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變數

“你小子行啊……”楊羽壓低聲音,費力得將氧氣罐,水肺等物品連拉帶拽得弄到暗處,謹慎得四下張望著,“這麽快就把那門弄開了,比你磊哥當年強多了。”

被楊羽誇獎的那人,正是之前被石磊拍過腦袋,紮了無數耳釘的“白夾克”,不過,此時的他,早脫掉了那件醒目的外套,身手敏捷得將倉庫門帶上,輕手輕腳得竄到楊羽身邊,傻傻得咧嘴一樂,撓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得低聲道:“我這也都是跟磊哥學的……”

沒時間客套,楊羽二人麻利得收拾好從警察倉庫“借”出來的潛水設備,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就是石磊和楊羽製定的計劃。很簡單的聲東擊西,由石磊率眾與警察發生糾紛,鬧得越大越好,楊羽則與“業務熟練”的白夾克摸到存放著警用水上設備的倉庫。泗水畢竟是小地方,各種後勤設施並不完備,警員管理也有鬆散,說是倉庫,其實也隻是征用了河邊漁民自己蓋的小房子,很巧,這房子的主人,正是那“業務”熟練的“白夾克,耳釘男”……

午夜的河麵上一片黑暗,四下裏隻聽得到陣陣微弱的水流聲,遠處岸上,點點隱約的燈火,反將氣氛襯托得更加陰森。

一條木船,沒有點燈,孤零零得漂在漆黑的河麵上,一個紮滿耳釘的小夥子正與背著潛水設備的楊羽交流著什麽。

“楊大哥,還要下去啊?”耳釘男苦著一張臉,遞給楊羽一瓶剛剛擰開蓋子的礦泉水,“咱們從河岸一路搜索到這裏,都上下3趟了,您的身體……”

默默喝了口水,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腦袋,剛才耳朵被水壓弄得特難受,好像還進水了……幸好自己曾看過潛水的教學視頻,沒有傻乎乎得帶耳塞……

“沒事……”楊羽疲倦得笑了笑,再次背起沉重的氧氣瓶,帶好潛水鏡,“還是老樣子,拍三下船幫,拉我上來。”

言罷,起身,正準備入水,楊羽似乎又想起了什麽,拿開叼在口中的矽膠套,扭頭說道:“拿好我給你的那個護身符,自己小心點。”

耳釘男拍了拍衣服口袋,很憨厚得笑笑。

“唉,這麽實在的人,怎麽就去跟著石磊混社會了呢……”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什麽,楊羽搖搖頭,帶好呼吸器,小船一晃,輕輕入水。

“因為我擺的燒烤攤,總被城管砸……”耳釘男盯著漆黑的河水,恍如囈語般得說道……

又是一段漫長的等待。連手表都沒有的耳釘男甚至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望望燈光暗淡的河岸,瞧瞧微有波瀾的河麵,無聊的耳釘男,忽然感覺周圍的溫度似乎越來越低。嚐試著摸了下河水,涼意刺骨。

“真涼啊……也就是楊大哥這麽棒的體格,要是我……唉……”情不自禁得打了個冷戰,耳釘男低聲念叨著。

“嘩啦……

兀自跟自己聊天的耳釘男,忽然聽到身後似乎傳來了一陣劃水聲,有些驚懼得回頭望去,卻隻瞧見一片晃著漣漪的水麵。

“楊哥?是你嗎?”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嘩啦……嘩啦”又是一串水聲響起,還是在自己背後。

慌忙掏出楊羽留給自己的大悲咒護身符,死死攥緊,膽子本就不大的耳釘男嚇得嘴唇都白了。果然是知道得越多,越害怕。如果,他不知道泗水如今的局麵,是無數陰魂造成的,如果,他不知道這泗水河下,就是陰魂們曾經的家,他也不會嚇成這個樣子。

“嘭嘭嘭”,就在耳釘男恐懼得開始猶豫,是否要自己開溜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一陣敲擊船幫的聲音,“拉我上去……”

