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踏夜
冷月，蟲鳴，一汪在夜色下略顯陰沉的湖水出現在楊羽和許超的眼前。湖和他2人之間是一片雜亂的野草地。
眼見到了地方，兩個人不約而同的站住腳，開始調勻自己的呼吸。許超很聽話，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後，便把目光死死的定在楊羽的後頸處，全身肌肉繃緊又放鬆，時刻準備著痛擊任何礙眼的東西。
側臉掃了一下許超的狀態，呼吸已經均勻的楊羽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輕聲道：“跟緊我！”
靈氣運轉，楊羽眼前的世界再次變成了紅色，先是謹慎得觀察了一下兩人的周圍，確認沒有不和諧的東西後，這才不急不緩得向不遠處的湖水走去。
遠郊的夏夜格外寧靜，這裏不會有城市裏喧嘩的人聲，更不會有汽車的長鳴，此時這裏僅有的聲音就是不時響起的蟲子叫，草摩挲，以及2個人平穩的呼吸……
“沙沙……”忽然，就在楊羽2人走到離湖水僅有不到20米的距離時，楊羽右手邊10幾米開外的地方傳來了一陣短促的異響。
“劈啪”這是由於許超驟然握緊了雙拳，指節發出的聲音。楊羽迅速紅著眼睛瞪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刮了幾乎一整天的小風詭異得停了，如今繃緊全身肌肉的許超除了自己的心跳外，什麽也聽不到了，最可恨的是他還隻能盯著楊羽，什麽也看不見，這種不知危險會來自何方的感覺最是難受。
“沒事，沒情況，也許是田鼠，兔子什麽的，我沒看見那邊有怨氣，而且，你聽，蟲子還在叫，一般那些東西出來的時候，蟲子都不敢叫的。”
許超聞言用心聽了一下，果然，四下裏盡是“唧唧”的蟲鳴聲，輕呼一口氣，這才放鬆開緊繃的身體，低聲嘟囔道：“MD，什麽玩意兒，剛落（lao4聲）下去的汗又出來了，可真是……”
“嗯，走吧。”又望了眼右側不高的草叢，此時楊羽的表情可不像他的語氣那樣淡定。
但願真的是田鼠吧……
又行了幾步，楊羽發現腳下的泥土已是格外的濕潤，深吸了口氣，淡淡的青草味縈繞鼻間，心下一鬆，指著粼粼的湖麵強笑道：“走近了看這湖水，還是挺……”
“沙沙！”同樣的異響徹底終結了楊羽的故作輕鬆，這次，卻是從2人的正後方傳來的！
許超再次僵住，不過這次除了被聲音驚動外，更多的則是被猛然回頭的楊羽那雙暗紅色的眼睛給震懾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沒敢回頭的許超，見楊羽的表情從高度戒備，轉為緊張迷惑後，方才試探的小聲問道：“還，還是田鼠？”
“除非咱們掉耗子窩裏了。”楊羽深知現在可不是在拍恐怖電影，這些聲音也絕不是電影中那些導演安排來嚇唬人的東西，雖然四周的蟲子依舊歡快的叫著，可他還是覺得，應該是那些東西來了！
“太邪門兒了！沒有寒意，蟲子在叫，血瞳什麽也沒發現，這次的對手到底是什麽路數？！”楊羽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他寧可草叢中直接跳出來個暴力特征明顯的妖魔鬼怪與他單挑，也不願意繼續麵對這種詭異的平靜。
“別慌，要不……咱們先看看湖水？”擦了把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許超見四周貌似尚沒什麽明顯的威脅，忍不住提出了個建議。
沉默了半晌，楊羽看了眼神情緊張的許超，緩緩點了點頭。轉身，幾步來到湖邊，接著便神手輕輕試探著湖水。
遠處看起來陰森寂靜的湖水，近瞧居然給人一種舒暢的感覺。岸邊稀稀拉拉長著幾叢低矮的雜草，水很清澈，絲絲涼意透過指尖不斷滲入，讓楊羽緊張，發熱的身體一陣舒爽，真想下去遊個泳啊……
正回味著那宜人的清爽，忽然，楊羽感到有什麽東西猛得從身後拉住了自己的胳膊！
