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潺潺流淌的石橋上,空寧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他的手,從麻六的太陽穴上鬆開。

右手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鮮血正不斷流淌。右側肩膀更是被完全劈開,露出了裏麵蠕動的內髒和森然的骨茬。

好在體內妖力流轉間,那恐怖無比的傷口迅速的蠕動、愈合了。到最後,竟然連疤都沒有留下。

空寧這才鬆了口氣,癱坐在了石橋上,在冰冷的月光下微微喘息。

噩夢中的廝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凶險。

縱然處在下風,那妖物的垂死反擊依舊讓空寧受了重傷。

好在傷勢隻要不致命,妖力都能及時修複愈合。而且抓到妖物本體的他,最終將那惡鬼砍死在了麻六的噩夢裏。

如今渾身是傷的麻六,正臉色蒼白的躺在一旁、呼吸逐漸平緩。

而丹田內的神秘黑罐轟然震動、煉化完畢,源源不斷的妖力流向空寧的四肢百骸。

空寧清楚的覺察到,自己體內的妖力再次開始暴漲。

最終,空寧體內的妖力暴漲了一倍有餘,從白天的四十年妖魔道行,變成了七十載的道行。

嗯?七十載?

覺察到這一點後,空寧微微皺眉。

隻增加了三十年的道行……

白天煉化食魂妖,增加了四十年妖力,可現在煉化一隻比食魂妖還要強的夢魘鬼,卻隻增加了三十年的道行?

看起來,這妖怪的修行越往後、便越艱難啊。

因為有七十載妖魔道行的空寧,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戰鬥力相較於四十年道行時,絕對提升了一倍不止。

但距離他能對抗家裏那隻妖怪,還有很長的一截路要走。畢竟那妖女,是能化形的……

另外這一次煉化夢魘鬼,並沒有獲得新的神通,隻是單純的獲取了妖力。

很顯然,神秘黑罐煉化妖魔,除了妖力獲取是穩定以外,神通之類的特殊品的獲取是有概率的,不是每一次都能獲得神通。

不過有妖力就足夠了!

躺在冰涼石橋上的空寧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握緊了拳頭。

萬事開頭難,從無到有的開局才是最艱難的。如今已經度過了最艱難時期的自己,總算有了七十年的道行。

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一點反抗之力了。從食魂妖的記憶碎片來看,七十年道行的妖魔雖然算不得多強,但也勉強算是有點實力了,不再是小角色。

而這對空寧來說,隻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隻需要小心隱藏、穩紮穩打,靠神秘黑罐去吞噬城裏的其他妖魔,早晚有一天能將家中妖怪踩在腳下的。

甚至變得更強,能夠飛天遁地,輕描淡寫間焚山煮海……那樣的境界,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黑罐裏用來尋覓目標的縹緲白霧,需要時間積攢。空寧不能立刻尋找下一個目標。

不過六個月的時間,還早得很,空寧等得起。

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空寧站了起來,將渾身是血的麻六扛了起來、朝著衙門走去。

此時的麻六,早已脫離了夢魘鬼的幻術。之所以遲遲不醒,則是因為傷勢過重、陷入昏迷,得盡快送回衙門包紮傷口。

而空寧的手中,還拎著一隻通體慘白的鬼嬰屍體。

這是夢魘鬼在麻六夢境中、借麻六的恐懼幻化出的怪物,並非夢魘鬼的真容。不過空寧將其在這種狀態砍死,夢魘鬼顯現出來的屍體,便是這樣了。

拎著四肢肥壯、腦袋大得驚人的鬼嬰屍體,扛著渾身是血的麻六,空寧很快回到了山蘭縣衙。

此時的衙門裏,已經亂成了一團。陸續醒來的捕快們發現空寧和麻六失蹤後,全都嚇了一跳,以為空寧和麻六被妖怪擄走了。

班頭張榮正要派人去尋找麻六和空寧的屍體,就看到滿身鮮血的空寧、扛著同樣滿身鮮血的麻六回來。

眾捕快全都瞪大了眼珠。

“哇!空寧,你和麻六這是怎麽了?怎麽全都是血?”

“等等!你手裏拎著的那玩意兒……是鬼?!”

“到底發生了什麽?你們去了哪兒?”

眾捕快又是震驚又是困惑,迅速的從空寧那裏接過了受傷的麻六、將其抬進去包紮傷口。

沒有受傷的空寧則擺了擺手,把夢魘鬼的屍體丟給了班頭張榮,道:“別提了,這妖物能用妖術把人迷暈。我們提前設的陷阱全都沒起作用,它躲在外麵就把我們全給放倒了。”

“好在這家夥摸進來殺人時,麻六就在我身邊、把我給驚醒了。看到它拖著麻六往外跑,我就立刻追了上去,總算將麻六給救了下來。”

“不過這家夥似乎對麻六情有獨鍾,我追著它一路砍、它都沒怎麽反抗,光顧著啃麻六了。”

空寧道:“不知道麻六是不是得罪了它。”

當著眾捕快的麵,空寧直接扯淡,臉不紅心跳的說了一堆謊話。因為他知道這個謊言說出來後,眾捕快會給他圓謊。

果然,捕快們圍著那鬼嬰的屍體轉了一圈後,全都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張榮拍了空寧的肩膀一下,擠眉弄眼地笑道:“你小子不知道原因,是因為你春風樓去得少啊……誰讓你每次去都隻喝花酒,不進屋的?但凡你多進幾次屋子,就知道這鬼嬰是什麽東西了。”

其他捕快們全都哈哈笑了起來。

山蘭縣青樓裏流傳的鬼嬰傳說,在場這些捕快全都聽過,沒有一個人陌生。

空寧的一番言語暗示,再加上這鬼嬰的模樣,迅速讓捕快們想到了那青樓傳說中的鬼嬰。而這樣一個集打掉嬰孩怨恨而生的鬼物,盯上麻六這個青樓常客再正常不過了。

畢竟麻六這些年裏打掉的種,眾所周知的就有九個……

很快,包紮清洗了傷口、又上了藥的麻六也醒了過來。這家夥被人攙扶著、跌跌撞撞的跑了出來,一看到那鬼嬰的屍體,頓時就嚇得雙腳一軟、癱在了地上。

半晌後,麻六才抓住了班頭張榮的褲腳,道:“頭兒,我……我可以把這東西埋了嗎?我想請人超度它,回家給它立個長生牌……”

雖然噩夢裏發生的事已經記不清了,但麻六卻大概猜到了這鬼嬰的由來。

但班頭卻搖了搖頭,道:“這個你跟我說沒用,得大人點頭才行……我已經派人去通知大人了,晚點你自己跟他說吧。”

今夜的事,對眾捕快來說,到此算是告了一段落。

唯有麻六,看著那鬼影慘白猙獰的屍體,一臉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