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火、殘害與紛爭。

無助的哭喊,淒厲的哀嚎令它心寒,熟悉的呼喚聲卻又讓它腳步不停,越過一片片亂象,無視蜂擁而來的鬥爭,倉皇地往記憶中那個溫馨的地方衝去。

但是。

它所見到的隻有熊熊烈火和殘垣斷壁,美麗的花朵在濃煙中凋謝,華貴的庭院崩塌、破碎,印刻在靈魂裏的那個人完全不見蹤影。

緊迫的情緒使它越來越慌張。

自己怎麽能把她丟了呢?自己怎麽能不第一時間留在她的身旁?

自責、懊惱、後悔。

最終——

“瑪機雅娜!”

它陡然轉過了頭,驚喜的情緒還留在雙目中,見到的卻是一柄穿透胸膛的利刃,和美麗麵龐上無可奈何的艱難笑容。

最善良最溫柔的公主對它伸出了手。

“逃吧,瑪機雅娜,你自由了……”

“姬美雅!!!”

轟——!!

花朵加農炮的璀璨光輝下,敵人像破布一樣被掀飛出去,瑪機雅娜抱著那具殘留溫熱的身軀,竭盡全力地呼喊她的名字。

可幾近嘶啞,從發聲器官中傳出來的也隻有雜亂無章的卟卟聲。

痛苦。

無與倫比的痛苦。

盡管外在毫發無傷,內心卻已然千瘡百孔,寄宿著靈魂的魂心裂開一條縫隙,澎湃的能量毀滅了周遭的一切,也讓整座破碎的庭院墮入地底。

然後。

它便猛地從睡夢中蘇醒過來了,本來蜷縮成精靈球樣式的身體嗙的一聲炸開,癱坐在地上的瑪機雅娜呆滯地看著周圍,腦海裏一片空白。

不遠處。

李想驚醒,前一秒還保留著夢境世界裏的動作,靠著床沿的堅盾劍怪熟練地打開床頭燈,昏黃的燈光照亮了房間的一角。

“怎麽了?做噩夢了?”

他爬起身,瞧見垂首坐在地上的瑪機雅娜,波導的雜亂顏色表示對方此時的情緒極其不穩定,種種負麵感情出現了又消失,但馬上又出現。

周而複返,彰顯其內心的亂象。

他抽開被壓在身下的甲賀忍蛙睡衣,慢慢靠了過去,“瑪機雅娜,放鬆,你已經從噩夢中蘇醒過來了。”

“卟卟卟……”

瑪機雅娜微微抬頭,暗銀色的臉上充滿了哀傷的情緒,這也是李想第一次看到它把內心感受給表現出來。

“沒事的,放輕鬆瑪機雅娜,沒事的。”

他試探性地把手伸了過去,本想放在對方的腦袋上,卻猛然被其抓住,嚇得他身體一崩。

好在

瑪機雅娜僅僅隻是緩慢地將他的手放在了臉上而已,仿佛感受著人體溫度一般,滿是追憶的神態。

李想知道這個人造寶可夢身體在這裏,心肯定還留在數百年前。

縱使它眼下正握著自己的手。

雙方沒再說話,一直枯坐到了白天。

無比安寧。

……

清晨。

沒再睡回籠覺的李想找到了超夢,與它交流了昨晚的事情。

嚴格來講,這並不是瑪機雅娜第一次做過去的夢,剛蘇醒那會兒,它幾乎每晚都會重複過去的幾個畫麵,及與公主相處的點點滴滴。

但如此清晰,如此真實地重現最後一幕,卻是頭一回。

仿佛在昭示著什麽。

『或許是環境影響,也可能和它白天思考的有關。』

超夢比較客觀的表述了它的想法,『可能性太多,再住個一晚看看,反正也不急。』

“不急是不急。”

後者轉頭看了眼乖乖坐著的瑪機雅娜,“那就今晚再看看好了。”

昨天下午的時候,瑪機雅娜提交了想要住在這裏的答案,結果當晚就夢見過去的事情了,還頗為清晰,這讓人不得不產生某種聯想。

當然。

瑪機雅娜自身並沒有因為昨晚的事情而反悔,甚至它越發篤定地想要住在這裏。

對於它這種執著於過去的寶可夢,李想也不知道該怎麽勸,或者根本沒必要勸,慢慢等時間將其愈合。

幾個星期就搞定一隻寶可夢的執念可能想得太美了。

不過,昨晚的相處也讓他們變得更加友好了,瑪機雅娜麵對他時自然不少,說話的時候不再帶著一股客氣的疏離——至少洛托姆這麽說。

盡管李想對它沒什麽特殊想法,但仍舊不妨礙他為此感到高興。

而談論完瑪機雅娜的噩夢,超夢便離開了,哪怕得到了李想的銀行卡也不代表它從此高枕無憂,這座島所需的金錢完全是個無底洞。

為了填上這個巨大的窟窿,它必須開采出更多的石油和貴金屬,哪怕不還給銀行,這倆玩意兒它未來也用得上。戰略級的資源誰不想要?

