷,就多穿一件衣服。”

申萱之所以不像方才那樣跟白莎針對,是因為她記得有人說過,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搶也在你身邊,不是你的搶來也沒用,他還是會跑,想盡一切辦法。

既然兩個人要在她麵前不顧她的感受拉扯在一起,她如果不學會淡然麵對,以後有得受的。

既然這段婚姻她沒有權利結束,就讓順其自然。

這次他是為了申家才受傷的。

雖然嫁進裴家的時候,裴家爺爺就說過,“你從此都不再姓申,而姓裴,知道嗎?”

她知道。

所以她是裴家的人,但申家給了她生命,她的封建丈夫為她的娘家做了事,她該照顧他。

不應該帶有怨懟。

裴金城的目光落在申萱的襯衣上,那襯衣是他的,他一直沒說,是因為覺得她穿他的衣服,覺得挺好看。

房間裏是有點冷,這邊的天氣和G城不同,她穿他的衣服卻不開空調,是怕他渴?

程躲脖卻她。想法落下的時候,手已經不知不覺從白莎包合的手中抽了出來,對著申萱,“喂。”

申萱會意走過去,慢慢的掀開裴金城的被子,裴金城右小腿骨有骨碎,打了石膏,申萱趁著他睡著的時候,看過了。

隻是沒有看到他背上的傷怎麽樣,但是醫生說,是在後背左胸的位置,端端對著心髒,幸好不是鑽頭或者鐵鍬什麽的,否則就不知道有多危險。

當時從到醫生辦公室問情況出來的時候,她握頭拳頭就想,對嘛,她就說過,他這種人,天王老子都怕他,還有誰敢收他?

大難不死唄!

心裏這樣想著,眼淚還是忍不住偷偷就掉了出來。

他睡著的時候,她就想應該對他好一點。可他一醒,一講話,她就忍都忍不住要跟他吵嘴,總覺得他每句話都特別欠扁。

就算現在他想去上衛生間,叫她去扶,她也會想,他是怕他自己太重,免得壓到白莎那根弱不經風的小幼苗。

甩了甩頭,她真不能再想,越想越亂。

白莎失落的看著裴金城向申萱伸手,又時時銘記父親的話,“到了那邊,不要動不動就爭風吃醋,你要記住,你在裴家是妾室,裴家有裴家的規矩,若是申萱不交大房的私鑒在納妾的婚契上蓋印,你就不能進裴家的門,凡事忍幾分,懂不懂?”

即使很想跟裴金城親近,她還是咬著唇忍住了,她是要嫁給他的,申萱是大太太,自己不能太沒規矩,裴家的規矩是很等級分明的。

細沉的吐了口氣,目光有些淒然的看著在她麵前沉默卻有互動的二人。

裴金城伸手,將臂抬高,以為申萱從他臂下鑽過來,將他架在肩上,哪知待他將臂搭在肩上,她的手也抱不住了他的腰,另一手卻穿進了他的腿彎,意識到什麽,驚呼,“申萱!你要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