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絕望牽動了所有人的情緒，就算結界隔絕了外界，恍若深淵的淤泥，也在他們的心中開始蔓延。

但是，有人因此而警惕。

“我們不能再滯留在這裏。”一個看上去頗為勇武的將領看著沈逸，“結界根本無法完全保護我們，如果不想在這裏的所有人都全軍覆沒的話，就請帶我們回去！”

從一開始，就沒有人會認為這裏是幻覺。

隻因為這份恍若世間極惡的扭曲，絕對不屬於幻覺。

哪怕隻是身處這裏，都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那份恐懼。

他們相信了沈逸所說的一切。

但也深深的恐懼著這個地方。

然而——

沈逸卻搖了搖頭。

“放心，邪神雖然不是什麽可以隨便沾染的東西，但僅僅隻是這種程度，還不足以完全汙染你們，此外……整個世界的人早晚會被拖入到這個屬於邪神的暗世界之中，既然你們都來了，那就先做一個嚐試，也未嚐不可。”

“什麽——！”所有人都大吃了一驚。

包括了柏妮絲。

但沈逸並沒有給他們做選擇的餘地。

他隻是清脆的打了個響指。

“那麽，好好的體會，好好的感受這份不屬於人類的力量吧。”

霎那間，結界，消失掉了。

鋪天蓋地的淤泥，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朝著所有人湧來，那份肮髒，那份扭曲，那份汙染，在所有人連呼叫都未能來得及的情況下，被直接吞噬。

然後，他們感受到了真正的，屬於邪神的力量。

那極度的痛苦。

就仿佛有什麽聲音粗暴的入侵到人格之中，肆意的扭曲著一些至關重要的東西，又仿佛是最詭譎的噩夢，連思維都變得無比的滑稽，無比的古怪。

直到自己都好像要放棄，要順著這種扭曲而改變自己的時候，一切，都在刹那間陷入了黑暗。

他們被拉回來了。

唯有屬於自身，屬於人類的意誌重新回歸到身軀中的時候，才能更深刻的感受到曾今的扭曲。

甚至，就連從行宮之外照射進來的陽光，都好像在帶著淤泥的陰影。

“感覺如何？”一個聲音傳來。

這些人這才猛地轉過頭，看著四周。

依然是在行宮之中，依然是被那些來自於帝國的煉金人偶所包裹著。

但是，他們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回來了。

回到了屬於人類的世界。

“剛才……那是夢嗎？”一個人忍不住喃喃自語。

因為他看見了，那幾位本應該已經完全扭曲為怪物的人，此刻竟然也在這裏，除了臉色慘白，瑟瑟發抖之外，外形上看起來根本沒有太多的變化。

“不，不是夢。”有人回答了他。

那是柏妮絲。

這位戰場公主殿下，此時此刻，也同樣是臉色慘白，甚至雙手環胸，當著所有人的麵咬著自己的大拇指。

雖然對於美人來說，這是可愛的動作，但是對於戰場公主而言，這顯然是不安的表現。

“那不是夢！”她再一次說道，而且比剛才的語氣更加肯定，“有什麽被改變了，我的內心已經有什麽受到了不可逆轉的改變……你——”

她剛想要對著沈逸說些什麽，卻發現一位至高人偶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她的身邊，手中拿著一件明顯是煉金道具，恍若鏡子一樣的東西，對準了她。

緊接著，以她六階的超凡實力，都有了瞬間的恍惚。

仿佛靈魂、人格、內心都被什麽東西照耀了瞬間。

“隻有百分之七點三的汙染度。”拿著那件煉金道具的至高人偶語氣輕鬆，“不愧是吾主看重的人，果然厲害，直麵了最深層的暗世界，卻也隻有這種層度的汙染，而且還自己察覺到了。”

“……這個數字要到多少，才會變得無法挽回。”柏妮絲緩緩的問道。

僅僅隻是這一句之中，她就已經能夠猜到很多事情。

“對於一般人來說，百分之三十吧。”煉金人偶似乎是沒有隱瞞的打算，“但以你的意誌，可能會高上不少，達到百分之六十，甚至更高，要說理論值的話，隻要不是完全汙染，就都有將人格重新挽救的機會，而且不用擔心，我們已經有一套成熟的辦法，可以降低這個數值，隻是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

“……原來如此。”柏妮絲已經明白了很多事情。

比如說，為什麽“弑神”組織之中的人，在參與了一場對外戰爭之後，都會消失一段時間。

隻怕就是去消除這個“汙染值”。

這麽說的話，隻怕，“弑神”組織之前的行動，包括現在將那麽多的強大戰力派遣到大陸之外的行動，都是為了與邪神之間的戰爭吧，就如同這個組織的名字一樣。

柏妮絲忽然自嘲的笑了笑。

眼前的帝王，還有其身後的無數人，都開始在為拯救這個世界，拯救所有的人類而行動，但是自己，卻執著於“正義”，執著於所謂的“仇恨”。

實在是太過渺小了。

根本不像是一位站在人類頂端的六階強者，不像是寄托了那麽多人的信任與信賴的戰場公主，而隻像是迷惘中的，對真實的世界一無所知的，僅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凡人。

而就在柏妮絲思索的時候。

那些煉金人偶們，已經拿著同樣的煉金道具，走向了其餘的所有人。

最終，那位名叫文赤的煉金人偶，來到了沈逸的麵前。

“陛下，總共隻有兩位的汙染度低於百分之十，另外有七位的汙染度已經高於百分之三十……受限於位麵規則而沒有完全變異，但內在已經瘋狂了。”

“預料之中。”沈逸顯得毫不意外，隻是隨意地說道，“高於百分之三十的那幾人帶去修養，如果進一步增加，那就丟入到‘靈魂熔爐’之中，讓他們為人類的未來，發揮最後的作用吧。”

“是！”文赤低頭道。

然後拖走了那幾人。

“陛下，請問……靈魂熔爐……那是什麽？”有人忍不住問道。

這些被拖走的人，仿佛已經代表著某種命運。

由不得人們不關注。

“是人類靈魂最後的庇護所。”沈逸淡淡的看了說話的那人一眼，“最起碼，能夠讓他們以人類的身份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