激動得快掉下眼淚的耳釘男一把抓住伸上來的手,高興得說道:“楊哥啊,你可算上來了,嚇死……”

“噗通……”

淒冷柔和的月光靜靜得灑在河麵上,小船依舊孤零零得漂著,卻已經空無一物,旁邊,一灘巨大的漣漪正晃動著,緩緩散去……河麵上,開始起霧了……

河麵之下,穿戴整齊的楊羽正用和潛水設備一起“借”來的水下手電照著河底,水有些渾,魚也不多,河底還有不少雜物,這給楊羽的搜索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從程瑜發現白石的河岸開始,循著河底泥沙中若隱若現的白色碎石一路找來,不知不覺間,竟是已到了河的中央,如果真有什麽玉鬥陣,什麽紅蓮陣眼的話,肯定就在這附近了,可是……該死,陣眼是啥樣子的嘛,紅蓮……應該是紅的吧……

實際上,楊羽的內心深處,一直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喊著“別傻了,又不是拍電影,河麵這麽大,隻你一個人,根本不可能找到的!”隻是,有些時候,有些事,就是如此沒有道理,明知不可為,卻隻能為之,必須為之……

不知過了多久,心情愈發焦躁的楊羽感到一陣陣的惡心頭暈,必須得上去了……很是不甘心得望了眼四下裏樣子幾乎完全一樣的河底,辯別了一下小船的方位,無奈得向上浮去。

怎麽辦,根本就找不到啊,怎麽……

剛剛浮出水麵的楊羽,眼前猛得亮起一道強烈的白光……

不知哪裏來的大船上,楊羽正披著毯子,一臉倔強得坐著。

“小夥子,不想說點什麽嗎?”一個低沉的男音不緊不慢得說道。

楊羽眼睛都沒抬,自然也沒有答話。

“膽子不小嘛,夥同社會閑散人員,愚弄警察,盜竊警察設備……”還是那個人,邊說邊走到楊羽對麵,坐下,正是一臉戲虐的何健飛。

反正我未成年,你拿我沒辦法,哼……

“別以為你未成年,警察就拿你沒辦法,想想你上新聞報道後的情景吧,失足少年偷竊成性,喪心病狂向警察下手,家庭教育失敗的典型……”

“這TM跟我家裏人沒關係!”楊羽終於忍不住了,“我家教好著呢!”

何健飛冷哼道:“不想你們全家都跟你一起丟人,就老實點告訴我,你冒險偷潛水設備,來這裏找什麽!”

何健飛不太相信眼前這個出言不遜的半大小子就是那製造疫情的人,但不管怎樣,他一定與這疫情有極大的關係。

楊羽又不作聲了,皺眉思考著什麽。

“別想編些不著邊際的話來蒙我,我審過的犯人,比你頭發都多!哼,大半夜一個人跑到這裏……”

“什麽?一個人?”直到剛才,楊羽都以為那耳釘男,定是也被這個討厭的警察給抓起來了,可現在聽這人的意思,竟是隻找到了自己一個!耳釘男哪裏去了?!

何健飛被楊羽問得也是一愣,這小子的意思是他還有同夥?可我們確實隻發現他一個人啊,那艘小船上……沒人啊,跑了?不可能,這個季節,這麽寬的河麵,要想遊上岸……而且,這小子的表情,不大對勁啊……一切的念頭都在瞬間轉過,何健飛微一沉吟,遂裝作疑惑得樣子問道:“怎麽,還有人嗎?我們隻發現你一個人啊,呀,該不會是被……”

“不可能的!我給他護身符了,他不可能被附體的!”楊羽還是年輕啊,幾句話間,便被何健飛給算計了。

看著何健飛那眯眼冷笑的樣子,擔心著耳釘男的安危,想著反正已經這樣了,愛咋咋地的楊羽心一橫,將自己所知道的,關於那些陰魂的一切事情,及自己和肖震的推論統統講了出來。

滔滔不絕的講了近半個小時,口幹舌燥的楊羽最後有些負氣得說道:“就是這麽回事了,你愛信不信,都說要相信國家,相信D,好吧,現在我相信你們了,你們去想轍吧。對了,我那個紮了好多耳釘的朋友呢,你可別騙我,他到底……”

聽著楊羽恍如天方夜譚般的“供詞”,何健飛麵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一會兒惱怒,一會兒猜疑,一會兒又變得凝重。

這小子,不像在說謊啊……是他演技太好了,還是真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太荒謬了!

