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虛悠悠醒轉,口中還殘留著丹藥的香味,眼前迷迷糊糊,又漸漸清晰,卻是秦弈的臉。

他略微感受了一下傷勢,肩部外傷好得飛快,內部肺腑受到的劍氣重創一時恢複不了,但也能夠感受到在慢慢複原。

體內還殘留有一種**氣息,也正在被解藥抵抗拔除,原本絕對是屬於那種可以連帶經脈與神識都被欲火燒毀的超強力**效果,此時卻隻殘留一些藥效影響,已經可以壓製。

無論是傷勢還是**,一種沒解,都能死人的。

這是……秦弈用了兩種很貴重的丹藥救了自己?

他左右看看,瞳孔微微一縮。

外麵躺著三個和尚屍首,死狀各異。這可是三個易筋六層還兼修仙道的大歡喜寺武僧,居然被秦弈一個打三個全部殺了,他自己連點傷都沒看見?這寶庫也沒見被他們的戰鬥餘波摧毀半點?

這是怎麽回事……

寒門還打算在龍淵城混,他不知道秦弈打不打算殺靈虛,當然不能隨便露臉,早就變成老鼠躲起來了。於是在靈虛眼中這裏隻有秦弈一個人,根本無法想象這是怎麽做到的。

“道兄醒啦?”秦弈蹲在他身邊,笑眯眯道:“我說你是不是精神分裂?明明是你心急火燎的向仙宮求援,並且在你眼中最大的敵人應該是大歡喜寺。現在這是什麽套路,你和自己敵人聯手,坑殺自己請來幫忙的救兵?腦子壞了?”

“救兵……”靈虛有些虛弱地回答:“我請來的救兵,是保大乾龍氣不失,而不是幫別人動搖大乾龍氣的。若是如此,還不如除了你,我與大歡喜寺還可以慢慢爭鬥。”

“你又如何判斷我要動搖大乾龍氣?就因為我要進寶庫?”這就是秦弈最不解的一點,他和孟輕影的交易,大歡喜寺也不知道啊。別人沒有上帝視角,誰特麽知道他進寶庫到底是為了什麽?

就不能真為了幫你鎮國運的嗎?

就算大歡喜寺挑撥說他秦弈有異心,皇帝和靈虛就這麽深信不疑,直接動手了?

“道兄何必隱瞞。”靈虛苦笑一聲:“你若真有心助陛下,那掛名一個國師之位對你有百利無一害。因為你隻是掛名,平日依然仙山修行,大乾之事並不會牽絆你,而大乾國運之盛自能抬高你的氣運。為什麽往往會有仙人助英雄開國,之後飄然而去,雖說是為了蒼生,又豈無沾點國運之意?道兄應該比我更明白,因為當初尊師就是如此。”

秦弈皺眉道:“就因為我拒絕掛名個國師?我就不能不貪這個嗎?老實說,我雖信有氣運,修行也確實受過大氣運的好處,但卻不想太過依賴這種事情。尤其這麽掛個名來沾染一點點國運,我實在不認為能有什麽價值。要真有用,仙人們還不為了幫人立國打破頭?事實證明就沒人爭這個,根本沒啥用。”

“但是道兄,這你不需要任何付出,白拿的。你是根本想都沒想過,壓根不想和大乾有什麽牽扯才對。”

“好吧,我沒想到這個。”秦弈實在有點哭笑不得之感:“光是這個也不能認定我有什麽異心吧?”

靈虛歎了口氣:“因為有人做過預判,判道兄三步,全部對了。”

“哪三步?”

“一是陛下問起白衣仙女之事,判道兄必然顧左右而言他。”

“……”秦弈無語道:“這也算?”

“算。”靈虛道:“道兄,這不是白衣仙女這個人的問題,而是道兄心中是否有與大歡喜寺天女相爭的意願。即使那個仙女不合適,道兄被此事提醒,應該也會想到其他人。陛下還有過更委婉的考慮,他甚至想讓你告訴他,昭陽公主去了哪裏。然而道兄想都沒往這些事上想,這不是替陛下考慮的角度,實際上道兄心中根本就沒把陛下當回事。”

“彎彎繞真多,鬼特麽想得到這種暗示?”秦弈氣極反笑:“要是我真想到他有暗示青君的意思,早就一巴掌甩他臉上讓他醒醒!真把自己當天帝了?”

靈虛定定地看著他:“所以道兄這態度,確實沒把大乾放在眼裏。”

“就是沒放眼裏怎麽了?按你這意思,第二步是拒絕國師?第三步是要求進寶庫?三步全被某個人算對了?”

“不錯。僅僅一條,或許證明不了什麽,三條都對,就能證明道兄進寶庫別有用心。”

“太牽強,和莫須有差不多。”

“這不是判案,無需鐵證,而是天子意,隻要他認定就可以了。”靈虛慢慢道:“何況道兄也不冤枉,不是麽?你確實有異心。”

“這倒是的。”秦弈笑了笑:“看在我把你救回來的份上,你最後解我一個困惑。”

靈虛道:“理所應當……道兄想問的是,到底是誰能算你這幾步,還說動了陛下?”

“不錯,這不像大歡喜寺的套路,反倒讓我想起了一些熟人,很像他們的風格。”

靈虛歎了口氣:“當然就是道兄的熟人。同出萬道仙宮,無論對我還是對陛下的取信度與你相同。既然他說得更有理,為什麽要信你?”

秦弈眯起了眼睛:“這麽說,大歡喜寺忽然改了口風,同意孟輕影的交易,也是此人在用謀?”

“孟輕影是誰,貧道不知。”靈虛歎息道:“道兄,貧道也實有一事不解,道兄能否解惑?”

“說。”

“道兄身負令師任務而來,為什麽要反害大乾?”

秦弈沉默半晌,慢慢道:“你想幫扶的大乾,和我想幫扶的大乾,不是一回事。”

靈虛愕然不解。

秦弈站起身來,指著牆上的畫:“這才是我與家師想幫的大乾。而你幫的那個,不過一介獨夫罷了。”

說完這句,秦弈伸手一揮,掛好的畫自動脫落卷起,成了一幅卷軸到了他手裏。

“此畫是家師之物,我取走了,也是物歸原主。至於你們‘鎮國運’的開國之劍,繼續供奉著吧……大約還能給你們續個幾年。”

言罷轉身而去。

靈虛忍不住在身後問:“你不殺我?”

“我為什麽要殺你?”秦弈轉頭笑笑:“立場不同罷了。從頭到尾你的心意也沒變過,隻是個忠於自己階層和利益的、與紅塵糾葛深不可分的道士而已。”

靈虛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直到快要消失在廊道邊,忽然道:“此刻潛龍觀守衛森嚴,道兄如果打算要過去的話……這寶庫有密道直通潛龍觀底,這是地圖。”

一份玉簡飄到秦弈身邊,秦弈伸手接過,轉頭一笑:“別了,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