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前路

又是一陣伴隨著些許風聲的沉默過後,錄音筆中再次傳出了王大叔的聲音。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本就是由罪大惡極的不孝之子們變成的鬼狼,即使僥幸擺脫了詛咒,化而為人,甚至經過長久的努力,讓自己的脾氣秉性越發善良隨和,但它們靈魂深處的惡念,卻始終未能化去。

因此這些看似溫文爾雅,與世無爭的祈寧村民們,隨時都有可能被無法化去的惡念影響,而再次變成凶殘的鬼狼。於是,帝炎山神選中了我的太爺爺,將他包裝成懸壺濟世的神醫,並時不時得引一些跋山涉水,為父母求醫的大孝子進入祈寧村。希望用這些榜樣的力量,來逐漸消磨掉祈寧村民靈魂深處的惡念……你們別這麽看著我,這番鬼話,我也不信,我隻是轉述太爺爺的話而已……

“啪嗒”一聲脆響,握著錄音筆的趙樣突然按下了快進按鈕:“略過關於祈寧村位置及風貌的敘述,注意這段王大叔和香香離開祈寧村後發生的事情……”

……看見一隻鬼狼,我傻乎乎的望著它,大腦一片空白。這時,那個眼冒綠光的鬼狼,竟然開口說話了!

“發毒誓,你們不會將在這裏見到,聽到的事情說出……”

王大叔的聲音戛然而止,按下停止鍵的趙樣,隨手將錄音筆收了起來,她似乎已經不打算再聽下去了。

楊羽眨巴了幾下眼睛,一臉迷惑。他顯然沒能從這錄音中得到什麽新的發現。然而,龍沫瑤的臉色,卻陡然間陰沉了下來。

“發毒誓!”龍沫瑤緩緩轉過頭,憂心忡忡得望向似乎若有所悟的香香,“那個上呢飛鳥身的領路人,也曾讓趙樣姐姐發過毒誓……香香他們立下的毒誓,已經應驗呢……”

對之前趙樣一行人的遭遇有些了解的楊羽,不以為然得搖搖頭:“小樣兒又沒有中鬼狼毒。再說,一個毒誓而已,有什麽好擔心的,從小到大我發過的毒誓都能編成一本書了……”

“誰讓你們去關心什麽毒誓不毒誓的了?”扶著龍沫瑤肩膀的趙樣,冷聲打斷了楊羽,“身為鬼狼王的洪哥,尚且需要靠寫字來與人溝通,一頭看起來普普通通的鬼狼,又怎麽會有說話的能力?以帝炎山神之前表現出來的冷血手段,它又怎麽會任由香香和王大叔離去?你以為神醫真有那麽大的麵子嗎?一個連隻上過幾天私塾的老獵戶都不會相信的謊言,卻能讓王大叔的太爺爺深信不疑,你覺得這正常嗎?”

“我們目前發現的這些所謂的真相,根本就隻是整個事件的冰山一角……”說到這裏,趙樣的表情忽然變得有些陰鬱,“不過好在,我們來這裏的目的,也並非是探索什麽真相。完成郭家人的委托,解開香香的狼毒,或者也可以說是詛咒。然後,就立刻離開這裏。盡量……不要與那個帝炎山神發生正麵衝突。”

“什麽?”楊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然從趙樣的話語中,隱約聽出了一絲畏懼,“回籠鎮那幾百口人命,多年來不明不白得死在帝炎山的無數冤魂,還有咱們一路上受的這些磨難,就這麽算了?!”

