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顯然就是正在這個世界苦苦掙紮的人類。

過了良久。

一個看上去似乎是領頭人的老人,才沙啞著聲音說道:“看上去,那些瘋子沒有追上來,先吃飯吧,抓緊時間恢複自己的體力和法力。”

聞言,頓時有兩人鑽進了轎子中。

再度出來的時候,這二人的手中已經拿出了一些看上去似乎是植物的東西。

“隻有這麽些嗎?”一個老人忍不住開口,“這比前天還少,四象師叔,我們的法力已經幾乎耗盡了,僅僅這些靈食,根本走不了多遠。”

“這是掌門的意思。”被稱為四象師叔,也就是最開始的出聲的那位老人看了說話的這人一眼,低聲道,“沒有掌門的允許,誰也別想拿到靈食,放心用,到了必要的時候,掌門自然安排。”

聞言,其餘的老人也都不敢說什麽了。

負責製作靈食的人立刻拿出了一個小小的鼎爐,將手中的這些“植物”投入進去,霎那間,一絲絲精純的靈能四下散開,卻全部都被壓製在轎子內散發的光暈的範圍之內,所有的人都有幾分貪婪的吞吐著。

直到這個時候,這些老人才顯現出幾分不一樣的色彩來。

如果是慕雪霏此刻在這裏,立刻就能看出。

這些赫然都是四階以上的超凡者!能夠騰雲駕霧,移山倒海,在絕大多數超凡世界之中都是一方強者的層次!

但此刻,他們卻已經神光不顯,滿身濁氣。

身軀和靈能都已經衰弱到了極致,比凡人也強不了多少。

哪怕是所有人都已經享用完了所謂的“零食”,也僅僅隻是恢複了一點,略微一二階超凡者的水平,僅此而已。

就在他們準備封印情感,再度趕路的時候。

驀然間。

轎子內的光芒大盛,並且瘋狂的湧出靈能,盡數灌入所有人的體內,霎那間,恍若歲月流轉,所有人的白發都在短短時間內返還黑發,相貌恍若年輕了數十歲。

那位四象師叔,更是化作一位看上去最多隻有二三十歲的青年,肌膚光滑,靈能湧動,神光乍現,儼然成為了一位強大的超凡者。

可他的表情,卻無比的沉重。

“所有人注意!那群瘋子追上來了!快,扛上掌門走!”

其餘的人也都差不多恢複了巔峰的狀態,卻一個個都是臉色慘白,自然有一股悲愴的氣氛在所有人之間遊**。

可卻沒有人遲疑。

幾個人立刻扛上了木轎,靈能湧動之下,轎子上逐漸浮現出一道道靈能,顯然並非凡物,而四象師叔更是全力催動,霎那間,整個木橋竟然化作流光,攜帶著大部分的人朝著一個方向遠遁。

唯有一位看上去莫約四十來歲的弟子被留下。

卻並非是遺漏了。

這人微微閉起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儼然變得麻木。

很快,唰唰幾聲。

一道道身形驟然間將他包裹,伴隨著各種各樣的聲音。

“嘻嘻。”

“看看這人,好肥呦。”

“可憐,可憐,好像木偶一樣。”

“呐呐,呐呐,來一起玩吧。”

“哈哈哈,抓住你了,抓住你了!”

“……”

這些聲音一個個都顯得無比混亂,時而像是稚子,時而像是女人,時而像是老人,讓人根本分辨不出這些人是在說些什麽,甚至隻要稍微的認真聽一下,就會覺得自己的腦袋也開始變得一團糊槳,好像有越來越多的人在耳邊不斷的低語,猶如附骨之疽,根本掙脫不能。

再仔細一看。

這些又哪裏是“人”。

根本就是一群不可明狀的怪物,恍若中毒後看見的幻覺一樣,有漂浮在空中的小人,長著水波一樣的觸手,甚至還有奇形怪狀的鬆鼠和兔子,不斷的扭曲著朝著四周湧來,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哪怕是一個正常人,看見這樣的畫麵,也會不由自主的感到惡心,感到混亂。

但是,這位留下來點後的修行者,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他已經封印了自己全部的情感。

“吾十二歲入派修行,至今三百二十五載。”他無視了周圍所有的詭異畫麵,無視了所有的聲音,隻是在口中以平緩的語調緩緩講述,似乎是在自言自語,“雖永生無望,今日即為終焉,然,此非吾之過,乃世間大難,無可奈何,既要亡,當死得其所,方不枉三百年苦修!”

話音落下,洶湧澎湃的靈能從身軀之中驟然爆發,猶如驚駭駭浪一般,瘋狂釋放。

此乃最後的一戰。

這個時候,本應該豪邁而又悲壯,可卻依然是麻木的,他能夠知道自己正在滅亡,能夠知道自己的結局,可即便在這最後的時刻,也不能有絲毫的情感流露,而隻能夠麻木的戰鬥,麻木的看著這一切。

但是,處於木轎的光暈庇護之下,一個個能略微釋放情感的人,卻都咬緊了牙齒。

“穆歡師兄之後,就輪到我了吧。”一個看上去同樣四十歲的男子低聲說道,“短短二十年,已經有超過百位師兄犧牲,等到我們這些人全部戰亡了之後,師尊和那千萬人還不是隻在等死,如此苟活,又有何用……”

“穆辛!”四象忽然大喝一聲,“注意你的情緒!”

名為穆辛的男子這才一驚,再一看,自己的一條胳膊竟然不知道何時變得拉長而軟綿,就像是波濤之中的倒影一樣。

果然一絲一毫的大意都不能有。

可是,就連自己三百年的兄長為殿後而戰亡,都不能有半分的悲傷?半分的沮喪?這種活法,究竟是有什麽意義?還不如轟轟烈烈的戰死,或者就這樣墮落了,總也好過如此毫無意義的苟活。

眼見自己已經為數不多的師侄的四肢已經開始扭曲,變形,整個身子都朝著虛幻而非人的方向飛速的變化。

四象也隻能抬起自己手中利劍。

其餘的人,一個個都扭過頭去,但依然麵無表情,他們必須要控製自己的情緒。

這樣的情況,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更糟糕的是,即便已經到了殘酷到了這樣的地步,他們也必須要忍耐。

因為就連絕望,都不能夠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