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家
其實，從楊羽倒地那時起，趙樣便已經埋伏在側了。而老鬼是最早發現趙樣存在的。他出言誘騙老三，也並非為了將老三引到身邊。這樣做的目的，僅僅是讓背靠牆壁的老三離開那堵牆，給握著塗滿童子血匕首的趙樣，一個偷襲的機會而已。起初，他也無法確認趙樣到底是敵是友，然而，當他注意到，每每龍沫瑤流著眼淚，為楊羽擦去因為疼痛而流出的汗水，那個隱在暗處的女子，都會不由自主得透出幾分寒意時，他便什麽都明白了。
老三這次真的很冤，雖然他的確不如老鬼那般感應靈敏，但若是在平時，即使真的將後背完全賣給了趙樣，他也未必就會被飛刀刺中要害。無數個巧合，化作了最終的必然。如果，老三沒有為了博取老鬼，楊羽等人的信任，故意削弱自己的力量，甚至不惜暫時舍去了雙腿；如果，老三沒有被老鬼刺激得情緒激動，因而警惕性下降；又如果，他沒有忽然間的良心發現，出言提醒楊羽給龍沫瑤一個痛快……好吧，所以說，現實，沒有如果。
老鬼咬牙掙紮著挪到老三身邊，看著他不斷抽搐的魂體，看著他的怨氣不斷渙散，看著紮在他怨氣核心上的匕首。老鬼哭了。這是楊羽第一次見到老鬼哭。沒有眼淚，甚至沒有發出聲音。但是，一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悲傷，卻在無聲的彌漫。
“鬼……哥……你，恨我嗎？”沒有了猙獰，沒有了狡詐，先是無意中被楊羽特殊的童子血所傷，徹底現形，之後又被趙樣沾滿童子血的飛刀，直接命中怨氣核心，老三的命運已然注定。此時的他，格外安詳。
“自家……兄弟，不恨……”聽老鬼的聲音，他竟是有些嗚咽了。
“鬼哥……你……哭了？哈，我……我不配……”老三越來越虛弱，整個魂體也在逐漸淡去，“這是……那個倭國雜碎頭子……的部分靈魂，給你……”
老三艱難得從自己胸口，抓出了剛才展示過的小小鬼火，輕輕將它遞給了老鬼。
“鬼哥……路……是自己選的……我認……算了，我……累了，真的累了……”見老鬼無言得收下了那鬼火，老三明顯開心了許多，“鬼哥……我，我真的……隻是想……給咱們找個歸宿……你，太苦了……”
“我知道……”
“鬼哥……我沒有做過對不起兄弟的事……”
“我知道……”
在龍沫瑤和趙樣的攙扶下，楊羽艱難得站在一邊旁聽。雖然在最後，最關鍵的時刻，這個英靈出賣並偷襲了自己，但楊羽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恨他。
“老鬼，老三前輩有沒有殺過人？”
“變成鬼後，沒有……你是什麽意思？”攥著老三的手，老鬼奇怪得看向楊羽。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哆夜.……”嘶啞，卻前所未有的虔誠。楊羽閉目肅立，悠揚低緩的《往生咒》娓娓頌出，輕輕得回蕩在黑暗的隧道中。
即使，有那麽一刹那的自私，也依然無法掩蓋您的偉大。您說，您愛這個國家，可是誰愛您呢？好吧，我不知道曾經是否有人愛過，但是，至少，現在開始，我會愛您，我會敬您，永遠。
老三定定得望著眼前這個，剛剛被自己偷襲過，甚至幾乎被自己害死的，不到20歲的年輕少年，眼含笑意得為自己念誦著往生咒，冰冷絕望了幾十年的心，沒來由的一陣溫暖。忽然，老三似是看到遠方，正有無數的人影在向自己走來，那裏，有因為打牌，輸給了自己無數根香煙的老二，有靦腆得像個姑娘的老四，有無數銘記的，或者遺忘的戰友，還有，已經看不清麵貌的爹娘……他們，來接我回家了……
老三麵上的五個窟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飽經風霜，卻英氣勃勃的，男子的臉，在他魂體完全消失的時候，他笑了……
往生咒，照亮，回家的路……
後來的事情，已經不必再浪費文字詳細描述。老三被耍了，那所謂“惡靈首領的一部分靈魂”，根本就是個騙局，掐滅“鬼火”完全就沒對那惡靈構成任何影響。然而，趙樣的強勢回歸，還是讓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在她強大的陰陽眼的注視下，縱使一眾惡靈，如何機巧百出，終是無所遁形。蘸著楊羽身上的鮮血，趙樣徹底出了口惡氣。為自己，也為已經完全瘋掉的段錦。心知再無退路的倭國眾惡靈，最後竟是十分爺們兒的選擇了死戰不退，一番惡鬥，又給趙樣添了幾道傷口的它們，全部被蘸了楊羽血液的那把雙刃匕首，紮成了虛無。