對聯盟來說,能從超夢這邊獲取到資源也是極其不錯的,讓他們自己來開采不知道要花多少成本。

它離開後。

留在島上的李想開始閑逛,逛了兩圈後他發現大家都有事情幹——指建設各種基礎設施,在聯盟派來的那些寶可夢的引導下,哪怕暴飛龍都有事情可做。

而他自學半年的建築知識居然完全插不上手,搬水泥搬不過豪力和泥偶巨人,砌磚也沒人家搬運小將砌得美觀,那家夥連水平尺和掛線都不用,隨身攜帶的方形木棍一搭就有數了。

簡直降維打擊。

找別的事情做也容易被那裏的負責人寶可夢勸離。

無奈之下他去中心大樓的頂層逛一逛,超夢特意給了他登頂的權限,然而麵對這種高端科技他有點放不開手腳,中低層又都是冷冰冰的工廠。

打開虛擬地圖,記錄了島上的構造就下來了。

嗯。

順帶看了下機密文件——有關固拉多的事情,他發現這家夥上次蘇醒是在聯盟總部,或者說聯盟總部所在的尼爾群島,其間接引起的火山噴發把那座小島都給幹廢了。

那裏很長一段時間隻有類似熔岩蟲的耐高溫及惡劣環境的寶可夢願意居住,不久前才慢慢恢複起來。

假如兩年後超夢沒辦法阻止這個有起床氣的家夥從火山口往外鑽,桫欏島的下場不會比那座小島好。

誰讓桫欏島的火山更大呢。

但李想相信它肯定能將其解決,阻止固拉多在桫欏島地下蘇醒這件事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畢竟隻要讓這貨多睡會兒就能飄到南極去。

到時候它鑽出來也隻會碰到冰山,亦或者海底火山,造成的破壞也會極其有限。

沒辦法,誰讓固拉多是與自然緊密聯係著的寶可夢,連烈空坐也隻能揍到這家夥去乖乖睡覺而已。

如此一想它的老夥計,某隻胖頭魚也肯定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從中心大樓下來。

他正巧碰上了昨晚見過的那名巡護員,紅發的巴洛克諸夏語很不錯,除了有點口音外沒任何毛病,見其無所事事便對發出了邀請,說是去大山裏拍鳥。

李想起初沒什麽興趣,可轉而就想起了對方相機裏那隻偷吃人口糧的木木梟。

心思當即活絡了起來。

於是。

兩人一拍即合,屁顛顛帶著路卡利歐和巡護員搭檔姆克鷹往大山深處去了。

瑪機雅娜倒沒有跟著過去,因為剛才閑逛的時候它瞧見了幾隻生病的寶可夢,天生喜歡照顧傷員的憐憫慈愛性格一下子被激發了出來。

李想也樂得它和當地的寶可夢搞好關係。

……

密林中。

巴洛克一邊走,一邊向李想介紹島嶼上寶可夢群分布情況。

作為身在南半球的島嶼,它的環境和寶可夢種類趨近於群島地區,因此這裏的拉達、喵喵都是阿羅拉品種的。

島嶼西麵。

山脈的另外一邊是以投擲猴為特色的中大型寶可夢的領地,它們數量有多有少但一般自己玩自己的,很少擴張地盤或迫害其他寶可夢。

東麵。

也就是超夢基地開始建立的位置,地勢平緩,居住著類似阿羅拉拉達、貓鼬探長之類的中小型寶可夢,這群家夥最不安分,時常火拚刺頭也多。

超夢特意拿它們做突破口,如今乖的要命,隻有幾個皮猴閑不住喜歡挑事兒,但前者明事理懂得抓罪魁禍首,所以一直相安無事。

北麵。

環繞著休眠火山的群峰,高坡、懸崖眾多,地勢頗為陡峭,深受鳥類寶可夢喜愛,是李想他們這次的目的地。

南麵。

漫無邊際的森林,棲息著足夠多的蟲屬性寶可夢,類似強顎雞母蟲、萌虻等。

“大致是這樣的,不過野生寶可夢裏也存在著相當數量的散居者,它們不願意和族群湊在一塊兒,族群性的寶可夢也很少為難它們。”

巴洛克帶著李想翻過一座山頭。

令超夢頭疼的火山近在眼前了,單從其鬱鬱蔥蔥的外貌看,任誰都想不到它下麵住著一個能毀天滅地的恐怖生靈。

“好多銃嘴大鳥。”

他眺望遠處,下意識說道。

“它們就是這裏最大的族群了,而偷吃我食物的,則是最稀少的存在。”

