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空寧，五感封閉，道行被削。
根本無法感知眼前的道士是什麽修為。
除非像查看屍體那樣，湊到對方麵前近距離的感應，才能隱約覺察到位格的氣息。
但這道士又不是死人，不可能給空寧那種機會。
空寧也不打算去冒那樣的風險。
趴在房梁上的空寧，靜靜看著那四具屍體被衙門的捕快們搬了出去，一動不動。
直到整間屋子靜了下來，那些捕快衙役全部離開後，他才爬出了這間空**的屋子，在屋簷下變回了烏鴉。
一陣翅膀撲騰，空寧帶著采薇落在了衙門外的一棵樹上，不遠不近的看著衙門大門口的方向。
在那裏，府尹大人安排衙役們準備的馬車，陸續駛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這幾輛馬車上，裝著不久前剛橫死的屍體。
一身官服的府尹大人滿麵笑容，站在衙門的大門外同那名叫青雲子的道士說話。
四品的府尹大人，滿麵笑容，熱切得不行。
空寧雖然隻是小縣城的捕快，沒見過多少官場上的東西。
但平日裏聽老縣令說過一些官場上的規矩，從這四品府尹熱情的態度來看，眼前的青雲子道人，身份必然無比尊貴。
不過想到那青雲子身邊的童子都修行，那這道士身負道行便是可以預見的了。
皇室供奉的正統修真？
那麽皇宮內的邪異，與這青雲子道人有多少瓜葛呢？
空寧站在樹梢，遠遠的望著那青雲子上了馬車，便撲騰著翅膀、帶采薇離開了。
同樣變成烏鴉的采薇，滿眼困惑，不知道空寧要做什麽。
但現在沒有幻術遮蔽，采薇不敢輕易開口說話，怕暴露行蹤。
畢竟兩隻會說話的烏鴉，一旦被人發現，那目標就太大了。
空寧則悶頭飛向了之前的那間道觀所在。
在城市上空飛行，可以走最快的直線，能夠比那些馬車更早到達道觀。
更別說京城之中街道繁華，人流擁擠。那馬車組成的車隊一路穿行，在不肅清街道的情況下，行進速度極慢。
因此空寧已經飛到那掛著【上清觀】牌匾的道觀外時，青雲子的馬車還在遙遠的另一端。
而眼前的這處道觀，偏僻安靜，乃是京城中少有的僻靜之所，門前的長街上基本沒什麽行人。
空寧降落在僻靜處後，采薇便小聲地問道：“師尊，我們要進去嗎？”
空寧從衙門出來後，便一路直奔此地，目的太明顯了。
麵對少女的好奇，空寧點頭，道：“那屍體的確是妖魔的，而且還不是尋常妖魔，很可能是厭居境的老妖。”
“青雲子把四具屍體同時帶回道觀，或許他知道些什麽。”
“畢竟他看起來跟朝廷的關係很緊密，說不定皇宮內的邪祟與他亦有瓜葛。”
空寧望著眼前的道觀，道：“上次來的時候，道觀外有無形的陣勢屏障阻隔，一旦進入必定會被發現。”
“但如今城中的道行法力全部被削去，這道觀外的陣勢，也不見了蹤影。”
“或許，這是我們一探究竟、探索隱秘的大好時機……”
空寧說完，卻依舊站在暗處一動不動，絲毫沒有進去的動作。
陰沉天光下的上清觀，靜得詭異、靜得滲人。
采薇望著一動不動的空寧，小心翼翼的道：“那個……師尊，要不讓徒兒先進去幫您探探情況？”
空寧看了她一眼，搖頭道：“這倒用不著，我隻是在猶豫而已，不是想讓你去當炮灰。”
望著眼前的上清觀，空寧道：“自進城後，發生的一切全都太古怪邪異了。”
“而且怪事一樁接一樁的發生……”
“古怪的詛咒，突然失去的法力，骨灰壇的失蹤，麻六的出現，現在又冒出了厭居境老妖的屍體……”
“還有我那個完全記不起來的夢……”
空寧望著上清觀，眼神凝重：“這城裏，已經稱得上處處凶險。”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城裏的東西，或許能揭開詭異之物的某種真相。”
“隻是其中的凶險，令我脊背發涼……”
空寧緩緩地說道，“在此地盤踞多年的厭居老妖都死得不明不白，證明城裏肯定發生了某種以前沒有發生過的變故。”
“畢竟據我所知，三山五湖派來的厭居老妖雖多，卻還沒有哪隻厭居境妖魔死在城裏。這次是首例……”
“且死了也就算了，屍體還還被衙門給拖走了，沒有下屬收屍……”
“這些厭居境老妖，不都應該有妖魔部將隨從服侍嗎？”
“那厭居境老妖的部下隨從，肯定也遭遇了什麽意外。”
空寧說著，看向了一旁的采薇，道：“所以……采薇，你先離開吧。”
“城裏的情況太凶險，你不該在此地久留。出城吧，去找你婉兒姐姐。”
“問問她京城的事，如果她有什麽辦法可以幫我的話，讓她過來。”
“若是她對京城的情況也一無所知的話，讓她暫時不要來京城。”
“等我弄清了一切，會去找你們的。”
空寧語氣平靜。
然而采薇卻直接哭了出來。
“師尊！我不走！我要留下幫你！”
“我會天罡三十六變！我能幫你的！”
“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趕采薇走……采薇會努力幫忙的！”
少女很是慌張，生離死別一樣。
空寧見狀，微微歎息。
道：“你去找婉兒，才是幫我。”
“你的天賦世間罕見，比我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強。要是夭折在這裏，就太可惜了。”
“婉兒就在河間府，我進城前，河間府的妖鬼們通知過我，婉兒如今已突破厭居境、在城門樓上等我回去喝酒。”
“等我弄清了京城的事，就去河間府找你們。”
“若是我沒能離開京城，那你就跟著婉兒修行，讓她找一部合適的功法傳授給你。”
“婉兒不會對你藏私的。”
空寧語氣依舊平靜，頓了頓。
他變回了原形，拿出一個小小的香囊、遞給了采薇，道：“若是以後蘇妍來為難你們，你便拿出這個香囊。”
“或許她看到香囊後，會放你們一條生路……”
空寧將自己初次相愛時，收到了定情信物遞給了采薇。
采薇也變回了原形，接過香囊、哭成了淚人。
“師尊！我們一起走好不好？我們現在就離開京城，不管那些東西了。”
“我們離開的話，就什麽都不會遭遇了！”
采薇哭著拽住了空寧的衣角。
空寧卻搖了搖頭，道：“你可以走，我卻走不成了。”
“雖然我已經記不起夢裏發生的事，卻依稀記得一件最重要的事。”
“那就是我現在絕不能踏出京城，否則會發生極為可怕的事……”
說著，他拍了拍采薇的手背，笑道：“而且我還不一定死呢，你就這麽急著哭幹嘛？”
“你骨叔叔可是說了，我命格特殊、應劫而生，會有廣闊未來。”
“肯定死不了的。”
“你快去找你婉兒姐姐，主要是問她京城的事。”
“玄天劍宗二十多年前覆滅，又在大周境內。或許京城內的變故，她能知道一些。”
“最起碼目前來看，京城在二十多年前，還沒有現在的這些古怪。”
“若是婉兒掌握了什麽關鍵線索，說不定我們的困難便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