“閉嘴!”打斷了楊羽的話,何健飛猛得一拍艙壁,嗡嗡回聲中,聲色俱厲得喝道,“滿嘴胡說八道!你把我當傻子……”

“當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兀得響起,“何頭兒,您能出來一下嗎?”

何健飛認得,這聲音是自己那個有些書生氣的手下小穆,他沒有理會正咬牙切齒的楊羽,淡定的推門而去,不無惡意得將楊羽關了“小黑屋”,小孩嘛,都是怕黑的……

完了,這下,真的是完了……隨著何健飛的離去,楊羽也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直接癱軟在板凳上,心中滿是絕望。

“什麽?怎麽會找不到碼頭?我們這才出來多遠啊?這河才多寬啊?”何健飛一向淡然的臉上正寫滿了不可思議。

“突然就起霧了,非常濃,什麽也看不見,而且,雷達,指針,無線電,甚至手機,對講機,全部失靈。不是沒信號就是隻有雜音!”此時,經常因過於注重自己儀容而被同伴找樂的小穆,竟連額頭上的汗水都顧不上擦,隻因為,陪著自己這個老上司多少年來南征北戰,什麽樣的情況沒遇到過,可如此邪門的事情,卻是第一次,“更糟糕的是,我們有幾個同誌,似乎有點……嗯……不太正常……”

“不正常?帶我去看看!”小穆說話,向來是幹淨利落,這次卻突然變得吞吐起來,麵色也有些難看,何健飛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被獨自關在船艙內,沒有光,也沒有聲音,雖然命運一次又一次將楊羽和泗水推向絕境,但不屈如他,又怎會真的就這樣“完了”?

等不到機會,我就創造機會,不給我希望,就自己創造希望,扼不住命運的咽喉,就一腳把命運踢倒在地上……

於是,楊羽盤腿坐下,開始默誦有安神靜氣功效的《心經》。

總會有法子的,冷靜下來,冷靜……

“啪!”

槍聲!

楊羽猛得噤言,黑暗的環境下,聽覺更加靈敏,沒錯,剛才那確實是槍聲,緊張得從地上躍起,將耳朵貼在船壁上……

“啪!啪!啪!”

一連串的槍聲!還有……呼喊,咆哮,雜亂的腳步……又出什麽事了?

沒等楊羽想出個所以然來,又是“咚”的一聲悶響,似是有什麽重物撞在了那緊閉的艙門上。

屏息,垂首,再抬頭時,楊羽的視線中已是一片猩紅,在這黑暗密閉的船艙中,也能看到些東西了,至少比瞎子強……

踮著腳尖,步履輕盈得掠到艙門旁邊,沒敢碰那又沒了聲息的鐵門,側耳傾聽艙外的情況……

“啪!”又是一聲槍響,嚇得楊羽一機靈,這次那槍聲就在門外!接著,“嘩啦,嘎吱”艙門開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猛得撲了進來!