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手肘用力一抖，擰身，腿借腰力，一記鞭腿……
“嘩啦啦！”掃出的鞭腿卻是帶出了一片水花，楊羽愣住了，定神觀瞧，心裏陡然一驚，自己居然不知何時走進了水裏，而且水都沒過膝蓋了！而此時正死死拽住自己胳膊的，正是臉色微白的許超。
“我，我這是……”晃了晃還不甚清醒的腦袋，楊羽又是一驚，血瞳效果消失了！自己什麽時候停止運轉靈氣了？！
“楊羽！你瘋啦！給老子上來！”沒再給楊羽細想的機會，許超呼喝間竟是用力拽過楊羽，接著雙手一拖，將楊羽扛在了肩上，幾步就竄上了岸，不敢在湖邊停留，直到又跑開幾步，自認沒啥危險了，這才放下貌似已經恢複過來的楊羽，彎腰呼呼喘著粗氣。
“許超，我，我剛才怎麽了？怎麽回事？”從震驚中恢複過來的楊羽，先是運起血瞳，仔仔細細得檢查了幾遍許超和自己的身上有沒有黑色的怨氣，這才環顧著四周，急急得問道。
“呼呼，剛才，你先是用手劃拉了幾下水，呼呼，然後就著魔了似的，愣在那裏了。”努力平複著急促的呼吸，許超邊擦汗邊說道，“半天，我都想叫你了，呼，接著你就咕噥了一句什麽，好像是，‘遊泳’之類的，呼，然後，你就直起腰一步步向湖裏走過去了，我叫你，你也不理。”
聽到這裏楊羽不由得又是一陣心驚肉跳，頭皮發麻。這不正是師父說的“鬼迷心竅”嘛！自己怎麽莫名其妙的就……要是許超不在……
“開始我以為你是想走近些觀察，可發現你連褲子泡水了都不管，就是傻傻的往裏走，我才覺得不對，趕快就抓著你胳膊了，好家活，拽了好幾下竟然都沒拽動，後來你開始使勁掙紮，我急了，就把你扛回來了。”許超已是席地而坐，神經高度緊張之下，又和楊羽較了半天勁，這個虎背熊腰的武警竟然感到了一絲疲倦。
“沙沙！”又是那熟悉的異響。就在兩人的左側。許超驚得一哆嗦，而楊羽卻僅僅是抬眼看了一下而已。
“許超，我欠你一次。”收回望向左側的眼神，楊羽轉麵向依舊幽靜的湖水，低聲說道。
“切，你個小屁孩兒還知道欠我一次。”雖然心裏還是有些沒底，但許超的語氣中卻依舊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哼哼，你小子也有今天，這次服了吧！
來回打量著眼前的湖水和左右兩側的雜草，抬腕看了眼電子表，已是晚上10點36分，沉默了一會兒，楊羽竟然再次邁步，緩緩向湖水走去。
見此情景，許超幾乎是從地上彈了起來，剛要喊叫，卻見前方的楊羽衝自己揮了揮手，道：“我沒事，剛有了點想法，你留神戒備，咱們……賭一把！”
許超張了張口，終究還是沒說話，皺眉，跺腳，一咬牙，抱著實在不行，就再把那小子扛回來的想法，也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還好，這次楊羽沒有再直接走到湖裏去，離湖水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便不再前進，反倒是盤腿坐了下來。
“你這是……”
“噓。”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楊羽不再說話
許超倒也聽話，老老實實得走到楊羽身邊，卻沒有坐下，反倒是凝神戒備起來。
“37，38，39……”楊羽似乎在小聲的數著什麽。
許超疑惑得望了望正紅著雙眼數數的楊羽，躊躇了一下，繼續裝著啞巴。
“46，47……”
同樣緊盯前方的許超忽然發現，不遠處的湖麵上似乎漾起了一點漣漪……
“牟！”耳聽得一聲斷喝，許超隻覺得眼前金光一閃，接著“噗通”“嘶哈，嘶哈”連聲怪響，竟似乎是有東西被擊落水中。
“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當許超從新看清東西的時候，發現楊羽已是冷著臉，靈氣翻卷間，開始高聲詠誦大悲咒文了。忽高忽低的誦經聲中，湖麵上水花四濺，看不清是個什麽東西，更為奇怪的是，那個被許超認定為鬼怪的東西竟然一直都沒再發出叫聲。
“那！那是什麽！”忽然，許超臉色一白，顫抖著指向湖麵。隻見他所指的方向，正是剛才不斷濺起水花的地方，此時，水花不見了，卻竟又漸漸鼓起一個碩大的氣泡！