樹影婆娑,陽光斑駁,閉目,駐足,對楊羽的質疑充耳不聞的趙樣,微揚起光潔的俏臉,定定得仰望著頭頂模糊而殘缺的天空,誰也看不清此時她臉上的表情。如此鴉雀無聲得默立許久,直到被趙樣如此反常的舉止,嚇得心驚膽戰的楊羽,已經開始猶豫是不是要開口道歉的時候,趙樣終於說話了。

“王大叔的太爺爺很有問題,如果在祈寧村遇上了他,都小心些。任務完成後,繞道華寧鎮,我們從那裏離開帝炎山區。”邊說邊拉著龍沫瑤邁步向前走去的趙樣,頓了頓,忽然回過頭,麵無表情得看了猶自愣在原地的楊羽一眼,“如果,無視你所說的那些人命,冤魂或者磨難,可以讓我們活著回家,我一定會選擇無視。如果,犧牲整個祈寧村,甚至許超他們的性命,可以讓我們活著回家,我一定會選擇犧牲。隻要,我們能一起回家……”

被趙樣看得有些不自在的楊羽,呢喏著想說些什麽,可趙樣卻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我聽見水聲了,應該就是那條王大叔所說的,貫穿整個祈寧村的小溪。順著它逆流而上……”

小樣兒太反常了,她一定是覺察到了什麽!可是,究竟是什麽東西,竟然能夠讓一向把玩兒命當兒戲的小樣兒,萌生懼意?唉,這丫頭的性格太執拗,總是把什麽事都悶在自己心裏……繞道華寧鎮,回家,犧牲……

斷斷續續的話語時隱時現,淩亂駁雜的畫麵往來盤旋,想得頭暈眼花,卻始終不得要領的楊羽,不得不沮喪得承認,這世界上,隻有一個趙小樣。

遠處,一條蜿蜒的小溪,靜靜流淌,天邊,炫目的太陽,漸漸西斜……

“昨天夜裏,您就是在這裏和那個洪哥分開的?”枯草輕搖的黃土小道上,眉頭緊鎖的許超,臉色異常難看。

“嗯,嗯……”兩腿戰戰的王大叔,緊緊捂著口鼻,表情凝重得點了點頭。

“唔嘔——”扶著一棵小樹,幾乎將胃都吐出來的劉薇,剛想抬頭說些什麽,卻又被一陣混雜著血腥及惡臭的冷風,熏得繼續低頭幹嘔起來。臉色蒼白的飛鳥,同情得拍打著她的後背。

此時,這條本該人跡罕至的山間小路上,竟是鋪滿了幹涸的黑血,白花花的**,支離破碎的殘肢,以及花花綠綠的內髒……

“超人,過來看看。”唐狼不動聲色得擺弄著一條不知是屬於哪個倒黴蛋兒的斷臂,那變態的樣子,看得許超心裏一陣發寒。

“滾,老子沒興趣。”望著眼前宛如森羅煉獄的場景,許超不由得又回想起了當年在洛卡皇家社區的遭遇,那顯然不是什麽愉快的回憶。

似是對眼前這番慘象毫無感覺的唐狼,無所謂得聳聳肩,接著,他竟是自顧自得拎起那條斷臂,向著遠遠站在一邊的許超等人走了過來。一直強撐著站在許超身後不肯離去的老獵人王大叔,臉上登時變了顏色,頭也不回得跑開了。

“看這手上的老繭,絕對是長年玩兒槍留下的。”微笑著的唐狼,不無惡意得將斷臂伸到了許超麵前,“剛才我還在那邊的林子裏發現了幾顆帶血的彈頭。然後,你再看這斷臂的受創麵,很明顯……”

“閉嘴!有什麽發現,趕緊說,別TM故意惡心老子……”硬擠出了一絲冷笑的許超,咬牙切齒得打斷了滔滔不絕的唐狼。

“那位老獵人說,昨晚那頭掩護他們的鬼狼王,曾在這裏與追殺而來的鬼狼群打在一起,而他們則是趁著這個機會逃走了。但是,這裏卻出現了人類的殘骸,而且,到目前為止,我卻連一具鬼狼的屍體都沒有發現,甚至連鬼狼的零件都沒有……”斂起笑意的唐狼緩緩低下頭,不再說話,隻是出神得凝視著手中血肉模糊的斷臂。

“唔,還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默然半晌,唐狼終於將那條散發著惡臭的斷臂丟到了一邊,“這就是我從前麵的林子裏發現的彈頭……”

許超強忍著惡心,小心翼翼得從唐狼手中接過了一枚沾滿血汙,且嚴重變形的彈頭。

“自動步槍的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