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護符

從校保衛科值班室到機關辦公樓,本不遙遠,楊羽又是健步如飛,不到5分鍾,他便已經看到了機關大樓的玻璃門,夜色下陰沉的4層高樓,僅有3樓的一間屋子亮著燈,萬暗叢中一點光,遠遠看去,分外顯眼,那就是副校長辦公室。

走到樓洞前一瞧,楊羽心裏越發的不安。

作為校領導辦公之用的機關樓,如今,隻剩下楊湧泉那屋子尚在使用,其它辦公室,全部是門窗緊閉,至於它們的主人……不說也罷。也正是因此,機關樓的大門已經不鎖了。老舊而沉重的大門,又嵌著鋼化玻璃,一般的風是絕對吹不動的,楊羽記得很清楚,當他從這樓中出來時,自己分明將門給關好了,可現在,這門竟然開著!

不再耽擱,穿門而過,直奔樓梯口,焦急的楊羽,連樓道裏的照明燈都沒開,就這麽仗著凝血瞳的微弱夜視功能,在黑暗中疾速行進。

整棟樓內一片死寂,走廊兩旁緊閉的房門,嚴實的窗簾,將僅有的一點月光擋在了外麵,噠噠噠,空曠的樓道中,回蕩著的楊羽急促的腳步聲,仿佛,便是這世界唯一的聲響了。

不對!

眨眼間已經衝到2樓半的楊羽忽然頓住了腳步,一直未曾舒展的眉頭越發緊皺。

剛才,有兩陣腳步聲,樓上,似乎也有人在走動……

“呀啊——————————”

一聲尖利,綿長,分不清男女的刺耳慘叫,毫無征兆得陡然響起,剛剛邁步,準備繼續前進的楊羽,心中一涼。出事兒了?!

雙腿猛然發力,焦急憤恨無以言表的楊羽,已然是一步便跨越5層,6層台階,幾乎就是在“跳樓”了,心情緊張,氣血翻湧之下,似乎連蟄伏在血管脈絡之中,那縷縷本該安靜的靈氣,都跟著一並跳躍起來。

3樓同樣是漆黑一片,然而走廊中間,卻還有一扇開著的門,屋內透出明亮的光,此時的門口處,趴著1個看不清頭臉的人,而楊羽的爺爺似乎正蹲在那人身邊,觀察著什麽……萬幸爺爺沒事……

“爺爺!您沒事吧?”楊羽猛跑幾步,沒顧上理會其他,附身便想扶楊湧泉起來。

滿頭白發的楊湧泉聞聽得有人叫自己,全身一震,接著突然抬頭,竟向著楊羽猛撲過來!表情猙獰,嘴唇發紫,目露凶光,他被附體了!

距離過近,又全無防備的楊羽,隻感到一陣惡寒乍起,不待作出反應,自己的咽喉便再次被狠狠掐住,條件反射般的一把攥住爺爺的手臂,正待發力還擊……可是,望著對麵雖然扭曲但卻萬分熟悉的蒼老麵孔,他猶豫了……這是被我澆過一臉童子尿的臉龐,這是為我編過風箏的雙手,這是,我的……爺爺啊……

生死存亡之際,刹那間的遲疑,將楊羽推上了絕境,喉嚨再次一緊,眼前開始發黑……

眼見得一念之差的楊羽便要被活活掐死,突得,朦朧中的他似是聽到有人輕聲咕噥了一聲“羽……”接著,那雙熟悉的大手,鬆開了!喉中哢哢怪叫著,楊湧泉撲通倒地,四肢無意識得抽搐,臉上表情一陣猙獰,一陣悲傷,眼淚鼻涕一起湧了出來。

險些喪命的楊羽無力得順勢跪倒,捂著脖子劇烈得咳嗽起來,喉嚨中一陣火燒火燎的劇痛。縱然發不出聲,楊羽也不可能眼看著親爺爺就這麽去了,強忍著陣陣疼痛和暈眩,哆嗦著手,一把抽出藏在衣袖中的刀片,寒光過處,一道鮮血撒在了楊湧泉越發蒼白的臉上。