在楊羽血色的視線中，那可不僅僅是氣泡而已了，抑揚頓挫得誦經，目光狠厲得看向前去，那氣泡中正包裹著一團墨黑色的怨氣，不停翻滾，不停變大，有時還會聚成一個嚎哭的人形不斷痛苦得掙紮，卻聽不到一絲的聲音……
忍耐了許久，許超的思維已經幾乎要完全停滯了，他眼前的水麵上，是一個已漲到近3層樓高的巨大無比的氣泡！現在連他都能感覺到氣泡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掙紮。
“那，那是人臉嗎？”望著氣泡壁上不時突起的類似人臉的東西，許超艱難得咽了下口水。
正專心念經的楊羽自然是沒法理他，此時，楊羽也是有苦自知，隻見他臉上，除了雙眼還在血瞳的效果下散發著點點紅光外，其他地方已經基本沒了血色，大悲咒文似乎也幾近結束了……
“者吉囉．阿悉陀夜……”楊羽的狀態很不好，從念第一個字開始，他便感覺這個邪祟絕對不簡單，往日念起這熟悉的大悲咒來，雖然費力，卻尚能應付，可這次，自己的靈氣居然是以平時近2倍的速度在飛快流逝，能強撐到現在，連他自己都覺得是個奇跡。
“咦？氣泡怎麽縮回……不好！”打定主意要看看這個氣泡究竟能變多大的許超，忽然發現那氣泡突得一縮，驚訝得剛喊了半句話，便似是猛得想到了什麽，隻見他眨眼間便躍到楊羽身前，接著迅速紮穩馬步，雙手握**叉護頭，用盡全力繃緊周身每一塊肌肉，腦海中隻剩下不斷變大的3個字“要爆炸！”
“嘶——”誦經聲中，氣泡忽得從10多米的龐然大物驟縮回成一個籃球大小。
蟲鳴消失，經文亦是啞然，整個巨大的湖麵竟然開始整齊得抖動，萬籟寂靜，時間凝固，許超甚至連自己的心跳都聽不到了，之後……
“噗……”一聲極其低沉的悶響，震得許超胸口一陣壓抑惡心，心下直道，今天怕是要玩完兒……
可是……
一陣不大不小的腥臭氣流呼嘯著四散開來，除了把湖邊的雜草吹得東倒西歪，竟是就此安靜了。
揉了幾下被汗水打濕的雙眼，楊羽神色複雜得望了望依舊擋在自己身前的許超，有氣無力得說道：“喂，別擺造型了……搞，搞定了，呼……喂，我說搞定了！”
直到楊羽用那極其虛弱的聲音叫了兩遍，閉目屏息臉都憋紅了的許超，這才確認自己不是幻聽了。
“這就，完啦？”睜眼看看除了一圈圈漣漪外別無他物的湖麵，側耳聽聽四下再次陸續響起的蟲鳴，許超噗通一下跌坐在了楊羽的身邊，大喘了口氣，“我靠啊，老子差點嚇死自己！TMD結果比個悶屁響不了多少！……”
白著臉衝許超釋然一笑，楊羽虛弱得說道：“盼點好吧，今天好幾次差點咱就全交代在這個破湖了，剛才就差一點啊，就差一點點……那東西再多撐個3，不，1秒，我那大悲咒就誦不下去了……”
似是有些脫力，楊羽幹脆直接躺倒在了草地上，隻覺得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眼見得有隻蚊子落在了自己臉上，都懶得去打。
“剛才到底咋回事啊？怎麽說搞定就搞定了？我看你念經念得都快把自己給念死了。”見大事已定，惡鬼伏誅，神清氣爽的許超又開始好奇起來。
“呼——”吹了口氣，將蚊子趕跑，楊羽感覺自己的腦袋又開始變得昏昏沉沉的，不過這次，是累的，“別問了，有事明天再說吧，我現在隻想回去睡覺……”
“謔，你還賣上關子了！告訴你，老子……”再次跳將起來的許超一低頭，看到的卻是楊羽煞白的小臉，“唔，好吧，也確實太晚了，再不回去萬一被發現就糟了……”
“扶我起……唉？”
“少廢話，你這個德性連爬都爬不動了，還起來個屁啊。得，債多了不愁，你就當多欠我一次，我背你回去吧。”
“唔，那你穩當點啊，別摔著我。”
“靠，再廢話我把你扔湖裏喂王八！”
“我也靠！你敢扔，我就敢變成厲鬼天天去找你聊天！”
“我靠啊靠！你TMD太沒良心了！有TM你這麽報恩的嗎！？”
月華遍灑，星空璀璨，兩個互相對罵的身影，蹣跚著，漸行漸遠，他們身後，是一片沉默的荒草地，以及同樣沉默的，碧水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