高度戒備的楊羽險些就一記鞭腿抽上去,還好,千鈞一發之際,他認出那黑影隻是一個昏迷中的陌生警察,撲進來,就直接趴地上不動了,死活不知,要是楊羽那一腳真踢實了,依這警察目前的情況看,怕是得直接殉職了吧……

啪啪!門外還有人,又在開槍射著什麽,轟鳴的槍聲震得楊羽耳朵有些發麻,沒敢動,繼續潛伏在黑暗中。

又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得衝進了這小小的船艙,一進來,便猛得將艙門關上,居然還不忘反鎖,如此緊張黑暗的環境,能做到這樣,確實不易。

“楊羽!你在哪兒?”這最後進來的人,竟是何健飛。

憑著血瞳,楊羽隱約看到,何健飛手上,臉上都是血,一直很整齊的偏分發型也完全亂了套,樣子有些狼狽。

“楊羽!別害怕,我會保護你出去的!”見無人應答,將耳朵貼在門上的何健飛,隻以為楊羽許是正縮在哪個角落裏抽泣,哪想得到,其實這小子就站在左近,隨時準備給他何警官一腳呢。

“你怎麽知道我名字的?幹嘛保護我?”想著這何健飛也不算壞人,又是在如此情況未知,危機四伏的環境之下,楊羽覺得還是多一個盟友為好,“還有,外麵什麽情況?”

楊羽冷靜的詢問倒是讓何健飛很是意外,這小子不簡單啊……

“哦,你沒嚇哭……”確認門外暫時沒了動靜,何健飛無力得坐倒,摸黑給自己的槍換上新**,“有個同事,說是認識你,他告訴我的,至於保護你,哼,我何健飛抓到的疑犯,我不點頭,他就不準死!”

無聲的撇撇嘴,楊羽將耳朵又貼回窗艙上。

喘口氣,摸索了幾下,找到最先撲進來的那名警察,一探脖子,還有脈搏,何健飛心裏略鬆,繼續低聲說道:“外麵,情況很不好,有警察被傳染了……很奇怪,他們誰都沒被感染瘋病的人咬過,抓過,太突然了,我們損失了不少好同誌……”

“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嗎?”楊羽真不知道該怎麽說服這個死腦筋了,“他們那根本就不是病,是陰魂……”

“噓!”何健飛再一次打斷了楊羽,“別出聲,有動靜!”

楊羽的肺險些被氣炸,嘴,卻是閉上了。

“茲嘎,茲嘎”先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接著便是指甲刮蹭門板的聲音。

這本是一條客貨兩用船,共分三層,楊羽,何健飛及昏迷警員所在的這間船艙,位於最底層,平時用來裝載一些雜物,並不裝人,因此空間較小,連燈的開關也被放在了艙外。門板是木質的,很簡陋,不過卻意外的具有反鎖功能,這雞肋功能在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場。

“叭”燈被人從外麵打開,明亮得燈光晃得何健飛眯起了眼。

“叭”又暗了……

反複幾次,外麵那人似是膩了,沉重的腳步再次響起,逐漸遠去。萬幸,最終燈還是亮的。

何健飛很快適應了屋內的光線,看了楊羽一眼,沒說話,低頭檢查自己的傷勢。

見何健飛不理自己,楊羽更是沒什麽好臉色,丹鳳眼一翻,幹脆數起了天花板上的裂縫。

“楊羽,幫我個忙。”何健飛終於開了口,一開口就要找楊羽幫忙。

“我一個小孩子,能幫什麽忙?”楊羽心裏還是有些別扭,不過他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既然對方主動示好,自己也不能太過分,“你說吧,力所能及的我就幫。”

何健飛難得的笑笑,卻笑得有些讓人發冷:“見過手槍嗎?”

“見過啊。”

“會用嗎?你看,就是這種槍,這是槍栓,這是……”沒有追問楊羽一個孩子在哪裏見的槍,何健飛隻是自顧自的講解起這警用手槍的用法來。

“你,什麽意思啊?”

“看,不難吧……”還是沒有理楊羽,依舊自顧自得說著,同時開始在那昏迷中的警員身上找著什麽,很快,翻出一管鋼筆,一個記事本,以及,另一把手槍,“給,拿好。”

“喂,你這個嚴重自我中心的變態!你TM再敢這麽無視我的意誌,我一槍崩了你!”手上被硬塞了一把手槍,楊羽滿頭黑線得爆發了。

“對,給你槍就是為了……讓你崩了我……”何健飛目不轉睛得望著楊羽,有些滄桑的麵孔上,無喜無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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