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是真傻,但也不算太傻,至少說的話我還是明白的,隻是要想上很久才能想通。

我朝著奶奶傻笑,手剛要往臉上抹就被她抽了一杆子,“真是個傻娃子。”

她連連歎氣,卻是拿我沒有半點辦法的,從兜裏掏出來一張紙給我擦幹淨了,坐在板凳上摘豆子,年紀雖然大了,可動作利索得很。

“小慧,小慧。”窗戶底下有人喊。

我頭正朝著窗口扭呢,她一抬頭就瞧見我了,眉心都能擰成一個疙瘩,奶奶見是她,端著話說:“英娥,你咋來了,這……”

“繼媽。”我喊了一聲,傻不拉幾的笑了一下。

“妹兒乖。”繼媽也朝我笑一下,她的顴骨很高,染了霜一樣凍得通紅,而且個頭還小,這時擱窗戶底下站著,能隻能瞧見她一雙眼睛,渾濁偏暗,頭頂上白了一半,額頭印有幾道很深的皺紋。

她對我奶使了一個眼色,我奶放下手中的豆杆子跟我說:“妹兒,奶出去和你繼媽說幾句話,你在這先玩著。”

我低頭玩兒,“我知道了。”

奶奶見我聽話懂事兒的樣,也就沒管我自己往外頭走了,我撿了一顆豆子往嘴裏放,窗底下的繼媽連連大喊:“吃不得吃不得,妹兒,吐出來……”

我可沒理,張嘴嚼了幾下,又生又澀的,難吃死了。

呸呸呸——

我朝地上吐口水,眉毛眼睛都擠到一起了,“不好吃,繼媽,豆子不好吃。”

“白芊芊!”奶奶還沒走出門呢,轉過身幾步走來,撈起豆杆子就往我手上一撩,氣急敗壞的,“我讓你瞎吃東西,讓你瞎吃東西……”

“哇哇哇——”我張嘴嘴幹嚎,眼淚硬是沒掉下一顆,滿屋子亂蹦,奶奶的鞭子抽得歡實,追著我打。

“哎呀,真是要命了,好好說話咋還上鞭子了呢。”繼媽一著急,小跑著進屋剛想攔,村裏的狗忽然狂喊亂吠,“汪汪汪——汪汪汪——”

“奶,奶,狗叫了狗叫了。”我喊得上氣不接下氣,身小,往桌底下一鑽,瑟縮在一個角落裏粗粗的喘氣。

外邊兒有兩雙腳,奶奶和繼媽站到一起了。

“行了,別打了。”是繼媽的聲兒,我咯咯地笑了一下,鑽了出來,奶奶瞅見我嘴巴一歪又要動氣,院門外邊有人喊:“三嬸兒,三嬸兒,春明你媽在家麽?”

“誒——”奶奶拉長了聲兒,“我在呢。”

“三嬸兒,你在就太好了。”

繼媽抻頭看一眼,眉頭擰成疙瘩,“奇了怪了,他來找你做什麽,年前不是擱家裏吵了一架,這會兒倒是沒羞沒臊的上門了,這狗叫得這麽歡實,肯定是上門求事兒了。”

“這話家裏頭說行,擱外邊兒就別說了。”奶奶白我繼媽一眼,往窗口外探身,應了一聲:“春樹,找我有什麽事,進屋子裏來說吧。”

“師姐,也就你……”繼媽才想說些什麽,奶奶可沒讓她往下說,自個兒接茬:“他能找上門,估計家裏頭有些事情挺麻煩的。”

我抓了一把豆子放手裏玩,才一會兒那腳步聲就落進耳朵裏,慌慌張張的喊著:“三嬸兒你快去看看龍子,龍子他鬧著呢。”

奶奶臉上的皺紋都要擠一塊了,冷著嗓問:“鬧什麽勁兒?”

我抬頭喊了一聲:“是大伯啊。”

“誒,妹兒,”來人是我大伯,三十多歲的年紀,黝黑的一張臉,個兒不算很高,他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尷尬的看了一眼繼媽,“李仙娘也在這裏啊,那個……三嬸兒,龍子他……”

“有什麽不能說的,李仙娘不是外人。”奶奶沒個好臉色,從我手裏把豆子扣下來也沒空教訓我,隻朝大伯說:“你們家兒子這事兒,我怕是管不了了。”

“三嬸兒……”大伯一聽,登時臉色大變,扶著桌角都快站不穩了,嘴唇顫著:“這事兒要是你不管,就沒人管得了了。”

“這東西找上門,可不是自己造的。”奶奶哼了一氣,見我可勁兒的往嘴巴裏塞豆子,她一杆子又抽了我手背一下,“白芊芊你怎麽那麽蠢!”

大伯撲通一下就跪住了,滿眼乞求:“三嬸兒……求您了。”

我懵了一下,大伯這是什麽事兒,還需得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