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病重。

這真不是人力所能挽回。

老太太七十多了, 在這個時代，已經是絕對的長壽。

保養的也好，基本上一輩子沒有過大病大災的。

就是老了, 熟透的瓜, 隨時都可能瓜熟蒂落。

跟有沒有好大夫關係不大。

六爺能做的, 就是讓老太太走的不痛苦。

可對於皇上來說，是真的傷得不輕。老爺子一輩子不容易，八歲登記, 一路風風雨雨，大大小小的風浪千錘百煉都是輕的。真正從頭開始，一路看著他的豐功偉績，陪著他曆經風雨, 並且一直站在他身後，堅定的支持他的, 就是老太後了。

人家這庶子與嫡母的關係處的, 親母子都得有九成比不了。

老太太懂得讓, 知道啥是知足, 怎麽才叫享福, 不爭不搶。但在皇上需要支持的時候, 從來都是堅定的。廢太子那麽大的事兒, 廢了又立，複立了還二廢的折騰，皇上都隻能在老太太那裏找到安慰。老太太沒表達過一點不認同。更沒有推薦過任何一個皇子, 沒為哪個說一句話。

自始至終，人家就隻跟著皇上保持一至。這一點, 就太難得了。

說是萬事不管, 可誰敢不重視老太後嗎？沒有的。

老太後從病重開始, 皇上就點燈熬油的親自守著侍疾。太後心疼已經六十多歲的兒子，不讓他守著，說了也不聽。也沒什麽可交代的，一輩子也過得夠榮耀，沒什麽遺憾的，就隻求遺死，別折騰晚輩了。

她一走，皇上就病倒了。這種最後一個長輩都離他而去的悲涼，誰都不能感同身受。

拖著病體，強撐著辦完了喪事，就臥床不起了。

六十五歲的老人了，大病這一場。

人心都開始浮動。

六爺在宮裏一住就是兩個月，既是侍疾，也是診病。

其他的皇子阿哥輪著班，每日兩人，十二個時辰不離人的守著。隻他一個，單在外間炕上給他備了個鋪蓋，用屏風擋著，累的時候能歇歇。情況比較好，不用他守著的時候，回阿哥所去住。

德妃娘娘早讓人把早年他們住過的阿哥所的院子給收拾出來了。

過年，因著國喪，太後百日沒過，一點絲竹樂音都沒有。皇上能起能走了，但不能長時間的坐著，團圓家宴都是特別簡單的略坐一坐就結束了。

各府都沒帶孩子進宮。

林染就是在年前進宮給德妃娘娘送年禮和年宴的時候，算是見了六爺兩回，給帶著一些衣服和日常用品進來。

平時消息往來，都靠弘暉。

說到弘暉，四福晉已經急得滿嘴都是水泡了。林染給開了好幾種去火的茶、湯，也沒有很緩解。

為啥的？

還不是因著弘暉的婚事嘛。

孩子今年都二十了。其他府裏的世子、阿哥，像他這麽大的時候，哪個不是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弘暉呢？別說媳婦兒沒有，連個身邊伺候的，通房丫頭都沒一個。

世子位，還被皇上壓了三年，四爺年年上折子請封世子，三爺五爺七爺家的都準了。就四爺請封弘暉不準。可要說對弘暉有啥不滿意的？

那是誰也不能那麽說。

天天帶身邊兒，親自教養，上朝都讓配著刀在禦座邊上給站崗，這一份榮寵，獨一份的。弘晰都比不了。

有不少大臣都在猜，年年有大臣上書讓皇上立太子，皇上都不立，是不是要直接傳位給孫子的意思？也有人猜，寵弘暉到這份上，是不是會傳位給四爺？

可是連世子都不批，那是啥意思呢？

四爺都沒明白，皇上也不給他解釋。他也隻能年年上折子請封世子。

好容易今年剛準了，成了雍親王世子了。四福晉這心才算是落了地。

世子準了，親事又卡住了。當初看好年氏，皇上轉頭賜給弘晰做了側福晉。年家那會兒是很滿意的，那兩年，也跟太子那邊兒明顯走得更近。

太子二次被廢之後，又上自家的門勤快些了。到是沒敢對自家有埋怨。隻是親事是真不能再從那個級別的人家找了。這有世子之名和沒有，還又不一樣，正式封了世子之後，福晉的出身又更重要。

四爺兩口子挑了不下二十家，皇上又是不給一句準話兒。

那誰能有啥法兒吧。

再加上，六爺早早的就交代了，不讓過早的給配屋裏人，對身體不好。弘暉向來聽他六叔的話，也信服。又常在禦前，大部分時間都住阿哥所，身邊就沒有伺候的丫頭，也沒那個條件。回到家裏，四福晉看得也嚴，從來不讓那些妖妖嬌嬌的近身。

