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隔離

暗室中,投影儀射出一道白光。幕布上投射出一張張很是血腥的圖片。

真正的肝腦塗地,腸穿肚爛,鮮血,殘肢,猙獰扭曲的人臉比比皆是。看得幾名在坐的女性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最終,圖片定格在一張畫麵被分為兩半的圖片上。左半邊正是死不瞑目的李冰父親,右半邊,則是已躺在病**,卻目光呆滯的李冰母親。

燈亮,同樣臉色難看的白警官起身關掉了投影儀,定定神,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現在泗水就是這個局麵了,從上周開始,陸續有人毫無征兆的發瘋行凶,手段極其殘忍,最可怕的是,許多案件都是近親相殘……目前鎮上的氣氛很不好,隨時可能失控,我們,我們……已經盡力了……可是,卻束手無策……”說著說著,年近40的白警官竟然有些哽咽。

屋內,坐得最靠前的是兩位年紀稍大的警員,其中頭發已然花白的那位,正是泗水鎮派出所所長,眼見自已一手提拔起來的愛將難過至斯,老所長臉色也是一暗,忽又想起,旁邊尚有外人看著,如此軟弱的表現似乎不妥……

沒等老所長說話,一直靜靜得坐在他身旁的高大男子先開了口:“為自己家鄉難過,不丟人,好了,謝謝白警官。”那聲音仿佛帶著棱角般,給人一種剛硬堅毅的感覺。

點點頭,白警官黯然坐下。

“黃所長,我看,就照上頭的意思辦吧,您說呢?”高大男子扭過臉,此人麵白無須一團和氣。

痛苦得閉上雙眼,老黃頭一次覺得,原來發號命令,也會如此難受。許久,才聽到一個嘶啞的聲音低聲道:“戒嚴,隔離泗水……”

隨著命令的下達,高大男子點頭起身,回首望去。身後,4個高矮不一神色冷然的警員也已站起,敬禮,轉身,離去,幹淨利落。

“接下來的工作,就交給我們9處吧……”環視了一眼屋內神色頹然的泗水當地眾警員,高大男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收起剛才一直擺放在桌上的卷宗,扣上警帽,邁著大步,消失在門口。

“我估計……應該就是在那片水域了吧。”肖震神色遲疑的望著微有波瀾的河麵,“咱們可能還得弄條船。”

程瑜環視了一下空曠的泗水河堤,手一攤,道:“這會兒,上哪兒找船去啊……”

是啊,本就漁民不多的泗水,又恰逢禁漁期,這船,更難找了。

“不行咱們就劃著大木盆唄,我爸弄了20套設備呢,咱們幾個誰也跑不了……”楊羽蹲在河邊,擺弄著灘塗上僅存的白石碎片,“真是不解,這些石頭,怎麽會如此神奇,居然可以鎮壓那麽多的陰魂,又在那麽短的時間裏,全碎了……”

“這水也有些涼啊……”程瑜用手試探著水溫,結果不很樂觀,“誰知道,沒準兒有人比較倒黴,那天在這附近晃悠來著,陰魂剛被放出來,就上了他的身,然後……就不顧一切的來這兒把石頭全給砸了吧。”

別說,事實還真和程瑜的估計差不多……

楊羽點點頭,剛準備再說些什麽,忽然聽見背後似乎有腳步聲接近,機警的他一躍而起,大聲喊道:“什麽人,滾出來!”

來者共兩人,突然間被楊羽這一聲大喝驚得有些發愣,半天沒有說話。

肖震回身看去,嚇得心裏一顫,楊哥,你太NB了,對警察也敢這樣說話……

為首那名回過神來的警察臉上一紅,接著,沒好氣得質問道:“說什麽呢?哪裏來的小孩!怎麽這麽沒家教?!”

見來人竟是警察,楊羽也小小得不好意思了一下,從小到大,他對警察叔叔一直都是抱有很大好感的,可一聽這警察出言極是刺耳,暴脾氣又開始發揮不良作用,丹鳳眼一瞪,這就要回嘴。

“呀,是楊羽吧?”老天開眼,同來的另一名警員竟是認得楊羽,及時出聲發問,免去了許多麻煩。

楊羽一愣,側目看去,來人的確眼熟,似乎是曾和老爹一起,在陪白警官下館子時見過幾麵。

有熟人在場,楊羽自然是要裝乖寶寶的,客氣的說道:“是您啊,真不好意思,剛才沒看清……”

當然了,這人叫啥名字肯定是不知道的。

有些脾氣的警察眼見這麵目可憎的小鬼竟和自己同事認識,也不好再發作,嗯啊打著哈哈。

氣氛再度和諧起來,隻是,楊羽與這認得自己的警察叔叔攀談了沒幾句,臉上便忽然間變了顏色……

“……你們啊,別在這兒瞎逛了,不知道前些天這裏一下子發現好幾具屍體嗎?那人都泡脹了,更邪門的就是,有幾具打撈上來的屍體,懷裏都抱著塊石頭,那個緊啊,掰都掰不開,唉,最近泗水不太平啊,行了,跟你說的夠多了,別再問了,快回家吧,這兒附近從今天開始就戒嚴不讓人進了……啊?誰的命令?上頭唄……行了,快走吧,再不走我可給你爸打電話了啊……”

