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迅速向著一個詭異的方向轉變。

那已經離體而行從天而降的劍氣,換了李青君根本無法操控,但在這鬼修這裏卻生生在半空扭轉方向,沒入了數十裏外的紅岩山,把整座岩山炸得粉碎。

秦弈已經祭出去光芒大盛的誅魔劍,也強行收斂,瞬間逆轉的法力讓他差點經脈錯亂,還是生生壓製理順,強行使誅魔劍光芒黯淡下去。

空氣陷入片刻的安靜,緊接著一道虛影瞬間出現在眾人麵前。

說是虛影也不對,應該是半虛半實,明明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陰神形態,但詭異地凝出了灰蒙蒙的軀體模樣,能看出是個女子,臉上蒼白死灰,眼眶還帶著幹涸的血跡,看上去觸目驚心。

那便是臨終的怨念、執念、血戾等等屬性影響,凝結而成的鬼厲之息,鬼修就是憑借這個而不散,並且吸收冥氣死氣而修行,另辟蹊徑而永存。

本質上其實就是和流蘇一樣的魂體形態罷了,因為有了那些特殊屬性,導致能被人看見、捉摸,進而驅邪淨化。一般情況下,鬼修都是在幽冥界修行,因為沒有肉身憑依的魂體在主位麵根本呆不住,沒過多久就會虛弱散去。

除非你達到了陽神,才可以隨意離體,憑空永存。但即使是陽神,要是被打殘的情況下也牛不起來,連流蘇這麽牛逼都要魂寄神器之中才得以苟存呢,別人更不可能了。

所以自從幽冥界崩毀之後,缺乏了主位麵和幽冥界的位麵轉移規則,便很久很久沒有鬼修出現了……

“你們……到底是誰!”鬼修厲聲問秦弈,那灰蒙蒙的神情似乎能看出一點異樣,像是畏懼誅魔劍的氣息,卻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連說話也是和流蘇模式一樣,不是用口說的,都是神念直達。

這種神念直達根本聽不出男女,隻是在你腦海中直接形成一句話,秦弈對這種交流非常習慣。

但根本不需要聽出男女,秦弈已經知道它是誰了。

這明顯就是那副劍閣女子圖的女主角啊……

當年跟古鬆居士跑了的劍閣女子,與古鬆居士和葉別情共探此地,死在這裏。很可能因為此地的“門”的影響,導致她的靈魂未散,不知多少年後變成了很久沒出現過的鬼修形態。

然而她顯然無法脫離“門”而存在,坐困這片紅岩,與山魈為伍,苦苦等待古鬆居士有朝一日回來此地……

然而古鬆居士已經死了幾百年了。

她日複一日地等著,怨氣越濃,戾氣越重,連帶著看別人成雙入對都惱怒起來,便是如此。

秦弈心中有些難過,喉頭動了動,低聲道:“誅魔劍是古鬆居士送給晚輩的。”

鬼修女子喝道:“一派胡言!他的本命之寶,送你?”

這種戾氣怨氣集合而成的厲鬼,秦弈知道這樣的凶戾並非本性,便不去在意她的語氣。反倒覺得能夠溝通就是件好事,再凶也是能說的……

他斟酌了好久,才選擇了一個相對委婉的說法:“古鬆前輩如今……和您差不多狀態。”

“死了?死……了?”女子顯而易見地愣了一下,神色迅速變得猙獰:“你們殺了他……你們殺了他!”

鬼修徹底瘋狂,周遭鬼戾之聲淒厲無匹,天上的陰雲瞬間成為黑色,整片紅岩地帶如同鬼獄。

完了,已經用這麽委婉的說法了還是沒用,話說你自己都是個死人,難道就沒想過你情郎也可以和你一樣方式存在的嗎?

“吵死了……”流蘇的聲音忽然響起:“小小陰神在這吵什麽!定!”

