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破碎
斜陽，翠柳，彩雲悠悠，和風陣陣，纖塵不染的白牆玄瓦間，清冽甜糯的女聲蜿蜒兜轉。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為誰去……千秋萬古，為留待騷人，狂歌痛飲，來訪雁丘處。”
“瑤瑤真聰明，竟是背得一字不差呢。”又一個聲音，慈祥溫婉，甫一聽到便叫人覺得似有股帶著陽光香氣的暖流自心間緩緩流過。
“奶奶，瑤瑤不明白，情到底是什麽呢？”
“情啊……”暖暖的聲音頓住了，似是隻隔了片刻，又似是隔了幾個世紀，“情啊，其實就像冰淇淋呀。嚐過了，便割舍不下，滿心想著要把它吃光。可吃得多了，偏偏又會讓人牙痛肚痛，受盡苦楚。而若是稍一猶豫踟躇，它又很快化作烏有，即便是後悔了，想吃了，卻也沒法子吃了。”
“嗯……瑤瑤怕痛……”
“那以後還吃冰淇淋嗎？”
“吃！瑤瑤最新歡冰淇淋呢！”
“痛也吃嗎？”
“痛也值得！因為那是瑤瑤最喜歡的冰淇淋！為呢冰淇淋，瑤瑤什麽都不怕！”
痛……真的，好痛……
灰白而失真的世界，在一道刺目的白光中徹底化為烏有。傾盡全力向大個子發出“危險，回來！”的念頭後，龍沫瑤早就已經有些模糊的意識便被一陣難以想象的劇痛徹底吞沒了。
滴答，滴答，滴答……殷紅的血水，自龍沫瑤的口鼻耳目間蜿蜒而下，一如無數年前的某個午後，那個蜿蜒在白磚黑瓦間的稚**聲……
即便痛，也值得，因為，那是瑤瑤最最喜歡的……為呢你，瑤瑤什麽都不怕……瑤瑤不怕……
“哈哈哈哈，死吧死吧！反抗本尊的，統統都去死吧！死吧！”笑聲，轟然炸響，這一刻似乎萬物齊諳，似乎這天地間，就隻剩下這不斷放大的笑聲在肆意盤旋……不，隱約間，似乎還有一個聲音，一個微弱的幾乎可以忽略的聲音，一個楊羽無比熟悉的聲音……
“去吧，抓住我們最後的機會……我，相信你……一眼，萬年……”
楊羽忽然覺得有些冷，那是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冷，無法抗拒，無法避免，他回過頭，身後是一雙極好看的杏目，春山含翠，秋水無塵，隻是這極好看的杏目中，卻正閃爍著一抹妖異的紅光，紅光之中，有一雙更加妖異的豎瞳，或者說……更加妖異的貓眼？
氣溫似乎更冷了，冷得可怕，冷得足以讓一切凝固，包括時間。楊羽看到了凝固在七蛋臉上的驚慌與悲傷，看到了凝固在虛空中的繽紛血花，看到了凝固在白光旁的白衣女子，以及女子那比白光還要潔淨的側臉上深深的眷戀……當然，還有那個仰天狂笑的人，那個早就該死的人，當然，他也一定會死了。
因為沒有任何人任何物，在傷害了龍沫瑤後還能安然世間；因為沒有任何人任何物，能夠破開被趙樣傾盡全力所凝固住的時間；因為沒有任何人任何物，能夠躲過極限不屈狀態下，楊羽幾近完美的全力一擊……要知道，為了準備這完美一擊，楊羽甚至不惜切開了自己的大腿動脈！
於是，楊羽如刀的手掌，狠狠刺入了一個溫熱的喉管，仍未超脫出人或物範圍的帝炎山神捂著咽喉，嗬嗬怪叫著跌出了那個仍在大放光華的玉白色的光圈……
