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曦月挺想出去見情郎的。

秦弈意外出現在這裏,真是又驚又喜,他去個北冥都能闖到天樞神闕地盤來,這就是緣嗎?愛了愛了。

可不敢見啊。

嶽夕姑娘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秦弈隻是先入為主沒往這方麵懷疑,又不是傻,難道自己跳出來做提示?那可全翻車了。

難道說嶽夕姑娘也恰好來神闕拜訪?或者說嶽夕姑娘被抓了,秦弈快來救她?

曦月來回踱了好幾步,無奈地歎了口氣,都不行呀。

見不得見不得。

可她又實在舍不得就這麽放秦弈走了,過家門而不入,真的難受。

於是一隻虛空大手始終抓著飛艇不放,口頭問話拖延時間:“你去北冥幹什麽?”

秦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這麽忍不住對這老道姑跳腳,按理說識時務者為俊傑,在人家地盤上,對上人家無相之強,哪敢找事啊?縮著頭認慫走人不就是了……

可他還是忍不住要刺幾句,也不知道是因為之前總被她壞了好事太氣了呢,還是因為幾次挑釁都沒多慘,屁股硬了。

便下意識回答:“前輩是關心徒婿的行程?”

天樞神闕上下側目。

徒婿?你特麽誰啊,不曉事的謠傳你和明河有染,你還當真了?我們家明河冰清玉潔,驕傲清冷,人家走的道途就是根本沒感情的那種,誰跟你這種混子有染!

曦月宮主揍他!對,揍他!

曦月果然沒讓眾人失望,虛空裏又突兀出現一隻大手,“啪”地一聲把秦弈拍翻在甲板上:“休得胡言,汙人風評!明河與汝何幹?”

天樞神闕上下甚爽。

“咳咳。”秦弈翻身坐起來,索性不走了:“走又不讓走,又不請人喝杯茶,又不認徒婿,那你到底揪著我幹嘛,難道我對你始亂終棄過?”

無心之言意外地接近了幾分真相。曦月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答這話了,俏臉微微泛起紅霞,好在沒人看見。

落在別人耳朵裏當然是曦月宮主壓根懶得理他這種無賴之言,堂堂神闕第一宮之主,跟你爭這個?多丟份啊。

連秦弈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想了想覺得口嗨沒什麽意思,別惹得老道姑真惱火起來,把自己關起來那可就麻煩了。

想到這裏也很快軟了下來,賠笑道:“江湖闖多了,有些憊懶,宮主莫怪。晚輩真的有事要去北冥,和天樞神闕沒有關係……誤入此間是我不對,看在大家也有那麽幾分淵源,放行可好?”

曦月暗道算你識相,再繼續說那種話題我就,我就嚶嚶嚶。

她輕鬆了幾分,做出居高臨下的淡然語氣:“你去北冥何事?”

“去找些東西。”

“北冥並非往昔之北冥,海麵迷蹤,空間混亂,日出日落無跡可尋。疑有暘穀扶桑交疊,入口卻無蹤跡。這種地方,去曆練感悟倒是不錯之地,若是有目的找東西的話……”曦月沉吟道:“你要冥華玉晶?”

秦弈愕然:“你……你怎麽知道?”

你那小幽靈,想也知道需要東西演化身軀,冥華玉晶是化靈台最佳選擇沒有之一,誰能猜不到啊。曦月撇撇嘴,淡淡道:“可曾想過,便是在那裏枯尋百年,也不一定會有什麽線索?”

秦弈道:“事在人為。總不能知道難就不做了吧。”

曦月頷首:“你這不畏難的氣概倒是可圈可點。”

天樞神闕眾人都有些撓頭,包括秦弈自己都有些撓頭。這話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的,怎麽宮主就很讚賞呢,誰還不會說幾句事在人為啊……

這也算不上情人眼裏出西施,而是你見過一個人真的不畏難不畏死的豪情氣概,再聽他說這話的感受,和聽一個普通人說這麽一句,感覺確實不一樣。曦月眼中的秦弈,確實是可以不畏死的漢子,從他口中說出事在人為,曦月下意識就感到北冥或許有事將起了。

說不定又是一番風雲際會,可惜自己好像不合適參與。

當然別人體會不到她的心態。秦弈撓撓頭,賠笑道:“在前輩眼中,晚輩還真是無所遁形啊。”

眾人:“???”

這話是謙虛嗎?怎麽感覺哪裏不對呢?

曦月啞然失笑,心情忽然變得好了起來,他真萌。

這才叫情人眼裏出西施,別人這麽說是沒正形,他這麽說就是好可愛。

她想了想,取了一塊空玉簡,注入神念做了個地圖,又甩了出去:“北冥上下,霧靄濃重,神念難知。這是本座曾經遊曆北冥所見的地圖,或對你有益。”

秦弈接過玉簡,有些呆滯。

這老道姑怎麽忽然對自己好了起來,是不是哪裏不對?

卻聽曦月淡淡道:“當年你探裂穀,用的就是我的地圖,這便是緣法。緣起緣落,總有盡時,初心莫負,方得始終。”

秦弈皺眉,覺得這話裏有話,便問:“前輩擅卜,是否看見了什麽?”

曦月隻是找個借口幫他一把而已,話裏話外裝了個逼,其實暗暗在點醒他別忘了自己的好處呢……哪裏是卜算了什麽?

事實上與秦弈相關之事,從來都隻能卜個最模糊的卦爻,搞得跟街頭算命似的怎麽套都行的那種,當初說鴻漸於陸、其羽為儀,指的是羽裳還是初絨,還是鳳皇之羽,抑或是比翼鳥之羽?

說枯楊生華,對應的到底是建木還是她曦月?還是另有些別的,比如那隻不知年歲的臭幽靈?

這卜了沒啥意思……不過終究也算是有些啟示,曦月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真掐指卜了一卦。

結果什麽都卜不出來,一團亂麻。

不停運算,皆是過往,到了他的節點上卻似有萬千線條散開,不知道會指向哪一條。

天道羅盤,上下錯亂,不可測也。

依舊與往昔相關吧,明河與冥河?或許會是此行的關鍵所在。但心中有警兆,似是藏凶。

再算明河,原本明河北上的時候曦月就順手算過,算了就是個無咎,吉。可此時再算,又似乎有個指針亂轉,根本指不向未來。

是明河本無事,見了他之後反有事?

可又不像凶卦。

似是終究事在人為。

這種天機無法言說,亂指示說不定反而出岔子。曦月隻能含糊地說了一句:“反正你最好別見明河!”

秦弈:“……”

不管這老道姑是多不想自己見明河,秦弈此時沒打算和她爭這個,人家給了地圖總是好意,秦弈還是躬身謝過:“謝前輩圖。”

曦月有些意亂,鬆開抓著他飛艇的大手,擺擺手道:“走吧。”

秦弈一頭霧水地告辭離去,過了好久,曦月才出現在上空,看著他遠去的方向皺眉不語。

下方傳來鶴悼的傳念:“這男人有點意思,本座也算不出他的休咎。如同一個亂盤旋轉,不知其數。”

曦月淡淡道:“數往者順,知來者逆,誰能盡知?不如歸去。”

鶴悼很想說你裝什麽逼呢,終究沒去和師妹計較這個,隻是道:“明河與他有極重的因果,事涉本源,關聯已久。”

曦月默然片刻,慢慢道:“我知道。”

為什麽從來無法堅決扯斷明河與秦弈的關係?

因為曦月知道,扯不斷的。

這因果終有一天要對應,總有盡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