猛得發出一聲不似人音的低吼,楊湧泉劇烈掙紮了幾下,不動了。

由於頭暈,心急,手上的傷口切得有些深,血流不止,連刀片都由於用力過猛,不知甩去了哪裏。楊羽咬著牙,艱難站起,晃了幾下,抬起楊湧泉的胳膊,用力將他拖進辦公室內,挪至靠近房門的書桌,掙紮起身,扯過一張似乎是楊湧泉剛剛寫好的大悲咒經文,蓋在爺爺幾無聲息的身上,祈禱著這出自普通人之手的大悲咒,多少能管點用,握著楊湧泉冰涼的大手,緊張得全身都在顫抖的楊羽,慢慢探向楊老爺子的脖頸……佛祖慈悲啊!還有脈搏!

緊張得守在楊湧泉身邊,緩過些力氣的楊羽運起凝血瞳,死死盯著老爺子,隨時準備將可能再次冒出來的陰魂一舉擊散。

不過,直到等得楊羽徹底恢複正常,也不見有陰魂再次出現。

咦?看來這陰魂所包含的本能性格也是有多有少,強弱更是差距懸殊,這個陰魂,竟然僅僅靠我的血,就給超渡了啊……

不放心得又誦了段心經給楊老爺子淨化一下可能殘存的陰氣,繼續觀察了一會兒,見確實已無大礙,這才將老爺子抱至裏間的床鋪上,蓋好被。楊羽的注意力,終於轉向了那個一直趴在門口的人……

長發,偏瘦,女性。小心得將她扶進辦公室,放倒在沙發上,定睛觀瞧,唔,很年輕,看起來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長得雖算不上國色天香,倒也很是秀氣,隻是臉色煞白,顯然也是被陰魂附過體的。探了下脈搏,微弱,但卻很堅挺得躍動著,沒死。自然又免不了麻煩楊羽,念上一段安神魂去邪祟的心經了。

將二人安頓停當,楊羽開始關心起自己手上的傷勢。

該死,還在流血,真TM疼……唔,我記得爺爺辦公室有藥箱的……

想著,楊羽便向門口走去,找藥箱的同時,也惦著將那不知飛去哪裏的刀片撿回來,畢竟,用慣了。楊羽是個戀舊的人。

從存在門口物品櫃中的藥箱內,翻出一卷紗布,正漫不經心得包紮著,同時隨意得用目光在地上搜索刀片的楊羽,忽然發現,門口地上,似乎撒了些東西,那是……紙灰?

凝眉思索片刻,楊羽抬眼向辦公室門框上看去,果然,原先偷偷粘在那裏的大悲咒護扶不見了。

難道,我精心製作的護符,竟是如此脆弱嗎?連這般弱小的一隻陰魂,都僅僅能擋住一次……

心情越發糟糕的楊羽用尚算完好的右手摸出手機,先給白警官去了一個電話:“白叔叔,機關樓,我爺爺辦公室,過來救人,我可能,找到那個失蹤的女學生了……”

聲音沙啞,嚇了白警官一跳。

想了想,又從通訊錄中找到肖震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響了這麽半天,卻一直沒人接聽,看了眼手表,都12點半了啊,這小子許是睡了,也罷,明天再說吧,好累……

“唔……”一聲悶叫,程瑜掙紮著張開眼睛,猛得起身,差點撞到正附身觀望他的肖震的腦袋。

貪婪得呼吸著可愛的空氣,那股壓抑的窒息感已是無影無蹤,自己正躺在肖震的**,不在門口,也沒有黑影,就是鼻子感覺有些怪異,火辣辣的,難道,剛才那是……夢嗎?

