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音驟起。

一個周雲城的虛影被淩厲的音波撕得粉碎,在不遠處出現了驚魂未定的實體。

秦弈說打就打而且出手就是殺招的淩厲,讓長期沒有對敵的周雲城很不適應。他們慣常用各種手法陰人,實戰磨煉確實不多。

秦弈與居雲岫堅決要把鄭雲逸踢出局主要也在於此,如果對方是鄭雲逸,難度就加大無數倍。

但周雲城終究也是萬道仙宮這一輩弟子的佼佼者,還是很快反應過來,隨手拋出了一片龜甲。

龜甲迅速化為虛影擴張,一個巨大的卦象浮於秦弈腳底。

卦象:天地否。

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

秦弈驚奇地發現自己居然被束縛住了,而身周天地不交,有陰陽斷裂之兆,靈氣運轉困難,仿佛天地囚牢。

否,不通也。於不通之時,小人道長,故雲匪人。君子道消,故不利君子貞也。

大凶。

他的笛音變得虛弱了很多,就連聲波的傳遞都有了阻礙。

有趣的卦法,用虛擬卦象形成了一種負麵狀態?

“好卦。周師兄吃我萬劍訣!”秦弈摸出了一幅畫卷。畫中劍氣藏鋒,銳意隱隱。展開畫卷,便是萬劍齊發,衝破卦象,朝著周雲城鋪天蓋地地飛刺而去。

周雲城本來正在運起什麽攻擊性術法,還沒凝成呢,眼前就是寒光萬道,他駭得再度變成了虛影,出現在另一方向。

萬劍全部刺空,周雲城正在運作的術法也散了。

秦弈偏了偏頭,一點也沒覺得可惜,反而覺得挺有趣的。

如今的秦弈已經見過不少“法師”了。從最初那個隻會站樁的清虛,到了見識明河的“無方變幻”,法師的戰法終於從站樁到了身形飄忽的難以捉摸,再也不是個“炮台”概念了。

這周雲城的身法有點類似明河的無方變幻,但沒有那麽巧妙,明河的身法閃時如星辰無定,進時若銀河傾瀉,瀟灑至極,神秘難言。

而周雲城身法匠氣很濃,秦弈能夠捕捉他真身落腳的方向。同屬天機占卜之道衍生出來的東西,明河與周雲城的身法很可能都是根據六十四卦演成的“淩波微步”方式,但檔次有根本差異,美感差異則更加明顯。

而此時困住秦弈的卦象也虛弱了許多,秦弈再度吹起了笛音。

聲如潮水,滾滾湧來,周雲城發現這已經不是音波實體,而是震**氣血,仿佛自己的血脈也被這聲音的韻律所調動,開始洶湧翻覆。體內法力暴走遊竄,心氣更是煩躁鬱悶,隻想肆意宣泄,縱聲狂吼。

樂宗笛曲《怒海驚濤》,共鳴類曲目,若實力有差距,直接讓對方爆體都隻是瞬間。

而這樣的共振共鳴,是你怎麽閃躲什麽身法都沒有意義的事情,隻要你聽得見。

周雲城艱難地掏出另一片龜甲,在身周團團護持,形成了一個不知什麽卦象,維護著身周的空間,讓音樂好歹沒那麽容易入侵。那邊秦弈的樂聲更急了,如怒海在咆哮,天地變色,驟雨暴降,陰風怒號,濁浪排空。

“噗!”周雲城終於噴出一口血,心中駭然。

這絕對是樂宗的核心秘技之一,這秦弈才入門多久,居雲岫居然就傳授了?

還說你們沒有私情!

