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之後,月上柳梢頭。

錦繡坊,妖王程程被人身一路罵了出來:“明明是陪我的,被你個騷蹄子搶走一整天,還要害得我現在腿都軟!到了這時候你還要來摻一腳,一邊去,今晚他是我的!是我們兩個人類的事情,沒你這騷狐狸的事!”

秦弈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自己罵自己的場麵,妖身居然還很抱歉的樣子連連後退,真的被一路罵著推出門外。

這是什麽操作……

大概是妖身自己覺得今天搶了人身的戲,不好意思?或者索性說這就是罵給他秦弈看的,讓他多陪陪人身?

嗯,很有可能。

秦弈忍不住說了一句有點作死的話:“隻是出去過節,為什麽不一起去……”

兩個程程都轉頭看他,表情極為同步地似笑非笑。

妖身程程道:“秦大爺已經想要大家習慣出門陪你左擁右抱了嗎?”

“我沒那麽說啊……”

人身程程道:“今晚是各族配偶之節,從來隻有一對一對的,哪有一個拖倆的?”

秦弈想哭:“你們明明是一個人。”

兩個程程一起道:“別人又不知道!”

秦弈恍然,好像是的,並不是所有妖怪都認得大王,絕大部分妖不知道她長啥樣呢。

搞了半天原來是要麵子啊。

院內傳來夜翎的聲音:“師父和哥哥都好笨。”

三人齊齊轉頭看她,眼神危險:“蠢蛇你說清楚點。”

“我和哥哥出門的時候,變成一條蛇蹲他肩膀上,別人看了就當隻有哥哥一個人啊。”夜翎很有經驗地道:“師父也變隻小狐狸,抱在懷裏不就得了……”

死蛇這是把你師父當寵物了嗎?程程火冒三丈,正要罵,卻忽然眨了眨眼睛。

好像……不錯誒。

可以讓他一直抱在懷裏,那個人身隻能可憐巴巴地走在身邊,哪有抱著舒服啊?

嘻嘻。

秦弈就眼睜睜地看著程程“嘭”地一聲變成了一隻漂亮的白狐。

那真是通體無雜色,毛色純白且晶瑩,如月映雪,光是看著就有一種朦朧的夢幻的美。

背上一支晶瑩剔透的獨角,並不覺得破壞整體性,反而奇怪的感覺很萌。

秦弈看著就忽然想起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先輩記錄的所謂乘之增壽二千載,按道理不該是自己汙解的意思,就是真的騎在背上。畢竟先輩記載的是乘黃本體模樣,先輩又不是悲風!

那問題來了,程程這個狐身,其實很小巧,就跟隻薩摩耶一樣……這麽小的身軀,如果背上沒角的話要騎著都非常勉強,這有角要怎麽騎?

秦弈大汗淋漓,想要通過這種方式增壽,好像要付出很大的犧牲啊,先輩們真是能人所不能……

秦弈在那胡思亂想,程程可不知道他想什麽,美滋滋地鑽進他懷裏,舒服地窩了起來:“走,去過節。”

夜翎便乘機也盤在秦弈肩膀上:“哥哥,走!”

秦弈:“?”

乘黃:“?”

人身程程大怒:“抱著一隻狐狸精也就罷了,還要盤著一坨蛇,這日子沒法過了!”

夜翎道:“既然抱了一隻狐狸,也不差多一條蛇了啊。”

秦弈懷裏的乘黃伸出腦袋去咬蛇,蛇身長出一對翅膀,擋住了乘黃攻擊。

秦弈道:“夜翎你認識太黃君嗎?”

“那是誰?”

“那你什麽時候加入的FFF團?”

“挨斧挨斧團是什麽,要挨砍嗎?”夜翎抱頭:“才不參加。”

“本來是燒死別人自己挨砍的偉大團隊,不過現在可以有另一種意思。”

“什麽意思?”