“愚蠢，我可不僅僅是能看見你們的身影呢……”狠狠得將匕首紮進那隻惡靈首領的腹部，趙樣麵無表情得自語著，“連你們怨氣團的所在，我也能看的見哦……安心的消失吧……”隨著最後一隻惡靈悲鳴著消散，趙樣和龍沫瑤脖頸上的印記，徹底消失……
由於失血過多，又強撐著動用本就幾近枯竭的靈氣，堅持為老三念誦完了全套的往生咒，楊羽最終還是昏迷了過去。不過，昏迷之前，他很是慶幸，還好自己英明神武，聰明伶俐，早就將所知道的東西，毫無保留的講給了趙樣和龍沫瑤聽，否則……
老鬼將楊羽等人送上地麵之後，便與眾人告別，帶著癡癡傻傻的段錦回到了那個黑暗的地下迷宮之中。
離別之際，老鬼托趙樣和龍沫瑤給楊羽帶了句話。
“豈可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我等如是，你等亦如是，珍重珍重。”
“他就說了這些？”楊羽再一次纏滿繃帶得躺在了醫院的病**，床頭擺滿了鮮花，龍沫瑤正認真得給楊羽切著橙子，“沒說他以後的打算嗎？”
趙樣慵懶得倚在楊羽病榻邊，先是一臉寒霜得，將隔壁床那個盯著自己和龍沫瑤看了半天的病號，嚇得蒙被裝睡後，這才輕鬆得對楊羽說道：“沒說，咱們也沒必要管，他們不害人就好了，你操什麽閑心，不會是看上那個女鬼了吧……”
龍沫瑤憤憤得為她的段錦姐姐鳴起了不平，楊羽無奈得笑笑，換了個問題：“呃，那間布置著，能將鬼魂變成活人的……”
“沒用了，知道那個轉化邪術的人和鬼，都失蹤的失蹤，消失的消失了，而且……”趙樣抓過一瓣龍沫瑤本想遞給楊羽的，切好去皮的橙子，直接放進了自己的嘴裏，“那個地宮被**的人接管了，我們就是想去找那個房間，怕是也沒機會了。”
“**？怎麽會……瑤瑤，瑤瑤乖，別生氣，別生氣……”楊羽陪著笑臉，盡力安撫著暴跳的龍沫瑤。
“你也不想想，那個意中人酒吧的老板和警方是什麽關係，這種事，他會隱瞞嗎？”看都沒有看龍沫瑤，趙樣自顧自得再次抓過一瓣橙子。
“哦，最後一個問題了……”楊羽湊到趙樣耳邊，壓低了聲音，“那天，你已經靈魂離體了吧，你是怎麽又靈魂歸位的啊？直接往肉身上一撲嗎？”
趙樣沒有回答，隻是偏過頭，無言得看了會兒撅著小嘴，氣哼哼得繼續剝橙子的龍沫瑤，半晌，一絲微不可察的輕笑浮現在她的嘴角。
“我走了，該去找那位劉老板要帳去了，哼哼，才20萬，這次咱們可虧大了……”一巴掌拍在楊羽的傷口上，趙樣長身而起，挎著心愛的黑色包包，轉身向病房門口走去，“哦，對了，小狐狸，謝謝你剝的橙子，還有……謝謝你的手環。”
訝異得望著趙樣性感得倩影，婷婷嫋嫋得消失在病房門口，龍沫瑤的臉上慢慢漾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捧著橙子的她，開心得對正疼得呲牙列嘴的楊羽說道：“嘿嘿，趙樣姐姐那麽厲害的人都誇我了呢！人家沒騙你吧，我的手環真的很厲害呢！以後可不許再嫌我沒用了喔……呀！楊羽，她剛才拍你哪裏呢？！你臉色怎麽這麽差呢！醫生！醫生……”
“最新消息，近日，本市有關部門，在我市西城區，某酒吧地下，發現一處龐大的地下建築群，據專業人士稱，該建築群始建於解放前期，疑似倭軍在我市駐紮期間修建，其具體用途暫待進一步研究……此次發現，對於T市，解放前部分曆史的考證工作，具有十分特殊的意義……本台將對該新聞，進行追蹤報道……2004年9月3日。”
我們愛這個國家，可是誰愛過我們？
豈可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於心。
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第五個故事：執念，鬼影與趙小樣
.～完～
第六個故事：老宅，捷飛與誌遠社
關於本故事想說的一點話，沒興趣的朋友可以直接略過，無關您對後續劇情的閱讀……
這個故事，是目前為止，《我們的靈異世界》所講故事中，選取真實素材最多的一則故事。當然，這其中依然免不了藝術的加工……但是，那群英靈，和那個特殊的日子，卻是真真切切的。雖然具體情況不便告訴大家，但風箏還是希望，更多一些人能夠知道，在這960萬平方公裏的泥土下，埋著無數捍衛過祖國尊嚴的無名英魂。他們愛著這個國家，可是誰愛他們呢？時也，勢也，不便多言，就此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