失去了行動能力的趙樣，怔怔的望著前方，清冷的俏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又一次瞎了，而且這一次或許就是永遠，因為那個唯一能用經文給自己治療眼睛的小狐狸已經不見了，是的，就連曾經閉著眼，僅憑第六感便連續狙殺3名國際****的趙樣都感覺不到她的存在了。
“可惜……終還是沒能……命運，還是這麽無法捉摸……”趙樣呢喃著垂下了眼瞼，即便她明知道這樣做的意義不大，“……所以，我才如此憎恨命運……唉，那些小毛球們，又要餓肚子了……”
“哈哈，咳咳咳咳……”跪倒在地的帝炎山神狀若瘋癲的揮舞著那條唯一能用的手臂，一條烏沉沉的帶狀物體亦隨著他手臂的動作而上下翻飛，大股大股的鮮血江水決堤般得灑向他的身體及地麵，“本尊不會死！咳咳嗬嗬……本尊善業加身，咳咳咳咳……嗬嗬……永世不滅！爾等……咳咳咳咳……噗……”
側躺在地麵上的楊羽半眯著鳳目，神色平靜的望著近在咫尺的山神，山神如今的模樣頗為淒慘，因極度激動而扭曲變形的臉上滿是汙濁的血汗，一柄冷光凜凜的***斜插在他的肩膀上，髒兮兮的脖子上還有個血肉模糊的窟窿，窟窿裏時不時會湧出幾股帶著氣泡的汙血，這個窟窿是楊羽親手戳出來的，隻要能夠再深上那麽幾寸，不，或許隻要再深1寸，相信這位所謂的山神，此時便已然是一具沉默而冰冷的屍體了，可惜，這窟窿就是深得那麽剛剛好。
楊羽還是失手了，而原因則是，本該被趙樣的一眼萬年，一封到死的帝炎山神，在最不可能解封的時候，解封了；楊羽的左腿，動脈被開了個大口子的那條，在最不該出問題的時候，抽筋了……
於是，被楊羽和趙樣聯手祭出的完美一擊嚇得魂飛魄散的山神，隻是出自本能的向後微微躲了一下，所有的“不可能”，“不應該”，便在瞬間化作了如今這無比苦澀的現實。
除了一雙眼睛外幾乎全身都處於癱瘓狀態的楊羽很清楚，自己現在應是正處於極限不屈的反噬階段，不過這倒也不要緊，因為即便不反噬，大量失血的他也早該去我佛如來處找侯老爺子聊天了，現在的他哪怕多活1秒都應算是賺的，所以他才能很平靜的望著山神，一直望著，直到神智不清的山神被他望得有些不自在為止。
“看什麽看？！咳咳咳……”坐在地上的山神痛苦得咳著血，一臉怨毒得瞪著楊羽，完好的手臂終於不再揮舞，那條烏沉沉的帶狀物體也終於靜止了下來——原來那竟是一條通體墨黑，油光水滑的長鞭，隻是不知道這長鞭究竟是由何種材質製成，竟能將趙樣抽得骨斷筋折，又抽得資深惡鬼七蛋小朋友幾近魂飛魄散。
楊羽收回了盯著長鞭的目光，繼續平靜得看著山神的眼睛，一眨不眨得看著，像是要把這山神的樣子，每一分每一厘，都深深銘刻在自己的魂魄中似的。麵對著楊羽無限平靜的一雙鳳目，連半條命都幾乎沒怎麽剩下的帝炎山神沒法兒平靜了。
山神偏過頭，他討厭那雙眼睛，不，準確點來說應該是畏懼，他竟然在畏懼這個已然徹底喪失行動能力的少年，一種毫無道理可言的畏懼。
“呼嗚——”
終於從大難不死後的癲狂與莫名其妙的恐懼中緩過勁來的山神決定就此結束這場可怕的戰鬥，雖然這場戰鬥的贏家依然是他——永生不滅的帝炎山神。
長鞭破空，冷風驟起……
“啪！”
孤伶伶得半跪在黑暗中的趙樣猛得睜開雙眼……
她感覺到，似是有什麽東西，碎了……
“楊羽……”
【全書完】
那是不可能的……
嘿嘿……還有轉機啊，是風箏之前的伏筆，大家應該能猜到的，再有2章，第八個故事完結，然後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