最氣的是,他能從樂聲之中聽出秦弈的譏嘲之意,好像是說:你太弱了。

沒錯,通過樂曲傳達心意是基本操作,不需要嘴炮也能氣到你心裏。

周雲城並不弱,他琴心八層,比秦弈的修行更高。但不知道為什麽,仿佛處處被壓製。秦弈的修行質量比較高是其一,但也沒高到越四個小級的程度。

最關鍵的其實還是周雲城的實戰經驗不夠,他沒法第一時間做出最準確的應對,一腦子的技能不知道怎樣合理去運用,當你要想一想才選擇時,就已經處處被動了。

秦弈的實戰也不算多,但他是從鳳初之時的菜雞期就闖妖城曆生死,在血海之中走出來的經驗,一旦對敵,心靜如水。

周雲城根本不放在他眼裏,他始終在等的終究是……

“鏘!”有銅鑼互擊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打破了他的樂曲。

周雲城大鬆一口氣,一個巨大的太極虛影向秦弈轟然砸了過來,那太極邊緣六十四卦閃爍,不知道如果挨上了會是什麽效果。

與此同時,身後勁風襲來,有銳氣直奔脖頸。

秦弈眼神冰冷,腳步一錯,身形飄退,而音調驟然一改,變得殺伐淩厲,狂暴絕倫。

仿佛大地狂震,又仿佛山崩傾頹,恐怖的音波四散厲嘯而起,周遭的草木土石盡化齏粉。

絕技:《天崩》!

前方的太極虛影竟然在這笛音之下被催散無痕,而周雲城在身前祭起的龜甲居然像是被無數刀劍砍過一樣,甲麵變得傷痕萬道,不成模樣。

周雲城駭然色變。

而與此同時,秦弈的身後也想起“鐺鐺鐺”的聲音,如珠落玉盤連綿不絕。

秦弈慢慢轉身,看著身後一個和尚舉著一對銅鈸,上下舞得密不透風,把狂暴的音波震**盡數抵擋在外。

秦弈看著忽然就在想,聲音實際上是有介質傳播的,所以看似無形無相,實際能被阻擋。如果學那些老陰逼,先吹柔和曲子,當別人不設防的音波到了人耳朵裏再忽然震起來,那是不是神仙都要被陰死?

念頭隻是一閃而過,秦弈口中已然笑道:“大歡喜寺大師,秦某等你多時。”

之所以一直在用範圍音波,就是在試探這個和尚躲在哪裏,早在《怒海狂濤》曲的時候他就已經找到了,這曲天崩,實際上針對的對象是這個和尚。

音攻的最大優勢就是,不怕群戰,對方有多少人對自己來說都差不多,也沒有什麽身前身後,都一樣。

那和尚和周雲城一前一後把秦弈夾在中間,周雲城倒是籲了口氣。雖然音攻天然可以群攻,但你秦弈終究隻是一個人,被前後夾擊的防守怎麽辦?

和尚舉鈸護在身前,神色凝重道:“施主殺我外門之時,隻是個未達琴心的低級修士。”

秦弈笑笑:“不錯。”

“施主學了我大歡喜極樂經,與我佛有緣。那居雲岫絕色無雙,我們知道施主心動而不可得,如果願意拜入我佛門下,我們幫你得手,如何?”

這是見秦弈進步飛一樣快,這些佛棍又起了誘拐之心,常規操作。

“你看我像個傻子麽?”秦弈啞然失笑,問周雲城道:“喂,你們公然勾結大歡喜寺,這下證據確鑿了哦。”

周雲城一本正經道:“這位大師隻是來查訪外門弟子遇害的線索,見到師弟也是好言好語,師弟聽不聽人家說的,那是師弟的事,與我何幹?”

秦弈奇道:“那如果我和他打起來,師兄的意思莫非是幫我?”

周雲城露出一抹笑容:“那是當然的。不過這位大師是位武修,我沒什麽經驗,還請師弟自己小心些。”

“好的。”秦弈慢條斯理地收起了笛子:“煩請師兄掠陣。”

那和尚趁著秦弈和周雲城說話,銅鈸早就悄無聲息地劃向了秦弈腰間,而秦弈這時候還恰好收起了笛子。周雲城的笑容越發大了,好像在看一個傻子。

用法術應對武修,會發現完全不是那麽回事的,這師弟玩音樂玩傻了吧……

“鐺”地一聲,震耳欲聾。一柄狼牙棒不知何時到了秦弈手裏,重重砸在銅鈸上,鈸麵都被砸出了一個凹痕。

和尚眼珠子都沒鼓出來。

秦弈掄圓了棒子,麵帶獰笑,那青衫之下分明可以看見手臂上肱二頭肌鼓脹起來,粗如大腿:“不就是武修嗎……”

周雲城目瞪口呆,這畫風不對啊喂!

剛才那個樂聲攻敵的雅士呢?