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黃昏
據說，當人瀕死時，會看見柔和的光，聽到朦朧的人聲，甚或是自己一生的掠影。那麽，一個長時間處於將死未死狀態的人，又會經曆些什麽呢？
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個1百萬步了。不過，就算記得清，似乎也沒什麽意義了……我……怕是永遠也走不出這個黑漆漆的隧道了……
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味道，沒有痛楚……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活著，還是已經死掉。
或許，是夢嗎？這個念頭曾經出現過，我也曾為此而雀躍過，可現在不了。深陷一個永遠都醒不了的夢，絕對要比現實中的就絕境更令人崩潰。畢竟，現實中的你，在忍無可忍，失去一切希望的時候，尚可以靠自殺來尋求解脫。然而此時的我，卻是連死的權利都沒有。
恐懼嗎？恐懼什麽？這個鬼地方除了一條望不到盡頭的隧道外，就是寂靜的黑暗，有什麽可怕的？更何況，我現在真是巴不得能有什麽東西跳出來把我弄死。與恐懼相比，更多的，應該是迷惑吧。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不是已經從那個該死的山裏逃出來了嗎？哦，雖然那段逃亡的記憶有些模糊。留在腦中最後的畫麵是什麽呢？臉？女人的臉，男人的臉？他們都是誰？
啊，我又在想這些毫無意義的東西了。可現在我似乎也沒有什麽有意義的事情可做。就是這樣數著步子，一直走。是啊，為什麽要一直走下去呢？雖然怎麽走都不會累……
我想，是因為我的心裏，仍然有著那麽一點點的希望吧。萬一這隧道有盡頭呢，萬一我能走出去呢。上次，在帝炎山，那個比這裏還要黑的隧道裏時，不就是……帝炎山……唉……
我又在自言自語了。這可不是好兆頭。大部分精神類疾病，都是從自言自語開始的。我應該想些美好的事物，比如說，她的身材……唔，該死，這種回憶會讓心情更加沮喪的……那麽……
如果時間可以逆流，如果，上天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會跟著橙子走上那輛旅行車嗎？我想，會的。即使明知道接下來的，將是一段充滿死亡的旅程，即使明知道等待我的，僵屍這樣永恒的黑暗與死寂……嗯？
“呃……”
無風的午後，距離帝炎山數百裏外的Y市。某間光線昏暗的臥室內，忽然響起了一聲嘶啞的**。
“難道……我……我真的……走出來了？”臥室深處的雙人**，緩緩支起了一隻不停顫抖的大手，“我，竟然，還活著……”
短暫的沉默過後，房間內隱約傳來了一陣被刻意壓抑住的哭泣聲……
“這裏的村民都營養不良嗎？”心情明顯不佳的趙樣，不情不願得拎起了一件淡藍色的粗布小褂，“這件比剛才那件還要小！”
正和楊羽低聲交談著的雷先生聞言，苦笑著望了望用一條黑布簾子隔開的裏屋，頗為無奈的說道：“祈寧村從來沒有像你這麽……這麽……高挑的女性出現，所以……當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找找看還有沒有男性的衣服……”
“繼續剛才的話題吧。”耳聽得屋內終於響起了淅淅索索的聲音，早已換過一身祈寧村套裝的楊羽，如釋重負得長出口氣，伸手拍了拍雷先生的肩膀，“你怎麽知道郭公子一定不會變成植物人的？”
“這個……嗯……怎麽說呢……”雷先生抿了下嘴唇，皺眉沉默了一會兒，看樣子應該是在考慮怎樣在保證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回答這個問題，“害他的家夥，也是個領路人。他會的手段，我自然也會。從你們說的情況來看，我兒子應該隻是被那個領路人手下的鬼魂們強占了身體，如果長時間不管恐怕真的會變植物人，但既然你們已經幫他驅過了鬼。所以我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現在應該已經……”
“所以，我們才要去杜絕意外。”布簾晃動間，身著一件過於包身的粗布衣裳的趙樣，麵色不善得緩步走到了楊羽身邊，“當然，還要找到那個所謂的‘誓言詛咒’的破解方法。唔……這衣服真難看……你這個方法最好管用，否則……”
“放心吧。我不會拿自己女兒的性命開玩笑的。”已經對趙樣的言語威脅習以為常的雷先生，神情疲倦得擺了擺手，“準備好了就跟我來吧，趁著天還沒黑……”
“早知道郭公子隻是暫時的昏迷，我們也不至於一頭鑽進這深山老林裏來受這份兒罪了……”楊羽抬頭看了眼逐漸西沉的太陽，喃喃自語道。
夕陽籠罩下的祈寧村，似乎逐漸煥發出了與白天迥然不同的活力。原本冷冷清清的村間小路上，時不時的便會出現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村民。他們服裝統一，發型統一，甚至連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是統一的微笑。
身為領路人的雷先生確實地位不低，這一路走來所遇上的村民，無論男女老少，在見到雷先生的第一時間，都會立刻閃到路邊，態度恭謹得目送雷先生離開。就連低頭跟在雷先生身後的楊羽和趙樣，都能感受到那些村民們猶如實質般豔羨的目光。
就這樣，在祈寧村千篇一律的人與屋間，徐徐穿行了將近20分鍾後，雷先生的步子終於緩了下來：“接下來的一段路，你們千萬不要抬頭，也不要出聲。隻管緊緊跟著我。”
低頭走了半天的楊羽，一邊悶聲答應著，一邊抬眼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寂靜的民宅，空無一人的小路，以及一座沐浴在金色夕陽中的小廟……
“山神廟，帝炎山中的村子都會有這麽一座。”伸手推開廟門的雷先生，小心翼翼得說道，“不過，祈寧村的山神廟，卻不是建在村口，而是建在村子的最中央……”
“又不是來旅遊的，幹嘛那麽多廢話。”趙樣用力拽了幾下緊繃繃的領口，很是不耐煩得催促道，“你不是說天黑了就會有很可怕的事情發生嗎？我們時間不多了！”
下午，5點12分，偽裝成祈寧村民的楊羽和趙樣，在領路人雷先生的帶領下，邁步走進了帝炎山中，最為特殊的一座山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