真是幹幹淨淨。

好好的大小夥子，說不上媳婦兒，那當娘的能不急？

急死了好嘛。

再急，還說不出，可不得上火。

同歲的弘昐，身子跟他六叔沒差啥，人家兩年前就成親了，娶的福晉，還是烏雅家的表小姐。如今大兒子都會走了。

今年弘昀弘晗都十七了，也都定了親。皇上問都沒問過一句，才不稀得管呢。等過了太後的五個月孝期，就能成親。

就是弘暉，媳婦兒還沒個影。這又是太後的孝期，按製守五個月就行。可他能隻守五個月嗎？他待在禦前，住在宮裏，日日給太後請安，太後對他也比別個重孫好上不知凡幾。

按製守孝五個月是本分，那人家老太後對你格外的好，皇上又特別寵你，不也是情分？至少得守一年吧？

一年之後，就算馬上定親，準備婚禮，到成親，最少也得一年吧？那時候，弘暉多大了？二十二了，他十四叔這那麽大的時候，弘明都快十歲了……

萬一這兩年，皇上要是有個萬一，都不敢想，這親事得拖到什麽時候去。

你說鬧心不鬧心。

林染也知道四福晉著急。

這個事，真幫不上忙。

六爺也側麵的問過皇上，人家就覺得他大金孫哪哪都好，誰家的閨女都配不上，老小孩兒，老小孩兒的，在這事兒上任性起來，說不通，誰也沒招兒。

要說誰不著急，那第一個就是四爺。他心裏不知道多激動多美呢。

他肯定知道皇上為啥說誰也配不上他寶貝孫子。那他隻有暗爽的，怎麽可能著急。急啥，又不是三十五十了，漢武帝二十九才生第一個孩子呢，也沒耽誤啥。

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整天隻想著娶媳婦生孩子吧。

最大的事辦成了，多少媳婦找不著？多少孩子生不了？

所以，看著四爺是積極，那就是做樣子，他內心裏才不急呢。

弘暉更不急。

他是大人了，優秀的程度隻比四爺強，不會差。啥不懂啊。

真不急。

四月，把太後的靈柩送葬東陵之後。

皇上的身子差不多大好了。才開始恢複臨朝理事。也才有精力處理青海的戰事了。

開始為大軍出征做準備。

六十幾歲的皇帝，親征是不可能親征了。

領兵的大帥，就成了重中之重。

一邊是戶部兵部準備著出征的糧草消耗，武器鎧甲戰馬等等一應事務。吏部也開始頻繁的調動官員，往西北將來行軍所需，沿路的官員，都得調整到位。

八爺沉寂了快十年，並沒有就認命，這一把看到掌握兵權的機會，小動作不斷，又開始了。

隻不過，現如今，跟他爭的，可不是前太子了。四爺是個孤王，手下除了一個對他不怎麽一心一意的年羹堯，能用的沒幾個。那該爭也得爭。

動作最大的，反到是十四。

就是這麽牛。丟臉一回又一回的，到最後，幹脆就不要臉了，人家活得到是更自在了。大錯他又不犯，小錯不斷，有事沒事的在皇上那兒刷刷臉，氣氣他皇上老子，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他是最好的例子。

這些年，雖說還是個貝子，爵位沒比別人高，但在皇上那兒，確實比別個兒子自在些。老爺子說罵就罵，說打就打的，罵完打完人家沒事人一樣，該去還去。咋滴吧。

主要別的兒子，也沒他那個資本，敢跟皇上那麽二皮臉。

人家有掌實權的四哥，有掌著皇上健康的六哥，有掌宮務的親娘，還有皇上跟前第一人的親侄子。人家再作天作地的，皇上不看僧麵看佛麵，也不能把他怎麽著。別人怎麽比？

這回爭軍權，人家那一身的武功就顯出來了。

幾十萬大軍，皇上不能親征的情況下，帥位也隻能是皇子了。

從上往下捋吧。最知兵事的，當然是大阿哥，但是被圈了。三爺？隻會拽文。四爺？別提了。五爺？肚子跟年紀一樣大，怎麽帶兵？六爺、七爺身子不行。九爺？現在還在外麵不知道哪個國家呢？如今他是常年跑海貿，這一仗的經費就指著他呢。十爺？不是那塊料。十一？跟六爺一樣的玻璃人。十二？透明人，沒威信。十三？按能力是沒問題。但這不是不讓出門嘛。十五十六再往下，年紀太小。

這麽一算，看吧，就剩下八爺和十四了。八爺？那身子，前兩年病著都差點兒沒過去。現在對外也是一直說養病。這要是突然說大好了，能領軍打仗了，是不是有點兒打臉？

還剩下誰？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的。

是不是就剩下十四了？

年紀正當用，身體還賊棒。平時讓他皇阿瑪揍習慣了，還抗造。

不是他也得是他。

把四爺給愁得，又到府上跟六爺歎氣了。“我到不是不能容他帶兵出征，皇阿瑪身子大好了，他蹦達不起來。我就是犯愁，他心裏沒數兒，再覺著老爺子想怎麽著他了，瞎折騰……”

沒說出來的是，他也怕老爺子真的想怎麽著，那到時候，他怎麽辦？弘暉怎麽辦？特別是弘暉，到了這份兒上，還能有活路不？

六爺也愁啊，還得安慰他四哥：“沒事兒，哥。他折騰不起來。皇上心裏真屬意誰，是絕不會放著去外麵的……”

讓去那麽遠的地方帶兵，真有個萬一，回都回不來，京城在別人手裏，等你回來，黃花菜都涼了。皇上做了快六十年皇帝，能連這點事情都不明白？

四爺一想，是這個道理。又一想，“那老八？”

六爺馬上又接，“皇上要防著誰，也不會讓離遠了的。”

離得完，就不那麽好防了。

這話，說八爺行，說四爺也行啊。

不過四爺顯然沒覺得他自己需要被皇上防著。立馬被他六爺給說服了。

“話是這麽說，老十四那性子，犯起渾來，也是麻煩。”

那到是，這不也是六爺最愁的嘛。

“那也沒事兒，不還有娘娘呢嘛。”

當爹的不在了，當娘的不也能管兒子嘛。

也隻能那樣兒了，還能咋辦。

“六弟一定要把皇上的身體照看好。咱們做兒子的，總是希望阿瑪長命百歲的。”

四爺這是真話，他現在心裏並不能確定皇上就真的屬意他。還沒有底呢，他等著起。至少眼前這場戰事，皇上在與不在，就是不一樣的。

六爺鄭重的回他四哥：“一定。”

作者有話說：

明天見。

我爭取多碼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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