遠處寒門和野豬精的身影一晃而過,秦弈指著他們的身影,鄭重介紹:“瘋狂進入坦克。”

夜翎沒聽懂,以為哥哥的意思是讓自己進入懷裏來,便一溜煙鑽了進去,又探出個小腦袋,和乘黃對視。

秦弈的懷裏很快打了起來,確切地說是一條小蛇被乘黃摁著打,慘不忍睹卻堅決不離開。

程程揍了她一頓,卻也沒真把夜翎丟出去。想想也感覺得到這傻徒弟的心情,這種節日嘛,想賴在哥哥身邊是正常的……算了算了,揍一頓也就夠了……

於是秦弈懷揣乘黃,肩盤螣蛇,手裏拉著程程人身,走向了妖城中心廣場。

夜翎收了翅膀,乘黃把角藏在秦弈衣服裏,都看不出特異。在不認識的外人眼中,這就是一對人類男女帶著寵物出來逛街,男俊女俏,極為搭配。

今天對於妖城的人類也是個極為特殊的日子,妖庭上的戰鬥已經傳遍八方,內行的都知道妖城人類的地位要有天翻地覆的變化了,往日還真沒有人類敢這樣公然在萬妖叢中逛街,而今天真的可以。

沒有人敢找事,這當口給人類找事,就是撞政治槍口,可不是普通的尋釁滋事,妖怪們可也不傻。

隻不過這會兒除了秦弈這對,還沒有其他人類敢出門。此時的全城群妖狂歡亂舞,一般人看得都是麵如土色,別提出門了……

整個妖城萬家燈火,亮如白晝。其中大部分其實不是什麽燈籠,有術法,有明珠,甚至還有一些大妖橫空,雙眸睜開,便滿城生輝。

“砰!嗖!~”

有煙花衝天而起,繼而此起彼伏,連綿不絕,照亮了夜色。

有百鳥乘雲,鷹啼長空,在煙花之中穿梭往返,擺成了妖族特有的文字造型。

仿佛要和人類工匠出品的煙花比一比,於是地麵上妖氣衝天,冰凜火焰雷電狂飛亂射,交織成比煙花還璀璨的色彩光景,天地連綿,豔麗絕倫。

有各族樂器在無垠的天地中回**,古老蒼茫的樂曲悠悠飄揚。碩大的廣場上群妖亂舞,縱酒狂歌。

這是妖的狂歡節。

程程非常開心地挽著秦弈的手臂,笑靨如花。經曆眾聖節已數百年,從來沒有這次感覺的快樂,因為這次身邊有他。

往年沒把那群出雙入對的燒死就不錯了……分外理解夜翎的心情。

“嘭!”是酒桶開啟的聲音。有妖在旁邊喊:“大家都在狂歡,那對人類,如此平淡漫步,是看不起我眾聖節麽?”

秦弈和程程對視一眼,都是微微一笑。妖怪也有漫步者,獨問他們,這是妖族民間對人類還有隱隱然的不服氣和不認同呢。

秦弈便道:“如何才算狂歡?”

妖怪一拍酒桶:“小白臉,可敢喝酒?”

秦弈哈哈一笑:“來!”

酒桶整個飛了過來,秦弈輕巧接住,仰天便灌。

酒極烈,沒有仙家之酒那麽多意境與餘味,就是突出一個狂野和暴烈。秦弈喝著感覺在喝工業酒精……可無所謂。

酒液肆無忌憚地倒下,卻被法力控製成一束,如虹吸鯨飲,若吞江河。

“好!這人類好酒量!”

不少妖怪過來圍觀,不遠處甚至有幾個人類悄悄探出了腦袋。

“人類,能舞否?”

“我不會跳舞。”秦弈頓住酒桶,咧嘴一笑:“劍舞算麽?”

“人類小姑娘嬌滴滴的那種?”

“不,這種。”秦弈一拍戒指,湛光出鞘。

沒有動用乾元之能,隻是看中了它發光的材質。

“嗖!”劍氣衝霄,光芒橫空而起,掠過長天,劃破夜色,遮住了所有的煙花,蓋住了漫天的術法。

隻餘一柄鋪天蓋地的劍,橫貫蒼穹。

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

“咚!”酒桶頓在地上,秦弈哈哈笑道:“妖族烈酒,不過如此。人類都出來,怕他們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