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顧言所說。
整座城市，看起來似乎是頗大，剛剛進來的時候，也頗為的壯觀。
哪怕沒有多少人，也能夠看出曾經投入。
但是越往內，就越荒廢。
大量被建造了一半然後放棄的地方，仍然殘留有猶如爛尾樓一樣的建築，甚至就連許多的大型施工機械也還保留著。
這讓這一座本應該無比壯觀，宏偉的城市，充滿了末日般的氣息。
不，這就是末日。
這座城市，就是人類文明由盛轉衰的代表。
“隻怕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打算朝著宣傳的目標出發。”裏德看出了更多的東西，“原本建造這樣的城市，就沒有太大的必要，在交通發達的世界，根本不需要特意將所有的項目都集中起來，完全可以在各地積累技術基礎，然後再選擇一個地方建造飛船的生產基地。”
“所以說……麵子工程？”顧言的語氣也有些低沉。
“不，應該說是激勵工程。”裏德搖搖頭，目光仿佛已經回到了過去，“那個時候，人類文明已經開始意識到自己的未來，世界政權是在人類文明的求生本能之下成立的，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維護秩序的安穩，所以他們急需要一個足夠讓全世界人產生信心的恢宏項目。”
這雖然隻是猜測。
但是，要找到證據，很容易。
便是當年的宣傳。
如果宣傳集中在“投入”、“決心”、“前所未有”之類的字眼，那就說明裏德的猜測，很有可能是正確的。
依靠人工智能，調查這一點，也隻是幾秒鍾的時間。
結果，擺在眼前。
這個項目從一開始，就充斥著虛假。
“果然。”顧言眯起眼睛，“這個世界變成這個樣子，人類文明之中的決策者，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環境問題是大部分的人類文明在發展到了一定程度，都需要麵對的問題。
實際上，隻要有一定的遠見，都不至於讓事態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因為這種災難，是可以預測，可以推算，並且可以盡可能拖延的。
最起碼，等到環境惡化到無法生存的時候，人類已經要有足夠的技術能力來應對這一切。
但這個世界的人類文明，卻因為這樣的原因而滅絕了。
“已經發生的事情，追責也無濟於事。”裏德搖搖頭，沉聲道，“我們真正需要擔心的，是這帶來的惡劣後果。”
顧言聞言，也有著深深的無奈。
他自然知道裏德所指的是什麽。
此刻的神國之中，目睹了這一切的大部分人，也都能夠明白。
尤其是褚林。
這個時候，已經是一臉的複雜。
這個世界的災難本身，可以理解為他的世界的遭遇的災難的弱化版本。
甚至還是極致弱化。
高溫氣候？食物的產量降低？風沙？環境惡劣？
在天崩地裂，大地沉沒的麵前，根本不算什麽。
更不用說，這個世界的環境距離徹底的惡化，還有足足幾十年的時間。
而他的世界……僅僅是一年時間，整個世界便變得讓人類無法生存了。
可他們是怎麽樣活下來的？
協會的幫助是不可忽視的部分，可是，同樣也是整個文明齊心協力，眾誌成城，在每一個幸存者，甚至是無數的犧牲者的巨大付出下，最終實現了那樣宏偉的奇跡。
這需要的，是集體的意誌，集體的信心，集體的信念！
但是……
在這個世界，這種集體的力量，已經被破壞了。
因為他們經曆了一次慘痛失敗。
一千六百萬精英的力量，前所未有的資金投入，整個人類文明的殷勤期待……在看似集中一切力量的熱血之後，卻迎來了無比的慘敗，甚至不是敗給了災難，而是敗給了人類自己。
這就猶如一把匕首，一柄尖刺，深深的刺穿了“集體”的精神。
當再一次的呼喚集體的力量時，這道血淋淋的傷痕，就會不受控製的破裂，出血，帶來劇痛。
然後，一個已經傷痕累累的集體，又能做到一些什麽？
這便是顧言和裏德，真正難受的原因。
情況比他們想象之中的，還要更艱難。
不過——
既然選擇了拯救這個世界，便不能輕易的放棄，顧言和裏德暫且將不安壓下，繼續調查著這個所謂的宇宙移民項目的情況。
十二萬人，自然不是均勻的分布在這個已經荒廢了大半的城市之中。
而是集中在少數的幾個地方。
很顯然。
這些地方，就是仍然在運行著的項目。
裏德和顧言，很快來到了聚集人數最多的地方。
大約六萬人，呆在這座城市中的一角。
當來到這裏的時候，他們總算是感受到了一點城市的人氣，街道上有著三三兩兩的人走過，而讓顧言和裏德有些感受到驚喜和意外的是，這些人之中，竟然還有不少的孩子。
沒錯，看上去十幾歲，甚至是更小一些的孩子。
在這個世界中，二十五歲以下的人，有多少個？
不超過百分之五！
不斷減少的食物，愈發惡劣的環境，以及肉眼可見的末日，讓大部的人都拒絕生育，但是在這個地方，卻還有這麽多的孩子。
“他們似乎是學生。”顧言看出了更多的信息，他看見一位少女，戴著厚厚的眼鏡，正拿著一本筆記本走在路上，不斷書寫著。
也就是在顧言說話的時候，一個不知道從哪裏飛來的橄欖球，朝著那個少女飛去。
狠狠的砸在了她的背上。
一個趔趄，少女險些摔倒在地上，但也露出了疼痛的表情。
然後是少年們歡呼的口哨聲和肆意的嘲笑聲。
“嘿，走在路上不要低頭。”
“不愧是書呆子。”
“把球丟回來，我站著不動讓你丟。”
“哈哈哈，沒用的，她連球在哪都找不到。”
“無用的黛爾。”
“……”
少女明顯憤怒了，就連臉色都變得漲紅，但是也有著更明顯的懼怕，紅著眼睛，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其餘的學生都在看熱鬧。
這種事情，明顯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顧言和裏德都有些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地方，看見這樣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