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漸盡

對於七蛋來說,自打被媽媽強行從大哥身邊帶走後,所有的一切便開始朝著糟糕透頂的方向飛速發展著。

曾經與媽媽一起生活的日子絕對稱不上美好,但對於本就沒見過什麽世麵的七蛋來說倒也還過得去。無論是那個黑乎乎的小樓,還是後來各種不同風格的墓地,聰明伶俐的七蛋總還是能勉強找到些樂子的,比如和年齡相仿的小朋友玩捉迷藏,比如把個別看著就不順眼的家夥拆成零件再組裝到一起……好吧,或許也可以再加上媽媽講的那些故事,雖然與大哥,還有那個不知道名字小黑胖子所講的相比,那些不是愛就是恨的陳詞濫調簡直無聊透頂,但總好過沒有。

直到那個該死的老騙子出現。

和大哥作對的人怎麽可能會是好人?!壞人說的話怎麽可能是真話?!可是媽媽居然相信了他……大哥被偷襲了,七蛋被關起來了,陪七蛋玩的影子叔叔們也全都不見了……還好七蛋足夠聰明伶俐,及時從那個該死的地方溜了出來,又及時找到了大哥,唔,當然還有大姐姐們,大哥似乎沒生七蛋的氣,小樣姐姐也給七蛋分派了新的任務,一切似乎都會變得和從前一樣好了,可是……

這TM又是什麽鬼東西啊!?

“嗚呼——啪!”

“哎呦……混蛋老騙子……”通體血紅的七蛋,一邊呲牙咧嘴得揉著火辣辣的屁股,一邊無比怨毒得瞪著遠處那個始終縮在陰影中的家夥,“痛死了……MD,要不是瑤瑤姐姐不能動……哎呦……七蛋早把你這老騙子……哎呦……這孫子下手可真重……哎呦,媽媽怎麽就會信了它?!哎呦……這老混球……”

“小鬼……你……你嘴裏再不幹不淨的,就休怪……休怪本尊不講情麵了!”黑暗中隱約傳來帝炎山神氣急敗壞的低吼,從他那斷斷續續,有氣無力的聲音來看,方才楊羽情急之下的那記飛刀還是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傷害,“立刻閃開!本尊隻取……呼呼……隻取你身後那……呼……那女子的性命!”

“呸!閃你大爺!”無論臉蛋還是屁股蛋一並疼得火燒火燎的七蛋小朋友顯然正在氣頭上。

“哇呀呀呀,好好好,你……咳咳……呼呼……你若執迷不悟,那本尊……呼,本尊就……”

“嗚呼——”

帝炎山神話音未落,熟悉的破空聲已然再次響起,一抹細細的黑影直指正閉目跪伏在七蛋身後的龍沫瑤。若是放在幾年前,這一手突然襲擊或許還真會讓當時純潔得如同小白花似的七蛋小朋友上個惡當,然而萬幸或者也可以說不幸的是,就在不久前,七蛋遇到了一個叫趙樣的大姐姐,於是一陣紅光閃爍間……

“啪!”

“哎呦嗚嗚……好疼……好疼……混蛋老騙子!早防著你這手了!嗚嗚……好疼啊……”又一次以身作盾為龍沫瑤擋下一擊的七蛋,可憐兮兮得瞅了一眼自己正在逐漸變淡的小手,終於忍不住嗚嗚咽咽得抽泣了起來。

“小鬼!咳咳……這下知道厲害了?!躲開!”山神的低吼再次響起,不過這一次的音量卻是比方才宏亮了一些,“再挨幾下你可就徹底玩完了!”

“嗚嗚……就不!就不!就不!嗚嗚,老騙子……嗚嗚,大混球……”七蛋用力得搖晃著小腦袋,紅光明滅的娃娃臉上,竟隱約浮現出了一抹絕不該屬於他這個年齡段孩子的絕然。

山神沉默了,但是很快……

“嗚呼——啪!”

“躲開!”

“就不!”

“啪!”

……

“你要幹嘛?”感到自己背後陡然一輕的趙樣,一把拽住了楊羽的胳膊。

“我要去撕了那個王八蛋!”楊羽的聲音並不大,實際上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也實在沒法大聲說話了,不過他話語中的殺意,卻要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凜冽。

“你確定?”被牽動了傷勢的趙樣強壓下鑽心的疼痛,以盡量平和的語氣問道。

“七蛋……”

“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嗎?你隻有一次機會……不,應該是咱們隻有一次機會。”

“那我也不能就這麽看著七蛋……”

“相信我!”趙樣輕咬著嘴唇,死死按住渾身巨顫的楊羽,光潔無瑕的額角再次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七蛋不會有事的。”

“怎麽可能沒事?!”隨著又一聲脆響,遠處再次傳來七蛋帶著哭音的慘叫,心中怒火翻卷的楊羽不斷做著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效果卻並不明顯。耳邊的馬蜂飛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急促得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重轟鳴。

轟轟轟……像是戰鼓,又好似是某種巨獸在咆哮……令人熱血沸騰的咆哮。

“用你那豬腦子好好想想……當著一個……一個母親的麵打她的孩子,能有什麽好下場,而且……”不知由於何種原因,應該隻是受了點外傷的趙樣此時說起話來竟也有些氣喘了,“呼……還是個性格那麽惡劣的母親。”

“嗚呼——啪!”

“老騙子……就不……就……哎?”七蛋近乎慣性般得擋在了龍沫瑤的身前,慣性般得抱住了腦袋,但是當他正準備繼續順著慣性恨聲呼痛,再順便咒罵上幾句的時候,卻忽然發現預料之中的劇痛並沒有襲來。

“你,該死!”空曠的地穴中,幽幽響起一個飄渺冷冽的女聲。楊羽忽然覺得,這個被自己詛咒了無數遍的陰森女聲,似乎也並沒有那麽刺耳。

“本尊……本尊剛才……剛才……”山神的聲音有些慌亂,他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一件多麽愚蠢的事情。然而那位性格惡劣,且剛剛打過一架的母親顯然沒心情聽取任何辯解,密閉的空間中陡然刮起一陣冰寒刺骨的陰風,帝炎山神滿含絕望的呼號聲亦隨之響起。

“哈哈,別閉著眼啦,這下看來已經不需要……”退出凝血瞳狀態的楊羽雖然連山神的影子都看不到,不過那連聲慘叫卻是聽得分明。

“不能……大意……讓小,小狐狸指揮項羽一齊出手!”將場內連番變故盡收耳中的趙樣依舊麵色陰沉,當然更沒有睜開眼睛,“決不能再給他半點生還的機會!”

或許是由於朝夕相處以致心有靈犀,亦或是因為近年來的殘酷曆練所積累出的直覺與經驗,總之,當楊羽剛剛張嘴欲喊的時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無頭巨影便已然向著慘叫響起的地方呼嘯而去。心中一鬆的楊羽,如釋重負得長舒口氣,低頭準備……

“媽媽!”

耳聽得七蛋一聲慘叫,心下悚然一驚的楊羽連忙抬頭望去,卻隻看見原本漆黑一片的地穴中猛得暴起一陣刺目的白光,險些被晃瞎的楊羽在閉眼之前,隱約瞧見那白光中心,似是有兩個模糊的影子在晃動,楊羽越發遲鈍的大腦,尚在努力思考著那兩抹略顯眼熟的身影屬於何人,一陣莫名的悸動,卻忽然毫無來由得湧上心頭。

這是……什麽感覺?

“瑤瑤姐姐!你……你這是……”

似乎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人如此喊了一聲,轉瞬間,楊羽已經知道自己心中泛起的,究竟是什麽感覺了。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