巴洛克笑了笑,“我今天的目的是抓拍到它父親的照片,一隻狙射樹梟,我想你認識這種寶可夢。”

“拍幽靈係應該很難吧?”李想抬了抬手裏的相機,“感覺會很難抓拍。”

他莫名有種在玩寶可夢拍拍樂的感覺,當然是現實版。

“確實不容易。”巴洛克聳了聳肩,“但這樣才有樂趣不是嗎?太容易到手的東西很難珍惜。”

李想無力反駁,現在他隻好奇木木梟的下落。

對方則答道:“對付那個混球……小東西你隻需要付出你的糧食,它自己就會上鉤的,甚至不需要偽裝。這種特別嘴饞的野生寶可夢很少見。”

聽起來真像謝米。

他腹誹著,並隨巴洛克繼續前進,後者從靠近這邊開始,時不時就會停下來觀察一下土壤,據其所說是在尋找狙射樹梟的糞便,好確認它最近的活動範圍。

兜兜轉轉好久,巴洛克才找到一處視野足夠開闊的地方,並開始做偽裝——主要是搭一個迷彩的小棚子,然後在上麵鋪上枝葉,將其變成大一點的灌木。

做完這些以後繼續架相機,安裝在本體前的超巨大鏡頭看得李想咂舌不已。

巡護員拍照片都這麽專業的嗎?

霧島裏那群是這樣,其他地區的也這樣。果然熱愛能夠解決很多困難。

他取下背包,把在裏麵呼呼大睡的謝米撥到一邊,伸手去拿曲奇罐。

哢啦哢啦。

『嗯?吃下午茶的時間到了的說?』

謝米猛地睜開了眼,翻過身子並吸幹嘴角的口水。

“……並沒有,睡你的覺去。”

李想將拉鏈拉回,全然無視了其有關他拿曲奇罐幹嘛的疑問。

一旁的巴洛克緩緩收回自己的視線,哪怕對謝米好奇得要命,也當做沒看到。

能被派來監視超夢,其在察言觀色的技能上基本點滿,嘴巴更是牢靠的要命。

擺放好曲奇,準備工作基本完成。

接下來就是耐心等待,直到對方出現為止,和釣魚一樣看似枯燥但隻要靜下心來便能感受到其中的樂趣。

意想不到的是,他們坐下來還不到三分鍾,一隻看上去肥嘟嘟的黃毛貓頭鷹出現了他們的麵前,悄無聲息地直奔曲奇餅,吃完後卻沒有離開,異常囂張地直奔隱藏小棚。

氣勢凶悍,速度極快,翅膀扇動起來卻沒什麽聲音。

巴洛克第一時間護住了他的寶貝相機,躲藏在一旁樹冠上的姆克鷹則飛撲下來,試圖用恐嚇的方式驅逐木木梟,但二者的動作都沒有路卡利歐快。

狗子一個側轉身的鞭腿就把它給踹出去了,嘭得一聲撞在旁邊的大樹上,光聽聽就知道很痛

“沒事的,沒用屬性能量。”

李想對巴洛克解釋了一句,身旁的路卡利歐眯著眼,百無聊賴地走過去把撲街的木木梟給撿了起來。

活像拎一隻雞。

“看上去挺肥摸起來沒肉啊。”

他戳了戳木木梟的肚子,手指直接陷進去好長一段才觸底。

腦袋倒是真的大。

後者在他的觸摸中悠悠轉醒,烏溜溜的眼睛瞪大,兩兩碰撞在一起。

“咕——”

“嗷嗚!”

未等木木梟叫完,路卡利歐便先行低吠了一聲,前者當即跳了起來,半縮進李想懷裏緊閉著眼,張開半邊翅膀做驅趕狀。

顯然它猶記得自己是被誰一腳踹暈過去的。

把某人看笑了。

“想不到還是個欺軟怕硬的家夥,行了,給我拍幾張照片就放過你。”

他把身體僵硬的木木梟擺好,用自己那台略顯簡陋的相機拍攝起來。

雖說性格上沒小智那隻討喜,但這家夥也算可愛了。對強大的敵人服軟本身也不算什麽事兒,隻要不涉及到生命危險,大部分野生寶可夢都是會認慫的。

沒有太過為難這家夥,拍完後便放其離開了,當然沒忘記給這個小模特一點報酬。

巴洛克全程沒說話,隻是幸災樂禍地跟著拍了幾張。

“希望它能把它爹喊過來。”

李想笑著說道。

“但願如此就好了。”紅發的巡護員悄聲回應,又伸出腦袋看了眼天空,“好像有下雨的跡象,我搭個雨布。”

不知何時外麵變得陰沉沉的,還吹起了冷風。

這讓他回想起了昨天在海上看到的場景,恍若台風般的巨大龍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