空間驟停,淒厲的鬼修整個被定住,神色還維持著先前想放大招時的猙獰與淩厲。

連帶著天上的陰雲都頓住了,仿佛時間靜止。

“咦?”流蘇終於跳出了戒指,小幽靈繞著大鬼修飄了好幾圈,眼神驚奇:“幽冥都崩了,還哪來的鬼?難道不該是反複投胎輪回不止,連個中轉都沒的嗎?”

秦弈忙道:“棒棒,她這狀況怎麽辦?”

流蘇張開小嘴:“嗷嗚……”

“喂!”秦弈一把拎住它:“這不是壞人。”

“我不定住她,你們都要吃千戾鬼噬的禁術了,還婆婆媽媽。”流蘇撇撇嘴:“就因為她被怨氣影響你就心軟?自己的命不要啦?”

“呃,反正我們現在沒事,能不能設法讓她恢複靈智?就像當初對她老公的回夢一樣。”

“她老公誰啊?”

“古鬆居士。”

“……”流蘇想了想,似乎也念了點古鬆居士當時給了秦弈一大堆啟動資本的舊情,沒打算吃鬼了。

摸著下巴考慮了一陣,才搖頭道:“她這靈智有點難……因為這是業力沾染,怨氣侵魂,除非淨化了才行。”

“如何淨化?我佛珠可以嗎?”

流蘇哭笑不得:“拎著佛珠就算佛法啦?那你剃個頭是不是就算和尚?”

李青君低聲道:“小幽靈,幫幫她嘛,她是我的師門長輩。”

流蘇撓撓頭:“沒聽她對你有什麽另眼相看……行吧行吧,這事要幫也可以,要麽就去請個佛法精深的和尚來,要麽就搞個合適的火,燒了業力就行了。這個好像還確實有地方找,隻是可能你又要去打很麻煩的交道就是了。”

秦弈問道:“怎樣的火種?”

“業火……其中目前最容易得到的是紅蓮劫火。”流蘇道:“之前你不是還有剩下天心蓮嘛,配上焚炎果,可以煉化成焚天紅蓮的火種,這是一種陽氣極盛的火……恰好配上你自己的祭火合煉,你的祭火裏麵含有方寸劫火,本就是破心魔之用,而巫祝祭火和朱雀之炎都含有淨化之功,合起來勉勉強強差不多就算是紅蓮劫火。不過那個焚炎果……太黃君有點麻煩吧?”

“……”秦弈掏出了焚炎果:“是這個嗎?”

流蘇:“……我在睡覺的時候你也去和太黃君睡覺了嗎?”

秦弈真覺得仙道這事情,真是冥冥中有些因果氣運難逃,一飲一啄皆有前定。

自己記著去履行當初太黃君的約定,主動給了天心蓮,太黃君感念於此,如約給了焚炎果。本以為隻是念頭通達的一次跨時間履約,沒有多少實質意義,卻想不到立時就應在了這裏。

事不宜遲,趁著流蘇的定魂術還在生效,秦弈迅速取出幽皇丹爐,投入天心蓮和焚炎果,煉化火種。繼而揉入自己的火種裏,盡數沒入明堂。

其實他自己的火焰威力,也是時候更新換代了。

過不多時,一朵火焰形成的紅蓮,在鬼修女子腳下悄悄綻放。場麵很美,明明是猙獰的厲鬼,在紅蓮之中卻仿佛有了種神聖莊嚴的氣息。

火焰很神奇地不燒其身,卻附著她身上的灰氣和血氣,如同抽絲一樣燒灼。

有萬千怨氣絲絲在周遭散去,如同萬千怨魂四散逃離。

“這怨氣,是積累了多少年啊……”流蘇坐在秦弈肩膀上嘖嘖有聲:“她手頭的血債也不輕,若不淨化,投胎都投不了,遇上本棒該算是她的運氣。”

秦弈專注地控製著火焰,憋得麵無表情。老子操作火焰,隻燒業力不燒人容易嗎?精神繃得弦都快繃斷了,怎麽功勞就一股腦兒全變成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