“我說,你怎麽了?做噩夢啦?”肖震的臉突然出現在兀自流著冷汗的程瑜眼前,嚇得他又是一抖,“叫你半天,你都沒反應,不捏你鼻子,你都不醒啊!”

看見肖震並沒有消失,又活生生得坐在自己麵前,程瑜哪裏還會怪他捏自己的鼻子,恨不得抱著他親上幾口,被叫玻璃他也認了……

“我……我……算了,應該就是夢吧……”搖搖頭,本想再揮下手的程瑜,突然發現,自己的手上正攥著手機,點開,屏幕上清楚得顯示著收到一條短信息。

“死魚,這麽晚還騷擾我,討厭死了……”時間12點13分,發信人,寶貝齊月。

“魚啊,你剛才幹嘛了?我**這些紙灰哪兒來的?!起來!給我收拾幹淨!”肖震略帶不滿的聲音,將正望著手機屏幕發呆的程瑜拉回了現實。

莫非,剛才那不是夢?伸手掏向胸口的口袋……沒有護身符!隻剩下一撮紙灰而已……

“喂,想什麽呢!”見程瑜沒有搭理自己,仍舊自顧自得發呆,肖震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你……沒事吧?”

有些僵硬得扭過頭,看著一臉疑惑加擔憂的肖震,強壓著內心深處不斷翻騰的不安,程瑜盡量平靜得說道:“肖震,楊,楊羽,給了……給了你多少份護身符?”

“7,8份吧,一部分我貼家裏的門窗上了,手頭還有3份……”說到這裏,肖震突然間似是明白了什麽,伸手一摸自己口袋裏的護身符……這是怎麽回事?!“我的,我的護身符,怎麽有一半變成紙灰了?!”

“快!把剩下那兩份拿出來!快!”眼見肖震顫抖著掏出已是半邊化灰的護身符,程瑜內心中的不安與恐懼,徹底爆發,疊聲催促著。

沒有了往日的淡定自若,肖震手忙腳亂得爬下床,慌亂中,連碰倒了椅子都沒顧上,拉開書桌抽屜,一通翻找,很快,兩份折疊整齊的護身符被攥在了手上,一份拋給程瑜,一份自己緊握在胸前……

暗淡燭光映照出的,是兩張寫滿了驚恐與彷徨的,年輕的臉……

“不對!魚!不對!”沉默了片刻,肖震忽然開口,“椅子!我把椅子碰倒了!”

程瑜顯然還是有些六神無主,迷糊得說道:“扶起來不就行了,你還顧得上那個……”

“我媽睡覺特別輕!那種響動,她早該醒了!可現在呢?!”說著,連忙起身,這就要往臥室外走去……

“呃啊……”一聲歎息幽幽響起,低沉,緩慢,卻透著說不盡的陰森。

剛站起身的肖震急定住腳步,全身顫抖著將目光移向臥室門口……肖震父母,正肩並肩得站在那裏!嘴巴微張,圓睜著眼,麵無表情!

“爸!媽!你們……”剛想衝過去的肖震猛然覺得自己被人拉了一把,回頭一瞧,是程瑜,他那平日裏總是灑滿陽光的,很像流川楓的帥臉,如今卻白得嚇人。

“你瘋了,回來!他們明顯是……”用力將肖震拉回自己身後,深深吸了口氣得程瑜急聲說道,“我們有護符!楊羽給的護符!”

冷靜些許的肖震,同程瑜一起並肩緊貼著臥室盡頭的書桌,聽程瑜說到護符,他沉默了,低頭看看手中那幾乎被汗陰濕的護符,苦笑著搖搖頭,輕聲道:“沒用了……我爸媽那屋我也放了三張護符,可是……”

一股絕望的情緒瞬間填滿了這不大的臥室,肖震父母依舊麵無表情,蹣跚著,低吼著,雙臂前伸,曲指成爪,緩慢卻堅定得,向縮在角落的二人,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