抱著石頭的屍體?是被陰魂附體的人嗎?是了,一定是,以它們那僅剩本能的智商,也想不出太高明的手段,抱著石頭跳河,然後去破壞河麵之下的白石……哦玉鬥大陣吧。反正已經死了,也不介意再死一回嘛,真是笨被附體的人死了,陰魂也會跟著離體呀……可是,戒嚴啊,這怎麽辦……

當心事重重的三人無奈還家後,卻又迎來了一個晴天霹靂。

“泗水被隔離了,進不來,也出不去,工人歇班,學校放假……**,被攔在外邊了……”楊新軍坐在沙發上,悶頭抽著煙,一支接一支……

“最新消息,位於T市南部的泗水鎮爆發非典型狂犬病,病毒潛伏期極短,被感染者理智喪失,且具有極強的攻擊傾向,市衛生部,市公安局及有關部門現已介入調查,疫情核心區泗水鎮,已被暫時隔離……”

“……居民們請不要慌張,盡量留在家中不要外出,超市,醫院等公共設施將照常運行,請不要慌張,要相信國家,相信D……”

“風雨同舟,不離不棄……”

“和諧泗水……”

獨立窗前,手扶窗沿,遠眺秋景,楊羽的背影有些蕭瑟。

泗水被整個隔離的那天開始,楊羽一家三口便搬到了楊羽爺爺,楊湧泉家居住。楊新軍在家行大,兩個妹妹早已嫁人,萬幸均不在泗水,隻有一個弟弟尚在泗水當地工作,此時,弟弟全家也同樣搬了過來,一大家子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還好,楊老爺子房子夠大,裝下這麽些人也不顯得擁擠。

楊羽花了一整天時間,將這所房子圍滿了咒文,可是,外麵的世界,卻是越來越瘋狂……

李冰變成孤兒的慘事,程瑜已經通過電話告訴了楊羽。果然,即使那麽努力得做了那麽多的護身符,卻還是於事無補……

“爸!您就聽我們回勸不行嗎?您都這麽大歲數了,眼看就退休的人……”這是楊新軍的聲音。

“所以我才更應該去!難道要我躲在家裏,眼睜睜看著那些小年輕去冒險嗎?”

“可您是領導……”

“廢話!正是因為我是領導,才一定要去!”屋外傳來楊湧泉憤怒的咆哮,楊羽很詫異,爺爺雖然性格強硬,卻已經很少如此憤怒過,今天這是怎麽了?

當楊羽輕輕將門推開,望向客廳時,隻見一臉怒容的爺爺楊湧泉,哭喪著臉的老爸楊新軍,急得直冒汗的老伯(爸爸的弟弟)楊新嶽,正分列屋子兩邊對峙著。

“能問一下,這是啥事兒嗎?”楊羽很乖巧的舉起手。

見是楊羽發問,胖乎乎的老伯登時像見了救星似的一把將楊羽拉到楊湧泉麵前,急忙忙說道:“爸,您也別跟哥吵了,您平時最疼小羽吧?您問問他,您該去嗎?”

棱角分明的國字臉,虎目鶴發,年逾六旬,與本朝某開國元勳有幾分相像的楊湧泉,見自己的寶貝孫子正疑惑得看著自己,出於樹立爺爺光輝偉岸形象的考慮,老爺子自然也不好在發作,哼了一聲,坐回沙發上,招手喚過楊羽,說起了這番爭吵的原由。

楊湧泉時任泗水技校校長,起初,泗水陰魂之災剛剛爆發時,影響尚不惡劣,技校仍舊能夠照常上課,但是幾天前,災情愈演愈烈的泗水遭到了徹底隔離,學校停課,工人放假,在校的本地學生都跑回了家,可外地學生就命苦了,隻能留守在學校宿舍,接受統一管理。有學生在校,自然不能沒有老師,於是,在校長的號召下,由全校教職員工自願報名,留校堅守,負責保護學生,及學校的各種財產。報名留下的人雖不多,倒也勉強足夠,隻是,有分量的領導卻基本不見一個,甚至,連拍板倡議此事的校長同誌,都在最近忽然“積勞成疾”,無奈病倒,隻能“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從精神上搖旗呐喊了。

於是,身為技校二把手,即將退休的楊湧泉,站了出來。

“小羽,那些學生,那些職工,現在都在看著我們,校長已經病倒了,我能再縮在家裏嗎?沒有舉旗的,怎麽吹衝鋒號?你說,爺爺該不該去?”楊湧泉語重心長的念叨著,邊說邊拿眼斜自己的兩個兒子。

“說實話,應該去……”聽完爺爺的話,沉思片刻的楊羽,給出了一個讓楊新軍哥倆有些抓狂的答複。

“混小子!你瘋啦!現在外麵什麽情況你最清楚!你爺爺要是有個……”楊羽軍擼起袖子,猛得站起,貌似這就準備揍人,卻被自己老爸冰冷,憤怒的眼神逼了回去。

“哈哈!不愧是爺爺的好孫子!這覺悟,這人性,真隨我啊!小時候沒白給你編那麽多風箏!好孫子,以後想要啥,想幹啥,都跟爺爺說,爺爺給你辦!”收回瞪向兒子們的森然目光,回望坐在身邊的楊羽,楊湧泉的老臉上,仿佛綻開了一朵花。

“好啊,那我可說了!”剛才還滿臉天真可愛的楊羽忽然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帶我一起去技校值班吧!”

楊湧泉的笑臉登時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